()陳、林二人轉頭望去,見這兩人正是隨他前來的那兩名神木教眾。林通奇道︰「你們怎麼進來的?」那健談教眾笑道︰「我們回去取了金幣,交了入場費,便進來了。」
陳敬龍點頭道︰「既然來了,一起坐吧,別擋了後面人視線。」心中暗暗惱怒︰「竟然看得我這樣緊,生怕我跑掉!不過是樓里樓外,居然寧花十枚金幣,也不肯放松一點兒,林玄父子還真是肯下血本!」
林通見他臉色陰沉,自然不敢再多說話,生怕惹得他不高興,揍上自己一頓。
那兩名神木教眾也不說話,悶悶坐著。陳敬龍見他們有些拘謹,想到他們是奉命行事,也怪他們不得,心中又軟,示意他們自己喝酒吃菜,卻實在提不起興趣同他們說話。
悶坐良久,終于听那擂台後幔帳里雲板一響,跟著一人走出,來到擂台中央,仍是先前出來的那名少女。
眾人知道是要開場了,都覺精神一振,齊齊望向台上。
那女子手里拿著一面小鼓,到擂台中央站定,「咚」的敲了一響,揚聲道︰「眾位貴客,有道是︰舞刀弄劍男兒事,愛慕英雄女兒情。咱們蝶舞樓,本是風花雪月的地方,樓中姑娘,都是柔弱嬌孌的女子,跟那武技本領,原沾不上邊兒;但咱們蝶舞姑娘,最敬重武勇過人的英雄,為了結識青龍地區的豪杰,交幾位本領高強的朋友,便也學一回江湖故事,設上一座擂台,來個以武會友。」
說到這里停住,將那小鼓「咚咚咚」連敲數聲,又繼續道︰「此次設擂,為示公平,只比武技。須知,斗氣修為與日俱增,修習時間越久,魔力越深厚,斗氣便也越厲害。若以斗氣論高低,那許多年輕豪杰豈不吃虧?因此,所有上台比試者,不許使用斗氣。當然,更不許使用毒藥、暗器。」
她說到這里,又是一停,將小鼓敲了兩下,忽然聲音一揚,冷冰冰說道︰「規則大家都听明白了。若有無視規則,違規傷人者,城主特許,格殺勿論!」她話音未落,只听那擂台幔帳後許多人一齊大吼︰「格殺勿論!」跟著走出十余名彪形大漢,在台上轉了一圈,又轉回幔帳後。這十余名大漢個個身高體壯,神情凶惡,行走起來,虎虎生風;手中都持著兵刃。
台下眾人見這場面,都是心中一凜,知道蝶舞樓故意顯示武力,為的就是威懾膽大妄為,無視規則者。
林通將嘴巴用力湊向陳敬龍耳邊(他個頭太矮,雖然是坐著,仍與陳敬龍有著極大差距,因此需要用力湊去),低聲道︰「這些大漢,都是蝶舞樓的保鏢,個個本領不弱。我听說,前天比試,有個江湖上小有名氣的家伙,用斗氣將對手傷了,結果被這些大漢亂刃分尸,斬成了十七、八塊。」陳敬龍道︰「這武技比試,已經很多天了?」林通點頭道︰「已經十天了。不過,前些天沒有蝶舞姑娘獻藝,來的人不多。」陳敬龍點了點頭,暗自奇怪︰「既然為了結識英雄,為什麼又不許使用斗氣?」忽然心中一動,隱隱感覺舉行這武技大會與自己有些關系。
台上那女子待眾大漢都回到台後,又將那小鼓「咚咚咚」敲了一氣,說道︰「既是設擂,獲勝者便要有獎勵才行。今天最後獲勝者,可以得到金幣千枚,更可獲得特權,隨時來蝶舞樓見蝶舞姑娘。」
她這話一出口,台下登時紛紛嚷嚷,亂成一團。千枚金幣,自然十分誘人,但人們更關注者,卻是隨時可與蝶舞姑娘見面的特權。許多人听說獲勝者竟能得此獎勵,都跺足捶胸,深恨自己不通武技,無力參加比試。林通更是兩眼通紅,嘶聲大叫︰「早知如此,老子從小便學習武技了,何至于眼看著大好機會,白白錯過?」
台上那女子又將小鼓一通亂敲,連叫︰「靜一下,安靜,安靜。」待場中聲浪漸低,說道︰「眾位貴客,為了讓參加比試者多些動力,顯出真實本領,我們蝶舞姑娘有幾句話要說。」說完退到台邊,看向台後幔帳。
此時場中,不需要有人維持便即安靜,除零星幾聲巴掌擊在皮肉上的脆響,再沒有其它聲音。人們都知道蝶舞姑娘要出來了,都不禁伸長脖子,怔怔望向台上,生怕發出一點響聲,影響了自己觀看的注意力。那幾聲脆響,卻是幾個不知深淺的家伙想要叫嚷催促,剛一張口,便被同桌的人一頓巴掌,打得頭暈目眩、牙齒橫飛,再也張不開口來。
幔帳慢慢掀開一縫,一名女子蓮步輕搖,緩緩走出。
陳敬龍凝目看去,只覺胸口猛地一跳,熱血直涌頭上,心中只叫︰「世上竟有如此女子!這……這還有天理麼?」他尚且如此,林通自然更加不堪;張大了口,呆呆看著那縴影,口水順下巴流下,不住滴在桌上,自己卻木然無覺。而場中如林通者,實是大有人在,數不勝數。
那女子一身黑色長裙,從頸至足,包裹的嚴嚴實實,連臉上都帶著一塊黑色面紗。
可是,她每緩緩邁出一步,都讓人感覺那黑裙似乎馬上便能滑落,現出里面的玲瓏玉體;又讓人感覺她每一步都是向自己而行,似乎下一步便能投身到自己的懷中。她兩只手掌隨著邁步在身邊輕輕擺動,每擺一下,都讓人感覺正向自己緩緩招手;又感覺那玉手正伸向自己,馬上就能輕輕摟住自己的脖子。
她臉上面紗,自眼下而遮,掩住了口鼻。可就是露出的那雙眼楮,似乎朦蒙朧朧,如含煙霧,讓人忍不住想近身細看,一探究竟;又似乎水汪汪一片濕潤,好像隨時便能滴出。她眼波輕蕩,看向台下,每個人都感覺她正看向自己,又感覺那眼中有無盡情意、無數言語,要對自己表達。
她舉止輕柔、神情莊重,可是,卻給人一種野性十足、又溫柔如水的矛盾感覺,讓人即想撲上前去,撕開她的面紗、扯下她的長裙;又想將她輕攬入懷,軟語撫慰,細心呵護。
場中一片寂靜,可是,台下每一個人都听到自己心跳咚咚,如剛才那開場女子所敲的小鼓。
那女子慢慢走到擂台中央站定,緩緩開口道︰「眾位貴客,賞臉來我蝶舞樓中,小女子不勝感激。」說著微微蹲身,施了一禮。
她聲音如黃鶯出谷,又嬌又脆,可是,人人都從中听出一絲嘆息,似乎含著無窮歡樂,又似乎含著無盡痛苦,讓人心中如被千百之螞蟻爬過,癢不可耐,卻又並不當真難受。
那女子眼波輕轉,在台下緩緩掃過,又道︰「小女子素來敬重英雄。今日大會,還望武技高超者不要藏拙,一顯身手,讓小女子開開眼界。」說完,又施一禮,轉身回到帳後。
她雖然並未懇求激勵,但兩句話說完,場中眾人無不生出一種念頭︰「只要她喜歡,我自然毫無保留,有什麼本領都用了出來。就算死在台上,那也不算冤枉。」(這其中不會武技者佔大多數,知道上台必死,所以才這樣想。)
待她完全退到台後,那幔帳垂下,將她遮住,台下眾人才紛紛吐出口氣,慢慢將伸長的脖頸收回。
陳敬龍見看不到她了,心里一種遺憾感覺油然而生,忽覺奇怪︰「這女子怎麼有這樣大的魔力?我連她長相都不曾看見,便如此激動,這是什麼道理?」轉頭問林通道︰「她便是蝶舞姑娘麼?」
那林通此時還沒回過神來,嘴巴張開,口水兀自不住滴下。听陳敬龍所問,臉上肥肉一顫,如夢初醒,迷迷糊糊應道︰「當然,當然。除了蝶舞姑娘,還有第二個女子能如此勾人魂魄麼?」伸手擦去下巴上的口水。
陳敬龍听到「勾人魂魄」四字,猛地想起「烈焰奪魂」祝傾城來,暗自尋思︰「容兒的女乃女乃,當年公認為江湖第一美人,現在雖然年紀大了,卻仍是艷麗無雙、傾國傾城。我見到她時,都不曾有這樣感覺,難道這蝶舞比江湖第一美人的魅力還大?這當中……只怕有些不大對頭的地方。」對那蝶舞姑娘,忽然產生了一種疑忌心理。
那開場女子又回到台中,將小鼓敲了幾聲。台下眾人听到鼓響,勉強收回心緒,看向台上。
那女子說道︰「比武較技,本為交友,點到為止,不傷人命是最好的。不過,刀劍無眼,倘若當真收不住手,傷了人命,可也不能怪人家。城主特許,在擂上傷人,官府不予追究,參擂者不必有所顧忌。」台下眾人听她這樣說,登時又議論起來,都感覺她這分明是鼓勵參擂者下狠手,很有些不以為然。
那女子听見議論之聲漸大,又道︰「眾位貴客,我說的話,你們都听到了。有混水模魚,為省五枚金幣,胡亂報名參擂的,我勸你還是早走一步,盡快離開,免得上了擂台,本領不濟,枉送了性命。」眾人這才明白︰「原來用意在此。這個做法很有必要,不然,人人都胡亂報名,不用交錢,青龍城的男人還不全都跑到這兒來?」
那女子說完後,果然有兩名男子遲遲疑疑站起身來,一步三回頭的離去。
那女子點了點頭,又道︰「凡報名參擂,未交金幣入場者,我們都有記錄。如果點到頭上,卻耍賴不上擂台者,城主特許,格殺勿論。」
此言一出,只見台下接連躥起六、七個人,連滾帶爬向外奔去。這幾人顯然打定主意,賴在場中,卻找借口不上擂台,此時一听「格殺勿論」四字,登時嚇得膽顫心驚,不敢再坐下去。
那女子笑道︰「現在場中想必再沒有混水模魚之徒了。」將小鼓一通亂敲,大聲喝道︰「武技大會開始,有請昨日優勝者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