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雨夢的自制力遠在商容兒之上,不大工夫,便即平定心緒,止住抽泣。她緩緩退後一步,見陳敬龍滿臉漲紅,自己臉上也不禁發起燒來;急忙轉移注意力,問道︰「容兒妹妹呢?她的病好些沒有?」
陳敬龍松了口氣,應道︰「她隨祖母去了朱雀城。我好久沒見到她了,也不知她現在病情如何!」雨夢听得商容兒未來,微覺失望。
陳敬龍好奇道︰「你是怎樣來到玄武城的?又怎會在姬神醫家中?」雨夢輕嘆口氣,將自己在此的原由簡單一說。
原來,這雨夢性情雖然溫柔寬和,卻是個不甘寂寞之人,不然當初也不會主動請纓,去對陳敬龍進行考驗了。
她自幼常听女乃女乃講起年輕時出外游歷的事情,對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十分向往;只是精靈族早有族規,除智者弟子游歷外,族人不得踏出精靈森林半步,所以雨夢空有一腔企盼,卻無機會出外瞧瞧。
商容兒臨離開時,在雨夢耳邊低語,卻是邀請她來玄武城自己家中做客。那商容兒胡鬧慣了,把離家出走當成家常便飯,向來不以為意,在得知精靈族不許族人外出時,便鼓動雨夢向自己學習,來個不告而別。
雨夢受其誘惑,外出之心大盛;想到出去之後,有處可投,不至流落無依,又想到陳敬龍寬厚隨和,必會好好照顧自己,終于忍耐不住,將族規拋在腦後,打定主意,要離開平淡安靜的精靈森林,去瞧瞧外面的世界。
陳、商二人離開半個多月後,雨夢終于找到機會,瞞著女乃女乃,獨自溜出精靈森林。
她自幼長在林中,一出林外,處處都不適應,居然在荒野中迷失了方向;幸好隨身帶著弓箭,可以獵獸為食,雖然有一頓沒一頓,卻還不至餓死。
在荒野中獨自跋涉了近兩個月,才好不容易尋到有人煙的地方,卻是離玄武城不遠。她在長時間的饑餓、疲勞、孤獨、恐懼折磨下,此時已經形銷骨立、瘦弱不堪;尋人打听後,得知朱雀城離得極遠,自忖體力難以支持去到,只得往玄武城而來。
在玄武城打听到商家所在,去敲門一問,得知陳、商二人還未歸來。她與商家其他人不認不識,無法在商家安身;又因不通世務,出來時不曾帶些錢財在身上,也不能去客棧住宿;走投無路之下,只好將身上唯一的一件值錢物品——銅胎寒鐵弓——擺在路邊貨賣,打算換幾個錢,渡過眼前難關再說。
說來也巧,她擺弓叫賣時,姬神醫剛好從旁路過,一見那銅胎寒鐵弓,立即吃了一驚;不由分說,將她拉回家中。
原來,這姬神醫身份大非尋常,不但是精靈族人,更是前一輩精靈智者的弟子之一、當今精靈智者的師兄。他當年出外游歷,喜歡上外面的精彩熱鬧,不願再回精靈森林,便留在軒轅族中。
雨夢的寒鐵弓比尋常鐵弓短窄,精致美觀,樣式為精靈族所獨有,姬神醫一見之下,認出其出處;又見雨夢長發遮耳、張口之際微露虎齒,自然猜出她是精靈族人,于是將她帶回家中。
交談之下,姬神醫說出身份。雨夢得知眼前這老人不但是自己同族,更是自己女乃女乃的師兄,立覺親近,當即將自己來此原由說出。姬神醫由她口中得知,陳敬龍與商容兒受自己建議,去精靈森林,不但見到了精靈智者,更成為精靈族的朋友。
姬神醫在異族生活幾十年,終于見到一個同族中人,而這人更是自己師妹之孫,關系非淺,欣喜若狂之下,無論如何也要留她住下;雨夢孤苦無依之際,突遇親人,也是喜出望外,而無處可投之時,恰逢安身之所,正是求之不得,當即也不拒絕,就此住在姬神醫家中。
姬神醫待雨夢無異親孫,對她照顧的無微不致。雨夢安定下來,慢慢將養,身體逐漸恢復,與姬神醫的親情也與日俱增。她在這里左右無事可做,索性拜了姬神醫為師,跟他學習醫術,借此打發時間,以待陳、商二人歸來。那姬神醫游歷不歸,早被精靈族除名,因此二人並無輩份之慮。
雨夢講述完畢,幽幽嘆道︰「陳哥哥,我在荒野中時,好多次都堅持不住,真想就此死去算了。每到那樣時候,我便想一想你跟我在精林森林中同行時的情景,然後假想你仍與我在一起,陪著我在荒野中行走;這樣便不會覺得太孤獨了,才能咬牙挺住。唉!兩個多月,究竟是怎樣過來的,現在想起,真像做夢一樣!」
陳敬龍听她常常想到自己,臉上不禁一紅,隨即暗嘆︰「她一個柔弱少女,孤零零在空無一人的荒野中掙扎跋涉兩月有余,其間不知經歷多少孤獨痛楚,當真不易!要是換了容兒的毛躁性情、脆弱內心,就算不死,也必定早瘋掉了。這雨夢溫柔和順,內心卻如此剛強,真是意料不到!」跟著又想到︰「雖然她與我許久不見,但經常假想我在她身邊,內心之中,一直有我相伴,自然覺得十分親近;難怪剛才她初見我時,那樣激動,不避男女之嫌!」想到這里,心中坦然,再不為方才雨夢的親熱舉動而羞赧,只想︰「我想駝叔想的厲害了,一見到他,不也是什麼都顧不得了,先撲上去抱住再說嗎?雨夢是把我當成了親人,就像我對駝叔一樣。」
雨夢見他呆呆出神,看向自己的眼神卻越來越顯親近,不由有些奇怪;輕聲問道︰「陳哥哥,你在想什麼?」陳敬龍回過神來,正色道︰「我在想,你將我當作親人,我自然也要像對待親人一樣待你,絕不能對你不起!」雨夢見他說的真誠,又是高興,又是感動,微笑道︰「當初你舍命救我,雖然那時我是做戲,但你卻是出自真心;只憑這一份人情,就算你真的對不起我,我也絕不會怪你的!」想了一想,又嘆道︰「陳哥哥,只要你能有對待容兒妹妹的一半兒心思對我,雨夢就很知足了!」
陳敬龍忙道︰「一樣的,現在我心里對你兩人是一樣的!」雨夢輕輕搖頭,淺淺笑道︰「你也許會像照顧她一樣照顧我,但在心里,卻絕不相同;我知道的!」
陳敬龍尋思一下,感覺二人在自己心中確是不能完全一樣,不好再說此事,轉問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要一直在這里學醫嗎?」
雨夢臉上微紅,卻不回答,轉頭看向姬神醫,嬌聲叫道︰「師父……」
他二人說話這半晌,姬神醫一直看著門外,沉默不動,好似入定一般;此時听雨夢呼喚,才轉回頭來,笑道︰「你們說的高興時,便當我不存在,到了不好表態時,卻又想起我這老頭子來了?」見雨夢臉上更紅,不好再去逗她,便咳了一聲,正色道︰「陳敬龍,我听雨夢說過你在精靈森林的所作所為,知道你是個有情有義、淳樸正直的好孩子。雨夢與你為友,我也很是放心!」
陳敬龍忙歉遜道︰「老神醫過獎了,敬龍愧不敢當!」雨夢又嬌嗔一聲︰「師父……!」
姬神醫笑道︰「別急,別急,這便說到正事了!」對陳敬龍道︰「雨夢違犯族規,溜出精靈森林,又吃了許多苦頭,才來到這里,自然不是為了來跟我這老頭子做伴兒。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我年紀大了,不願多走多動,也沒辦法帶她多見識見識。你們現在重逢,這再好不過,以後便一起出去闖蕩吧!」
陳敬龍愕道︰「讓雨夢跟我在一起?」姬神醫笑道︰「怎麼?你不願意?」陳敬龍忙道︰「當然不會。只是……只是……」向通往客堂的門看了一眼,低聲道︰「我現在被迫跟隨洪大俠,不得自由,雨夢跟我在一起,只怕洪大俠不會同意。」雨夢奇道︰「為什麼被迫跟隨別人?」
不等陳敬龍解釋,姬神醫笑道︰「我雖然不知你與洪大俠之間究竟怎麼回事,但看他似乎並無惡意。我自有辦法讓洪大俠同意雨夢跟隨,你二人有什麼話,盡可以慢慢再說。咱們進來的時間也不短了,洪大俠必定著急,這便出去吧。」
三人來到堂上。洪斷山見陳敬龍並未逃走,放下心來。
姬神醫開了一張藥方,命小僮去按方抓藥;對洪斷山道︰「我開的這付藥與尋常藥物大不相同,服過之後,隨時可能出現異常變化,如果應付不當,甚至會危及生命;所以服藥的日子里,需得有懂得藥性醫術,又細心沉穩之人時刻不離的服侍照料病人才行!」
洪斷山為難道︰「我家中雖有人手,卻沒一個懂得醫術藥理,這可如何是好?」
姬神醫沉吟半晌,看向雨夢,躊躇道︰「我這小徒得我傳授,倒還明白些藥理,她的性情也算沉穩……」
洪斷山喜道︰「那好極了,不如就麻煩令高徒去幫忙照料幾天,如何?洪某不敢白白勞煩小神醫,必有厚報!」
陳敬龍暗覺好笑,心道︰「姬神醫這一手當真高明,讓洪斷山自己開口,可比直說好的多!如此一來,是洪斷山自己請求雨夢跟隨的,自然不會想到她與我本是舊識,更不會對她有什麼提防、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