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塵傳說 一百八十八節、緣止兄弟

作者 ︰ 千載飛花

陳敬龍霍地反應過來,忙道︰「啊,你是女子,我不應叫你兄弟的;咱們是……是……」一時不知如何措詞,不由漲紅了臉。

齊若男幽幽嘆道︰「敬龍,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相見,你救我時的情形麼?」

陳敬龍連連點頭,尷尬笑道︰「那怎麼會忘?」想起當時撕她衣襟、四唇相接等情形,頗覺不好意思,臉上紅的像要滴血一般。

齊若男見他模樣,自己臉上也不由熱了起來;慢慢垂下頭去,嘆道︰「那時……你救了我性命,又……又那樣對我,我當時便想,以後不嫁給你,只怕是不行了……」

陳敬龍嚇了一跳,慌道︰「不,不,我當時不知你是女子,所以才無所顧忌,可沒有別的企圖!你……你別誤會!」

齊若男沉浸在自己思緒當中,對陳敬龍的話充耳不聞,只顧繼續說道︰「……初時我不知你為人,很有些不甘心,後來見你仁俠仗義,樸實忠厚,很令人敬佩,我便也心中坦然,覺得能嫁給這樣一位少年英俠,也算……也算老天待我不薄……在我心里,早就認定你是我未來夫婿,這是我……是我心甘情願的,可不是為了報你救命之恩,更不是因為你救我時,有過……有過那些親密接觸……」她越說聲音越低,語氣婉轉,隱含無限深情。

陳敬龍听她說的纏綿悱惻,不由心中感動;恍然醒悟︰「難怪她說要追隨于我,卻又不肯跟我結為兄弟,原來……原來她是要做我的妻子!難怪孟東大叔曾說我辜負的不只雨夢一個,原來是指若男而言!若男對我一往情深,連旁人都看了出來,我卻一直懵懵懂懂,絲毫不覺,真是負她良多!」想到這里,見齊若男立在面前,臻首低垂,含羞帶怯,一幅小女兒嬌羞神態;不由意亂情迷,茫然若痴。

二人默立相對。過了片刻,齊若男低聲問道︰「敬龍,我一個女兒家,主動跟你說起這些話來,你不會怪我輕浮?」

陳敬龍回過神來,忙道︰「當然不會!你性情直爽,不似尋常女子矯情,可不是輕浮!」說到這里,情不自禁,拉起她雙手想要握住,卻見她兩掌干血,掌心傷口宛然;想起她先前握住刀刃,阻止自己自刎,心中更是感動,動情道︰「若男,我能得你如此相待,真不知……真不知是幾世修來福氣!」

齊若男搖頭道︰「不用幾世,只今世便已足夠;你以前也這樣救過我的!」說罷卻將雙手從陳敬龍掌中抽出,淒然嘆道︰「敬龍,我能說出這些話來,讓你明白我的心意,已經心滿意足;你我緣分止于兄弟而已,強求不得!以前你不知我是女子,把我當成兄弟看待,以後也仍是如此罷!」說罷向遠處歐陽莫邪看去,幽幽嘆道︰「我當眾說要嫁給他,反悔不得!我……我做不成你妻子,能做你兄弟,也就知足了!」說到這里,淚水滾滾而下,閉目長嘆,傷痛欲絕;可見她口中說著「知足」,實際卻並非如此。

陳敬龍又是感動,又是心痛,胸口如壓大石,沉悶難忍;一時熱血上沖,什麼都顧不得了,喘息嘶吼道︰「不行,我不能讓你嫁給不喜歡的人,一輩子都不開心!若男,我們不做兄弟,我要……我要娶你,我要你做我妻子……」

齊若男淒然苦笑,打斷道︰「不可能的!我當眾說出的話,怎能不算?」

陳敬龍急道︰「不算了,就是不算了!別人怎麼去看,怎麼去想,咱們都不去管……」

齊若男長嘆一聲,正色道︰「不行的。莫邪也曾隨咱們出生入死,咱們不能對不起他,連累鑄劍山莊在江湖上抬不起頭來!」

陳敬龍月兌口說出要娶齊若男為妻之語,全因心中愧疚、感激,一時沖動;此時听到「莫邪也曾隨咱們出生入死」一句,心中微震,猛然清醒過來,暗道︰「若男對我情深義重,莫邪可也與我有手足之情。我不想若男委屈,可又不能對不起莫邪;事難兩全,我……我該如何取舍?」一時左右為難,強烈的無奈感涌上心頭。

齊若男見他神色黯然,愣愣不語,只當他對自己頗有愛意,不忍舍棄,不由心中更覺悲痛;略一尋思,強展笑顏,勸道︰「古人說︰人生不如意者,十之。便是帝王將相、蓋世英杰,也不免有不如意,何況我區區一個江湖女子?敬龍,你與商容兒已有婚約,又有雨夢、楚楚對你一往情深;將來不愁良配,無須以若男一人為念!」

提起與商容兒的婚約來,陳敬龍更知娶齊若男一事並不現實,只得強忍心痛,黯然點頭。

齊若男沉吟片刻,又道︰「我雖不能嫁你,照料你一生,但只要能為你做些事情,讓你輕松一些,我便也會很開心了!我不肯隨你逃亡,正是因我留下可以做些更重要的事情,對你的幫助會更大!」

陳敬龍愕道︰「什麼重要事情?」

齊若男沉聲說道︰「你將來若有機會恢復名譽,還是要組建義軍,對抗血寇的,到時全沒有根基可行不通。今天咱們宣布重建長纓會,不能虎頭蛇尾,就此再無聲息。那離不凡幫主和祝傾城老前輩都極仇視血寇,對你卻十分支持,況且他們都已宣布加入長纓會;如此強援,不可輕棄。我留下來領導赭獅幫,同時聯合赤焰幫與祝家群俠;合三方之力,以長纓會名義相助官兵,對抗血寇;長纓會聲名日盛,你是長纓會總舵主,自然也會逐漸受到江湖豪杰認可;如此一來,對你將來恢復名譽不無幫助,你要組建義軍時,也有基礎力量,不至全無依靠。你說我這樣去做,是不是遠勝于隨你逃亡呢?」

陳敬龍點了點頭,隨即又連連搖頭,苦笑道︰「我是假的龍公子,哪算什麼長纓會總舵主?」

齊若男正色道︰「雖然你不是龍公子,但今天你出頭重建長纓會,在場江湖豪杰都看得清清楚楚;總舵主不是你,還能有誰?」

陳敬龍遲疑道︰「即便如此,可是……可是,我自己什麼都不做,只依靠你們為我掙名頭,算怎麼回事?」

齊若男嘆道︰「敬龍,我的心思,你已盡知,難道我為你做些事情,你也不許麼?」

陳敬龍不好再說,只能點頭;想了想,叮囑道︰「朝廷多疑,你們要與官兵合作,只怕會多有阻礙。咱們在宮中結識的那位慕容總隊長,英風俠氣,一心為民,是個可信之人;她當初攜虎符出宮調動軍馬,不知現在還在不在軍中;你們探听一下,若她還在軍中,先與她取得聯系,或能有所幫助!」

齊若男應道︰「放心,我會去做的!」遲疑片刻,垂頭問道︰「你還有什麼要囑咐我的沒有?」

陳敬龍尋思半晌,道︰「你自己多加保重,不要輕易犯險;還有……莫邪性情懦弱,你不要總欺負他!」

齊若男淒然笑道︰「我本不喜歡他,卻又不得不嫁他,心里怎能痛快?拿他出氣麼,那是免不了的!你若沒有要緊的事情要囑咐,便不必再說了!」

陳敬龍啞口無言,心中對歐陽莫邪大為同情;囁嚅半晌,小心問道︰「我想跟莫邪說幾句話,可不可以?」

齊若男轉頭喚道︰「莫邪,過來!」

歐陽莫邪這半天立在遠處觀望,見二人又哭又說,神情古怪,卻听不到二人究竟說些什麼,早急的抓耳撓腮,焦躁不堪;此時一听齊若男呼喚,登時喜出望外,全力飛奔過來,賠笑問道︰「若男,我來了,你有什麼事情要我去做?」

齊若男「哼」了一聲,將頭轉過一旁,不去理他。陳敬龍忙道︰「莫邪,是我有話要對你說!」

歐陽莫邪微微一愣,小聲問道︰「怎麼?若男當真不隨你走了?」

陳敬龍點頭嘆道︰「她不走,想必你也不會隨我去了,是嗎?」

歐陽莫邪臉上漲紅,垂下頭去,微微一點,囁嚅道︰「敬龍,你莫怪我!我也不願與你分開,可是……可是,我實在舍不得離開若男……」

陳敬龍黯然點頭,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不會怪你的!莫邪,我此去不知何日才能歸來,有兩件事情,我實在放心不下,不得不托付于你!」

莫邪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哽咽道︰「你盡管說。我能辦到的,一定盡力幫你去辦,就算我辦不到的,我也會求爹爹幫你去辦!」

陳敬龍見他哭泣,頗覺詫異,奇道︰「你哭什麼?」

莫邪哽咽道︰「好朋友就要離別,我怎麼會不難過?敬龍,你此去千萬保重,一定要早些回來;我還想與你一同……一同行走江湖的,你千萬別……嗯嗯……別讓我等得太久……」說到這里,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

陳敬龍見他真情流露,也覺一陣鼻酸;強笑道︰「我又不是去了不回,有什麼可哭的?你放心,咱們一定有機會再同行江湖,不用難過!」

莫邪點點頭,抽咽道︰「我不……不難過。你有什麼事情……盡管……嗯嗯……盡管!」

陳敬龍囑咐道︰「這第一件事,便是楚楚。她身體嬌弱,又沒有親人可以依靠,甚是可憐;我此番逃亡,不能將她帶在身邊照顧,很是放心不下。令兄答應我,會將她帶去鑄劍山莊,希望你回家後能常去看看她,對她多加關照,別讓她受了委屈!我與令兄並無深交,之所以肯將楚楚托付給他,完全是因為你的關系;你可千萬莫要讓我失望!」

莫邪連連點頭,抽咽道︰「你放心好了,我若照顧……嗯嗯……照顧不好她,以後還……嗯……還有臉見你麼?」

陳敬龍點了點頭,尋思一下,繼續說道︰「這第二件事,便是我與令尊的約定。我不是不守承諾之人,可是現在情形你也明白,我若不逃,唯有死路一條,終究無法赴那半年之約。希望你回家之後,能對令尊認真解釋,講明我的不得已之處。請轉告令尊,只要風頭一過,江湖人找我找得不再那麼緊了,我一定會去鑄劍山莊,當面給令尊一個交待,絕不食言!」

莫邪抽泣漸止,點頭應道︰「你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我爹爹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料也不會怪你!」

陳敬龍點點頭,嘆道︰「但願如此!唉,不論歐陽前輩怪不怪我,陳敬龍這回終究是……終究是失信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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