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龍見楚楚神情羞赧,微一尋思,立時省悟,問道︰「這第三個條件,與你有關?」
楚楚滿臉紅霞,垂下頭去,扭捏半晌,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囁嚅道︰「第三個條件……把楚楚許配……許配公子,許我隨軍服侍……」
陳敬龍慌道︰「使不得;我與白虎城主商談執掌軍兵的大事,豈可毫無莊重,信口開河,說起這等沒要緊的條件?「
楚楚輕哼一聲,緩緩抬頭,嗔道︰「怎能說是沒要緊?這一條可頂重要呢統領軍兵,事務繁多,頗須頭腦,一旦上了戰場,更時時離不得智計謀略;若無楚楚相助,公子,憑你自己的心機,應付得來麼?」
陳敬龍無可反駁,躊躇不語。楚楚尋思一下,又冷笑道︰「你身邊是有幫手,可商容兒、雨夢,哪一個智謀勝得過楚楚?若論江湖打斗,她們當可助你,但講到攻伐戰略、運籌帷幄,還能指望她們相助麼?楚楚依戀公子不假,但急于追隨,並非是為自己,卻是為了公子著想;公子究竟明不明白?」
陳敬龍感動道︰「楚楚,你的心意,我……我感激不盡」微一遲疑,狠了狠心,又道︰「可是,我已有容兒……」
楚楚臉上血色霎時褪盡,在鏡中與陳敬龍對視,怔怔問道︰「楚楚不計較名份高低,情願為妾,難道……難道這也不行麼?」
陳敬龍不敢與其對視,垂下眼瞼,輕嘆一聲,默然不語。楚楚愣了半晌,亦不再言,只顧慢慢給他梳理頭發。
陳敬龍頗覺尷尬,坐不安穩,遲疑問道︰「楚楚,梳了這許久,還沒妥當麼?」楚楚黯然嘆道︰「楚楚只是想多服侍公子一會兒,多與公子單獨相處一會兒,不可以麼?」陳敬龍不敢答言,悶聲不語。
楚楚將他頭發慢慢攏起,又用發帶扎好,對著鏡子呆呆瞧了半晌,方道︰「好了」將梳子丟于妝台上,轉身自到楠木桌旁坐下,愣愣出神。
陳敬龍立起身來,到她身旁站定,想要說些寬慰話語,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滿懷盡是歉疚之情,手足無措;躊躇良久,輕聲道︰「楚楚……我去了」
楚楚不言不動,恍若未聞。陳敬龍又道︰「你保重身體;我得空時,再來探望你」楚楚依舊毫無反應,只是出神。
陳敬龍無可奈何,嘆息一聲,抬步向外走去;剛走兩步,卻听楚楚輕聲喚道︰「公子」陳敬龍停步回身,應道︰「我在;你還有什麼話,要囑咐我麼?」
楚楚面無表情,緩緩開口道︰「向我伯父提條件時,要死死咬定;他既早有打算,要重用你,便只能答應,你不用讓步」陳敬龍點頭應道︰「是,我記住了」楚楚又道︰「有時間,去向齊若男求教兵法;她重情重義,定不負你」陳敬龍應道︰「是,我會去還有什麼事?」
楚楚緩緩立起,走到他身前,仰臉看著他面孔,眼中柔情無限;輕輕言道︰「未離白虎城之前,記得常來梳頭」
陳敬龍一呆,愕道︰「什麼?」楚楚嘴角輕挑,露出一絲微笑,柔聲道︰「有難事時,來說給楚楚听,楚楚當能替公子謀劃分憂;對我伯父講,如果不許你來,楚楚便不眠不食,活不久了」
陳敬龍感其深情,慚愧難當,黯然道︰「楚楚,我……我負你良多……」
楚楚眼中神采閃動,含笑言道︰「公子,不必說這樣的話楚楚豈是肯輕言放棄的人?公子對楚楚有情,楚楚看得出來;將來情形如何,猶未可知,只要楚楚能與公子相見,未必便不能在公子身邊爭得一席之地咱們走著瞧」
陳敬龍為難道︰「這……這……我與容兒,早有婚約……」
楚楚面容一板,冷道︰「我未逼你立即娶我,只求你肯常來與我相會,這並不與你婚約沖突,有何不可?公子,你未離白虎城以前,每三天至少來見我一次,如若逾期不來,楚楚便即自刎;楚楚說得出,做的到,你若當真硬得下心腸,無視楚楚生死,便只管不來好了」說罷定定看著陳敬龍,神色絕然。
陳敬龍知道這楚楚貌雖柔弱,實極勇決;見她以死相逼,真怕誤了她性命,只得應道︰「好,我……我會常來見你」
楚楚見他垂頭蔫腦,束手而立,忍不住「噗嗤」一笑,嬌聲嗔道︰「來見我,很難過麼?為什麼擺出這副受氣模樣?」跟著在他胸口輕輕一推,催道︰「走,走;苦著臉的樣子,當真惹人討厭」
陳敬龍心亂如麻,也說不出是喜是愁、是憂是懼;見楚楚催行,只得答應一聲,一步三回頭的慢慢走出。
李公公與幾名侍女仍未休息,正坐在廳中候命。一見陳敬龍出來,李公公忙招喚眾侍女︰「快去服侍郡主安歇」又與陳敬龍客套,笑問︰「陳少俠,聊這許久,必定口渴了?要不要喝杯茶再走?」
陳敬龍搖搖頭,問道︰「什麼時候了?」李公公含笑應道︰「馬上三更天了」陳敬龍嚇了一跳,慌道︰「啊喲,我來這里近兩個時辰了?這……這可太久了」顧不得再與李公公說話,匆匆忙忙奔出郡主寢宮。
那兩名給他帶路的太監仍在外駐立等候。陳敬龍頗覺不好意思,到了跟前,笑道︰「累你們久等了,抱歉」那兩名太監惶恐不已,一個躬著腰唯唯諾諾,另一個慌道︰「這……奴才們怎麼擔當得起?陳少俠是王爺的貴客,又是郡主的貴客,能服侍您老人家,那是奴才們的榮幸;陳少俠如此客氣,可折殺奴才們了」
陳敬龍這才想起,城主府內人眾,是要講規矩等級的,與江湖人交往不同;便也不再多說,命兩太監帶路而行。
到了集賢閣外,兩太監隔門通稟請示,只聞白虎城主在內直著舌頭,一疊聲的大叫︰「陳敬龍舍得回來了?進來,進來,快滾進來……」
陳敬龍推門而入,那兩太監卻不敢隨入,在外將門帶上。
閣內二人,顯是又喝了許多酒。白虎城主已醉的厲害;滿臉紫漲,眼中充血,手肘支在桌上,半垂著頭,側臉看向陳敬龍,鼻中呼呼直喘粗氣。歐陽嘯雖仍坐的筆直,但臉上也是通紅,看向陳敬龍時,眼神朦朧。
陳敬龍僵立半晌,見二人只木然看著自己,默不做聲,不由臉上辣的;上前將金牌遞還白虎城主,訕訕言道︰「敬龍見過姽郡主了」白虎城主鼻中哼了一聲,也不接牌,仍是定定看著他。陳敬龍無奈,只得將金牌放在他手肘邊,自去原位落座;為掩尷尬,自行倒了杯酒,慢慢啜飲。
直到他一杯酒啜盡,白虎城主方喘著粗氣,沉聲問道︰「你想好沒有?肯不肯加入白虎軍中?」
陳敬龍見他未提自己與楚楚纏綿之事,登時松了口氣,忙放下酒杯,正色應道︰「加入白虎軍,不是不行,但我有條件」
白虎城主眉頭微皺,冷冷吐出一個字︰「說」陳敬龍依楚楚所教,將兩個條件一一講出。
等他講完,白虎城主眉頭已皺成一個疙瘩,冷笑道︰「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向本王提這等無理條件」
陳敬龍听他語氣頗含怒意,心中微凜,但隨即想起楚楚叮囑之語,便硬起頭皮,正色言道︰「這兩個條件,絕無更改;若王爺不允,敬龍只加入義軍便了,那也不用有多大的膽子」
白虎城主兩手撐桌,挺背坐直,搖頭冷笑道︰「不受主帥強命?若當真如此,誰能保證你肯在戰爭中出力?不為戰爭出力,本王要你何用?自主擴軍?嘿,當真可笑你軍兵多了,實力強了,還用把本王放在眼里麼?哼,提出這等條件,是把本王當成白痴,還是你自己瘋了?」
陳敬龍仔細想想,也覺這兩個條件太過離譜;但不肯違背楚楚所囑,咬了咬牙,強硬道︰「條件就是如此,絕無商量余地」
白虎城主哈哈大笑,指著陳敬龍,前仰後合笑嘆道︰「瘋了,瘋了哈哈,歐陽先生,你瞧瞧,他是不是瘋了?哈哈——」歐陽嘯醺醺一笑,卻不應聲。
陳敬龍不悅道︰「王爺,你應不應允,都由得你,卻不用如此取笑人」白虎城主笑聲霍地中斷,猛地一拍桌子,瞪目喝道︰「大膽小子」
陳敬龍見他發火,心中一突,急躍起身來,凝神待變。
白虎城主怒目瞪視陳敬龍,喝道︰「三日後,白虎軍後備第九營,改為陳家營;一萬軍兵,由你接掌日後陳家營得上沙場,若不能建立奇功,本王必治你重罪,以懲今日狂妄記住了麼?」
陳敬龍听了這話,險些把下巴掉在地上;呆立半晌,方喃喃問道︰「你……你應允我所提條件了?」
白虎城主仰天笑道︰「老夫醉矣哈哈——」笑了幾聲,靠在椅背上,閉目嘆道︰「趁此酒興,便陪你發一回瘋,又有何妨?」
陳敬龍仍不敢相信,追問道︰「我執掌軍兵,可以自主行事?」白虎城主也不睜眼,嘴角微挑,應道︰「陳家營,當然由姓陳的做主,何須多問?」陳敬龍喜道︰「我……我可以招募軍兵?」
白虎城主眼楮微睜一線,沉聲囑道︰「要嚴格挑選,只收有力氣廝殺的青壯年;莫要貪多,將些老弱之輩引到戰場上白白送死」
陳敬龍這才確信無疑,不由喜不自勝,抓耳撓腮,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虎城主自嘲笑道︰「居然連如此荒誕條件,老夫都肯應允,當真是醉的狠了歐陽先生,老夫不勝酒力,再飲不得了,今夜到此為止」說著慢慢站起,移出席位,搖晃欲行。歐陽嘯亦站起身來。
陳敬龍見白虎城主腳步趔趄,醉的厲害,生怕他摔倒受傷,忙搶上一步攙扶。
白虎城主笑道︰「你扶得我很穩,好,好既然如此,你送我回去」又揚聲喚道︰「來人,送歐陽先生去挹翠軒休息」
兩名太監應聲而入。歐陽嘯拱手笑道︰「王爺,早些安歇,咱們明日再會」言罷轉身隨那兩名太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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