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廣亮明白梁綱話中的意思,可是……「你現在不該躲起來嗎?」界牌口的這一場大案肯定會震動整個德安府,甚至是驚動整個湖北省的,官府接下去必會設卡布哨、嚴加查探,用更多的力量來追捕梁綱,這個時候梁綱應該找地方躲起來才是最明智的,怎麼還……?
「躲起來?我干嘛要躲起來?」梁綱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現在是清朝又不是後世科技高度發達的年代,滿清連一個通緝告示上的畫像都搞不定,想抓自己談何容易?
設卡布哨、嚴加查探,在梁綱看來簡直就是一個笑話,鄉間田野有太多的路可供通行了,二十一世紀的警察都只能封鎖主要交通路線,十八世紀的清兵衙役還能封鎖住整個區域不成?
此去楊家集雖然是頂風作案,可這並不是什麼自尋死路,在梁綱看來這反而是借機打響他名號的上佳時機。既然已經決定走「劫富除惡」這條路了,那就要走好走通順,名氣這檔子事是必須要高調的。
揮了揮手,梁綱示意停下這個話題,轉而問起了陳廣亮楊家集的情況。見梁綱拿定了主意不會改變,陳廣亮心中雖然還是覺得不該可也順從的改了口,介紹起了楊家集。他和梁綱之間的關系十分明確,向來是只有听從的份。
「希望他不要出事!」陳廣亮心中暗暗祈禱,「就算出了事也千萬別牽扯到我們陳家。」
…………
「大千賭坊、劉家……」小樹林中,梁綱仰面躺在草地上,雙手墊頭,心中念叨著這兩個名字,嘴角露出了一絲笑來。看來今夜自己又能發一筆橫財了!
大千賭坊,名副其實就是一個賭博的地方,東家姓杜,叫做杜新坤,為人心黑手辣,但卻是個很有眼色的人,什麼人能招惹什麼人不能招惹他分得清清楚楚,也因此才在楊家集站住了腳跟。在這一片地他是出了名的地痞惡霸,干的是黑心的買賣,手下也籠絡著二三十號狠人,為禍不小。而且據說他在發跡之後很快就往上攀了高枝,身後更站著有一位神秘人物,很有些來歷。所以現在的杜新坤已然在楊家集有了一席之地。
而至于劉家,則是屬于劣紳之列,仗著官場上有人,德安府、隨州縣都需買面子,于是為非作歹,魚肉鄉里,說是死有余辜一點都不過。老頭子劉佔生現年已經六十過三了,他二十一歲中的秀才,其後躊躇考場十多年都未能再進一步。然他生下的兩個兒子卻是很爭氣,老大劉秉慶十四年前就考中了進士,而且是二甲第七的好名次,進了翰林院現在已經做到了侍讀學士;老二劉秉義也僅僅是晚了大哥一屆,這時在外省也已經做到了五品同知。
劉家一門「兄弟兩進士」,不但在隨州大有名氣,就是在襄陽也傳得極廣。劉佔生當初只是一區區秀才的時候,自然是沒那個資格魚肉鄉里,而且楊家集楊姓居多,宗族勢力強大根本就不是劉佔生所能比的,在他兒子沒有真正出人頭地之前,他表現的還很有書香門第的風德的。可是在劉秉慶考中二甲第七名之後,劉家陡然一躍就已然成了隨州的一流門第,原因就在于以劉秉慶所考的名次來論,只要他不犯什麼致命的錯誤,未來前途一片光明。等到劉秉義也考中進士之後,劉家在整個德安府就都能稱得上是一「名門」了,在楊家集自然更顯得「巨無霸」,地方的宗族勢力已經不能再制約他了。
劉佔生的「心」當即就大了起來,龜縮了幾十年後一朝無人治,那野望就會像是泛濫的潮水一樣一發而不可收拾。
只不過劉家的根基過淺,而且劉佔生畢竟是讀書人,做事情講究個臉面,不想把吃相弄得太難看,所以也就沒有一口吃個胖子。在最初幾年的「發展壯大」之後,就沒再用過蠻霸手段來做事,可是這幾年巧取豪奪也不見少,高利貸和強買強賣更是讓人惡心。
背靠著楊家集富裕的商機,依靠放高利貸、強買強賣以及開當鋪,短短七八年間劉家資產一再擴大,已然是穩居楊家集首富之位。鎮東修建富華的劉家大宅不知是吞下了多少百姓血汗,又逼慘了多少家庭!
這樣的人死有余辜!雖然陳廣亮只是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可梁綱是什麼人,來自後世的他豈會不清楚高利貸、當鋪、強買強賣,這些手段中所蘊含著的罪惡。劉佔生必須死!純粹的斯文敗類,相比較起開賭坊的杜新坤,對于劉佔生的殺機梁綱心頭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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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楊家集南頭,杜家後院。
高深的院牆並不能阻擋梁綱,只是向後墊了兩步他就輕易地一翻而過。從牆上滑下,悄無聲息的穿過庭院,來到了後院一幢三間開的房屋前,「竟然沒狗,真好!」
梁綱本以為像杜家這樣的黑色人家,家中肯定會豢養上幾條惡狗看家護院呢,所以事先讓陳廣亮準備好了幾塊下了藥的肥肉,甚至還做好了行蹤暴露後來硬的準備,沒想到現在全用不著了。
藏在暗影中梁綱細細打探了一下,眼前的三間開是杜家後院最氣派的幾間連體房,肯定是杜新坤的住所,里面亮著燈呢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至于外面台階下只有兩個守夜的。
是劫賭坊還是走一趟杜新坤家,梁綱是思略了好一陣子才做出的決定,他選擇了後者。楊家集雖然挺繁華,可畢竟只是一個鎮子,這里的賭客經濟條件遠比上那些大地方的同行,出手是不可能像梁綱記憶中的那樣大把大把的撒銀子的。所以賭坊中的賭資不會太多,撐死了也就幾百兩,而與其費大工夫到大千賭坊劫這些碎銀子銅子,那還不如直接到杜新坤家中弄成錠的元寶。況且,杜新坤籠絡的那些手下大部分都集中到了大千賭坊,反倒是他家中力量更薄弱,如何取舍,不言而喻。
兩個打手守在台階下,每人各配的都有一根棍子,只是現在這根棍子並沒有握在他們手中而是別在了腰間。
「 ,這夜守的還真是自在!」梁綱躲在陰影里,冷眼看著那兩個打手「投機」的聊著天,半天都不帶抬頭看一眼的,心中不禁感嘆︰果然是人口少了大有好處,連保安(打手)這樣的職業,古代都比現代來的輕松。
溜身竄到牆角,弓著身子、貼著牆根,梁綱悄無聲音的潛到了那兩個打手身後,而此時台階下的二人還一點都沒察覺。
「…………桂香樓的娘們,那個叫白女敕……」左邊一個滿臉婬笑的打手正說得興起,卻突然感覺腦袋後面一陣劇疼,接著兩眼一黑哼都沒哼半聲就往地上癱去。
「誰?!」另一個打手倒是還有點警惕,察覺到身旁的異動立刻就知道不好。再听到側面襲來的「嗚嗚」風聲,當下連頭也不回,身子猛地往前一撲就地連打了個滾,右手向腰後閃電般抄去,同時竭力扭轉身子想讓自己看清偷襲者。
連串的動作讓他肺活量一窒,口中的「喝叫」變得聲音很小,梁綱松了一口氣,這樣的聲響是絕對不會驚動前院的。
打手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可梁綱的動作更快,一板磚走空後他就索性欺身而上。那打手扭轉身形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偷襲的人影,隱隱約約地只覺得眼前一花,在他驚恐的想叫想再度躲避的時候,梁綱左手搓刀就已經猛力砍在他的脖頸上。同樣是哼都不帶一哼的,那打手兩眼一翻就像一灘爛泥一樣堆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