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地面上還浸著一層濕潤。紫禁城內,養心殿琉璃瓦檐不時的有幾滴晶瑩剔透的水珠滾落。
殿內,乾隆皇帝高座上頭,下面則跪著數十名大臣。
「啪」,一聲脆響,在寂靜的殿堂內顯的如此鳴亮。畢沅的請罪折子被乾隆隨手一丟扔在了書案上。
乾隆接了宮女捧過的參湯呷了一口,輕輕把碗放在案上。閉目思了一會兒,睜開眼時剛才還陰沉沉的氣色已經完全消息了。似乎是混不在意,向著因剛才的火而跪倒一地的大臣們說道︰「都起來!這事怪不的你。」
雖然搞不清楚乾隆心究竟打的是什麼樣意思,下面的大臣還是戰戰兢兢的起了身來。沒有接著火繼而大怒?這真是太詭異了。
數十名大臣沒一個敢說話的,全都低著頭等候乾隆的金口玉言。就連平日里最能模清楚乾隆心思的和珅也是低頭順目,默不做聲。他也弄不清老頭子心里究竟是怎麼想的。
嘉親王顒琰束手而立,靜候他老爹話。在他想來,這第一個頂刀的應該是阿桂,這老家伙是乾隆一朝少數幾個真正做到出將入相的重臣之一。卻不想他老爹先想看看的是他這個做兒子的才能。
「顒琰,你說說看,湖北該怎麼辦才對啊?」
「打。只有全滅逆匪,才能安天下人心,顯朝廷威儀。~」微微一愣,顒琰馬上反應了過來。這是老爹又要考兒子了。
一時半會間他也想不出好說辭來,沒有長篇大論,索性就先定下個準繩兒。
「嗯。」乾隆點了點頭,算是表示听到了。望著下面的一眾大臣,說道︰「嘉親王所言,眾愛卿有何意?」
又是一陣沉寂。
「啟奏皇上,奴才以為嘉親王所言有理。」阿桂不能再等了,不然的話等來的就可能是乾隆的怒火了。
這位要面子的皇帝怎麼可以容忍得下官軍屢次敗績而不心生怒火?
阿桂先肯定下顒琰的基調,然後才說道︰「湖北綠營屢屢敗績,逆匪狂妄胡為,轉戰州縣,地方莫可當之,民間定為之震動,人心也隨之不穩。」這是一個因果關系。因為湖北清軍屢次圍剿失敗,才襯托的梁綱影響力更上一層,這地方百姓的心理也自然會對官府信心動搖。而且他們還收那麼重的稅,派那麼多的徭役,人心要是能穩了才怪!
「鄖陽是要害之地,若縱容逆匪橫行,必生大亂。」阿桂越說越順流。思路打開了。「皇上調集重兵圍剿自然刻不容緩,但同時也需要釜底抽薪,斷了逆匪的人力補充的根源。」
「奴才奏請皇上減免鄖陽府稅賦徭役…………」
阿桂頭腦還是很清晰的,調集重兵圍剿梁綱當然重要,可撫民工作也同樣需要做好,否則的話就會陷入一場惡性循環之!那時才是真正的麻煩。大半輩子都在打仗的他,是很清楚戰爭對百姓民生的破壞的,一地方長時間打仗,兵匪混雜以至于激起民變是很平常的事情。
他向乾隆提議,不但要減免鄖陽府來年的錢糧賦稅,重建鄖陽鎮,今年冬季還需要往那里調集大批的糧草物資,只要百姓和那些流民有稍微不穩的苗頭,就立刻開倉放糧,來安撫百姓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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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鄖陽府。
如果說這幾天百姓議論的最多的事情是什麼,那十個里面肯定有九個說是短毛匪軍,剩下的一個閉嘴不言心理面也同樣會給出相同的答案來。
從馬昌鎮到竹山的這一路上,梁綱連續攻破了十多個村鎮,在鄖陽府的百姓看來這已經是好生了得的事情了!
鄖陽的土匪雖多,可這般攻村拔寨破鎮得還從沒有過。卻是不曾想,這才僅僅是一個開始。抵達到竹山縣城下之後,好生休息了一陣的梁綱真正打起精神來搞事才算是讓鄖陽府的百姓見識到了什麼是真正的猖狂!
他雖然沒有拿下竹山縣城,卻攻下了保風的竹山協大營駐地,把里面的工匠、物資是一卷而空,接著又打下了黃茅關和團山,然後兵向南,兩河口、聿河口、白河口三個巡檢司一掃而蕩,胡家寨、鄧家壩、宋坪、洪坪堡等大小村寨鎮子全部游蕩了一遍,敢有不服的立刻修理一頓,服氣的就怪怪的奉上孝敬。
安老窩在九道梁後,他還趁著追兵沒趕到的機會,偷空敲掉了房山西南要地房山關,更甚的是他還派出一部人馬趁夜偷襲了宜昌境內的貓兒關……
看到他這般的折騰,活躍在鄖陽府境內的大小綹子土匪這才生生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差距!
別的不說,單這境界,這膽量就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他們的主要打擊對象還瞄著村寨鄉鎮的鄉勇丁壯身上,哪像梁綱這般直接找上清軍門口廝殺?
安窩在九道梁,梁綱忙活著四面出擊的同時,也沒有忘記盯著西天大乘教的反應。陳洪的消息渠道是什麼他不清楚,但是在隊伍里面,盯死陳洪一幫人的舉動還是可以做的到的。
梁綱進入竹山的第二天,就知道陳洪接到了外面傳來的消息,應該就是襄陽方面的回復。然後從陳洪對自己依舊不變的態度來看,梁綱可以認為雙方間的盟友關系是繼續保持了下來,而且依舊處于蜜月期。
與之前預計的‘撕破臉皮’這一最壞結果相比,是太好不過了。西天大乘教對于自己的‘跳槽’舉動,看來是捏著鼻子硬認下來了。
隨後宋之清給他的信證實了梁綱的這一猜測,上面是一句埋怨的話都沒有,反倒給介紹了自己的師弟王應琥和三陽教教王延詔。這下他的心是徹底安穩了下來,之前最擔心的事情完美解決了。
在鄖陽府,白蓮教共分為三支,西天大乘教一支,王應琥自己的小班底一支,王延詔的三陽教又是一支。前兩者的關系極為密切,看做一派也不為過,或是稱為北會一支,王應琥自己一支更為恰當點。
王延詔是混元教老教王懷玉的佷子,當年劉之協復教,認為混元教幾十年來屢次被官府破獲,在民間已經壞了名頭,所以借尸還魂,撇去了混元教的名頭而打起了三陽教的幌子,間還招收了宋之清入教。
最後因為銀兩問題宋之清自立西天大乘教,和劉之協分道揚鑣,連帶著和王延詔的關系也降至了冰點。但是這些年下來,王延詔和劉之協也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後者幾乎沒有起義的念頭,而更傾向于把三陽教打造成河北八卦教一般。可王延詔卻是一心反清,久而久之他這個三陽教的分教教與之前的叛徒——西天大乘教卻再度搞在了一塊,把教主劉之協甩在了一邊。其與王應琥在鄖陽府一北一南,遙相呼應,這些年來也是積累了不少的資本。
梁綱知道後頗有些後悔,要早知道這樣他就多在荊紫關頂兩天了,與王延詔打個照面,也能攀上一份交情不是?
聯系上了王應琥和姚學才後,梁綱隨之打了房山關和貓兒關,兩次戰事梁綱都分潤了他們不少的甜頭,存糧和餉銀連同庫存的刀槍兵器,這些都是二人所急需的,卻是梁綱所不稀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