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調查取證
法庭正式立案之前，要經過法醫鑒定，那個法醫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可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也不斯文，拿大象鼻的鼻子當死豬鼻子對待，下手狠著呢，把大象鼻那本來就已經千瘡百孔的鼻子弄得是舊傷痕上又添新傷痕，好幾次，大象鼻差一點昏厥過去。
法醫也不懂鼻科，檢查完，只在鑒定報告上寫下幾個字︰
鼻子炸了。
听著好像大象鼻是個沒鼻子貨似的。
法庭立了案，正式啟動了調查程序。
法庭把原告方的調查授權給了「鼻炎律師事務所」，在鼻世界，是不允許有私人偵探所的，閆少軍這個私家偵探只是個黑戶，只能靠在「鼻炎律師事務所」的名義上開展調查工作。
閆少軍把懷疑的目標，首先鎖定在薰蒸鼻子所用的熱醋上。
事故發生當天，孟專家就指示手下對盛醋的瓷砂鍋進行了封存，同時還貼封了那個房間，閆少軍和公安局的刑偵人員啟開封條進入到房間的時候，所有的東西和事故發生時的狀態一模一樣。
閆少軍和公安局的刑偵人員一起抱著瓷砂鍋到鼻世界技術鑒定中心對瓷砂鍋里的元素進行了技術鑒定，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砂鍋里只有兩種成分，醋酸和水。
閆少軍傻眼了，帶著疑問和困惑，他再次找到了方守信。直截了當地對方守信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方叔叔， 胺酮能不能通過人工提取的方法，從水中提取出來？」
「當然可以， 胺酮是一種極易溶于水的物質，當然也容易從水中提取，不過任何事情都有兩個方面，既然 胺酮極易溶解在水里，就沒有辦法得到完全的提取，無論你怎麼弄，總有一些 胺酮的成分殘存在水里。」
「那麼，如果 胺酮在水中的含量減少了之後，是不是會揮發得更快一些，也就是說，隨著 胺酮含量的減少，它的藥性在原發體里存留的時間也會相應減少。」
「不會， 胺酮的藥性在原發體中存留的時間，與它在其中的含量無關。」
那是怎麼回事呢？閆少軍徹底懵了，這次對事故原因的調查，他完全抱著賭徒一般的心理，幾乎篤定貓膩肯定在瓷砂鍋里，最終的鑒定結果，讓閆少軍陷入到深深的迷茫之中。
閆少軍回想著所有事故發生前與大象鼻接觸過的物件，按照非此即彼的推理，他又把偵查的重心，轉移到大賽組委會提供的屏蔽工具和那碗清水片面上，是不是有人在玩聲東擊西的把戲，故意制造了薰蒸熱醋的鬧劇，試圖把偵查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熱醋上面，而真正的罪魁禍首，卻暗藏在屏蔽工具和清水片面里呢？
閆少軍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按照方守信的說法， 胺酮的藥性，要在3分鐘之後才能作用于人體直接或間接接觸到的部位，大象鼻從接觸這些東西到鼻疾發作，總共不到五分鐘時間，這就充分說明，這些東西上根本不存在 胺酮的成分。
那麼，會不會有另外一種東西，摻雜在屏蔽工具或者清水片面里，從而導致大象鼻的鼻疾突然發作呢？
盡管事先方守信曾經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即便有其他藥物的存在，也不可能對大象鼻的鼻子造成致命的傷害，閆少軍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對屏蔽工具和清水片面進行了檢驗。
好像一切都在孟專家的意料之中，屏蔽工具被封存得好好的，就連那碗清水片面，也在冰箱里存放著，整整九天了，清水片面已經變成了黃水面糊，孟專家仍然囑咐手下千萬不要丟掉，如此縝密的行為，點水不漏，無懈可擊，閆少軍自己能考慮到的，似乎全在孟專家的意料之中，太天衣無縫了，卻讓閆少軍更加覺得，這里面肯定暗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
屏蔽工具和清水片面的檢驗結果出來了——沒有任何有害成分。
閆少軍再次陷入到深深的迷茫之中，他仿佛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玩偶，一直被黑暗中一只無形的手牢牢牽動著，就連他的思維、他的判斷，亦在別人的掌控之下。冥冥之中，他仿佛看到黑暗中有一雙眼楮，在緊緊地盯著他，冷靜得叫人害怕，令人膽寒。一瞬間，閆少軍感到自己的大腦，好像有許多細小的繩子在不斷地交織、糾纏，慢慢地，他的整個腦袋結成了一個蜘蛛網，而在蜘蛛網里爬動的，不是蜘蛛，而是成群成群的螞蟻，他倉惶地躲避著，試圖擺月兌螞蟻的騷擾，越躲避，螞蟻滾動得越快，疊加得越高，閆少軍的整個身心，開始顫栗地恐懼。
閆少軍拿起一瓶白酒，朝自己的嘴巴里猛勁地灌，還真起作用，不大一會，他的腦海里變得一片空白，蜘蛛網和螞蟻消失了，他捂住頭，兩個大拇指使勁地摁著太陽穴，試圖從茫茫的大腦之中尋找出一些思緒的蛛絲馬跡，當他的太陽穴感到麻木和疼痛的時候，腦海里忽地亮了一下。
會不會有人事先調換了瓷砂鍋呢？這個念頭的突然閃現，又讓閆少軍興奮起來，他一把抓起沙發上的衣服，風一樣奔向了他的奔馳。
大賽組委會管理檔案的那個年輕女孩態度和藹可親，可一听說閆少軍要事發當天所有的後台監控錄像，立馬擺出了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主任已經交代了，讓我們全力配合你們的調查，不過後台監控錄像牽涉到比賽過程中的技術機密，要想查閱，必須得到鼻時間技能競賽委員會的批準。」
閆少軍又像風一樣趕到了鼻時間技能競賽委員會。
因為是首次出現選手狀告組委會的事情，技能競賽委員會也高度重視，當即就召開了專題會議討論閆少軍的申請。
會議室里充滿了火藥味，參會人員以圓桌的東西走向為楚河漢界，分成了絕對對立的兩派，唇槍舌劍，各不想讓。
坐在東面的反對派以麻學者為首，慷慨激昂地發表著自己的意見︰
「像大象鼻這種在比賽過程中突然發病的現象，在這麼高層次的比賽中早已屢見不鮮，司空見慣，選手注意力高度集中，又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很容易導致突發事故的發生。退一萬步講，即便存在人為破壞的可能，我們該調查的也全部都調查了，該取證的也全部取證了，該檢驗的也全部檢驗了，數據是最有說服力的，所有的數據都證明，這次大象鼻的鼻疾發作，于環境及人為因素毫無關系。可有些選手卻為了渲染自己，擴大自己的知名度，撈取場外觀眾的網絡投票，經常會抓著一件已經十分明了的事情不放，嘩眾取寵，肆意炒作，這完全是虛榮心在作祟，他們真正的目的，就是沽名釣譽，最大程度地滿足他們出人頭地的狼子野心。」
坐在西面以孔教授為首的支持派對麻學者的說法頗有微詞，孔教授站起來的時候，絲毫不掩飾自己憤怒的情緒，「以麻學者之言，選手們渴望在比賽中嶄露頭角的願望，就是嘩眾取寵，就是沽名釣譽，那麼我請問，我們組織這種比賽的初衷又是什麼，難道僅僅是為了滿足選手出人頭地的狼子野心？對比賽中出現的突發事故，我們應該感同身受，更應該積極地參與調查，盡可能地去幫身處困境的選手排憂解難，而不是打著技術機密的幌子，去剝奪他們知道真相的權利，如果我們用背背藏藏的方法去對待選手們的疑問，那麼我們就必將在他們心目中失去公信力。」
麻學者也激動地站了起來，「難道為了一個已經真相大白的事情，就毫無底線地把所有的技術機密昭然天下？那樣，我們就不是失去公信力的問題了，而是會失去影響力和號召力。」
雙方各持己見，互不相讓，眼看著會議室里的火藥味越來越濃，技能競賽委員會主任柳院士當起了和事佬，「你們說的都有道理，我們既不能罔顧選手的關切，也不能無底線地外泄技術機密，這樣好不好，我們組織一個專家小組，專門審查比賽時的後台錄像，然後把審查的結果，明白無誤地告訴選手。」
第二天，閆少軍從專家小組得到了審查結果︰從大象鼻離開薰蒸房一直到瓷砂鍋被取出檢驗，薰蒸房及附近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