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控制不住你的徒弟啊!」阿星笑話簡竹,「反了一個、又恨上你一個。首發」
「徒大不中留嘛。」簡竹無所謂道,「人類就是這樣,我也習慣了。」
「不會啊!」阿星反駁,「你看我也是人類。我手下的,一個何四,一個你,不是都很忠心嘛?就連伯少君,都乖乖成了我盤里的菜。」
「那是那是。我沒有姑娘的美貌,沒有姑娘的魅力嘛!」簡竹索性謙遜到底。
「你也很漂亮啊,只要別把臉遮起來!」阿星湊近簡竹的臉,有意撩撥他玩兒,輕輕朝他吹氣,「不愧是名動一時的狐君!就連——」
簡竹目光一冷,後退︰「星姑娘,不用鬧了。我雖然叫你為姑娘,但是。」
說到這里,有意頓了頓。
阿星眨了眨眼楮、扯了扯嘴角︰「但是?但是什麼?」
「但是,我是狐。你以為狐狸交配時,聞不出對方的氣味嗎?看對方毛皮顏色、耳朵長短,就會上當?」
「別說了。」阿星臉如玄冰。
簡竹便不再說。
阿星直起腰,挽了挽衣襟,大踏步的踱了幾步,動作比以前一切時候都粗野。
這兩年來,她也長大了些,個頭比一子還高半掌。至于體格……難道她勞作比一子辛苦、練功比一子更勤奮?她體格比一子都更結實。
「哦,你知道。」阿星口中喃喃自語,腳下一步比一步跨得大,似要跨到天邊、又似要一步登天去攬星月。
忽然她步子停下來了,瞪著簡竹,道︰「何四也知道!」
「唔。」簡竹一點都不意外。阿星自幼逃亡,一直是何四保護。阿星的一切,何四最知道。
「何四都知道。他還是迷戀我!」阿星挺了挺腰桿,滿面生光。
她知道何四那偷偷的、自責極了的、卑怯極了的迷戀。她厭惡何四這份迷戀。然而她仍然覺得那在某種程度上是某種光榮,像戰士把血污的頭顱別在腰上。那頭顱本身是污穢討厭的,卻是戰士的榮耀勛章。
「唔。」簡竹對人類這方面的榮耀不感興趣。他敷衍的應了一聲。
阿星又踏出一步。
這次的步子非常小。
小,然而穩。
簡竹的眼楮眯了起來。他想,這才是猛獸準備出獵的步子。
阿星道︰「你也是吧?」
簡竹一時還沒听懂什麼叫「你也是」。
阿星繼續道︰「先君希宗峻,明知道你是雄狐,也還是迷戀你。他忌憚你而把你除去?開玩笑!是你不肯順從他這份小性兒,他得不到你——」
簡竹那里,「呼」的一下,騰起一股雪白的火焰。
人形消失了。
作為老板,那個冷靜、自持、淡定、敏銳的簡竹,消失了。
代之而起是一只狐,白如最純淨的火焰,跳躍得像燙人的風。他只一縱,就就阿星壓在了地上。腳爪按住胸膛,尾巴凶暴的揚起,呲著牙、噴著氣,貼近這張帶刺玫瑰般美麗而傷人的臉,紅紅的舌頭幾乎已經踫觸到阿星。
只要一口,就能咬斷阿星的脖子。
狐狸慵懶時,是一只優美的野獸。狐狸認真起來,是只猛獸,吃幾個人,毫無壓力。
阿星抬手,氣定神閑。
白狐簡竹嘶聲道︰「我會幫你完成心願,然後開你的膛。」
阿星氣定神閑地撫模白狐簡竹的下頜、嘴唇、牙尖,最後停留在它鼻尖上,道︰「恐怕不行。等你幫我完成了心願,再開我的膛,會受聖人的詛咒。那會比封印更慘吧,我擔心。」
簡竹的狐眼收縮了一下,舌頭舐著嘴唇︰「果然你是想這個。」
「不然呢?」阿星問。
「是啊,不然呢!」簡竹笑了起來。
狐聲妖笑,並未傳到室外。
慕飛蹦了進來︰「師父師父!他們說寶刀的商隊回來了!回來了!——啊,星姑娘也在?」
就那麼一轉眼兒的工夫,阿星和簡竹,又衣冠整齊、人模狗樣的端坐在了一起。簡竹沖他和藹的點頭笑︰「哦,回來了?」
「是啊我去接她……」慕飛怪羞澀的瞄了阿星一眼。
單從美艷指數來看,阿星絕對睥睨天下啊……
「那寶丫頭跟我比起來,你更喜歡誰?」阿星湊在他耳邊問。
「寶刀吧!她笨一點,好相處嘛……」慕飛下意識的回答完,然後跳起來︰哇!阿星什麼時候湊得他這麼近。
阿星拍拍他的臉︰「那如果我也跟你好相處呢?」
慕飛止不住的臉紅心跳。
阿星拋給簡竹一個炫耀的眼神。
這算炫耀什麼?炫耀她對毛頭小子手到擒來?簡竹問阿星︰「你最近是不是心情痛苦,以至于非要干如此三流的行徑來找補平衡感?」
阿星撇撇嘴,走了。
慕飛模模發燙的臉,問簡竹︰「師父,你怎麼回事?你發脾氣了?」
真奇怪,在慕飛跟簡竹相處的所有時光里,簡直沒見過他情緒有波動!
簡竹也終于發現了……見鬼!他破功了!阿星這個賤人……簡竹在心底狠狠補罵了一句,真有把所有人都逼成刺蝟的本事!
悠悠蒼天,茫茫人海,為何偏選了這麼個破人解除他的封印?簡竹不禁唏噓了。
而慕飛興高采烈的拖著簡竹去迎接商隊。
「我不想去。」簡竹明確指出。
「去啊!去啊!」慕飛哀求,「寶刀受這場驚嚇,肯定知錯了,師父你就趁機把她收回來,好不好?」
「上次她在覺城海嘯也受了驚嚇,也不見她悔改。」簡竹再次一針見血的指出。
「那、那是因為她受完驚嚇之後,我們沒有立刻提供溫暖的臂膀……而且她跟大喬有合約在!」慕飛道,「現在大喬不是也跟我們合伙了嘛?而且她肯定嚇得更慘了。她一女孩子家,能有多堅強?我們第一時間去接,她肯定能感動得唏里嘩啦了!」
簡竹對此持保留意見。不過轉念一想,其實也有好處。還是可以利用的……
身為狐狸,簡竹看到好利用的機會不利用,就像守財奴看到地上掉的錢不揀一樣,渾身難受。
于是他暫時不說破什麼,就跟著慕飛去了。
商隊投入了家鄉人民熱情的懷抱中。喊聲此起彼伏︰「大田!阿魯!魚叔!爹爹!——」
伴著喊叫聲,還有無數的熱淚撒下。
商隊頭兒、以及其他商隊成員們,忙著跟大家述衷情︰是啊,可嚇死他們了!不,倒也沒受什麼實質的傷害。無常君?無常君人真好,說扣了商旅也無用,開戰前就放他們走了,還叫他們如果膽子夠大,可以多運些戰爭需要的物資進來,無常君肯用現金收購。
所謂的現金,就是地里開采出來的金子,嶄嶄新、黃澄澄……
商隊頭兒流著口水說到一半,被一個問題打斷了︰「寶刀?哦!」他想起來,「白姑娘!她不跟我們一起。」
慕飛急了︰「她不跟你們一起去的嗎?怎麼不跟你們一起回來?」
商隊頭兒只好從頭解釋起。才解釋了一半,慕飛就要暈過去了︰那臭丫頭!她怎麼那麼能招事兒!一般人到礦里,就算幫忙,也就打個短工好不好?她居然能驚動無常君、被無常君親手收為奴隸!
「算你狠。白寶刀,算你狠!」慕飛在心里一次次的咒罵。咒罵完了怎麼辦呢?他也不知道。
商隊頭兒倒是想起來了,寶刀還有個信兒,托他帶回來。他找歸明遠、英英夫婦帶信兒去了,說的自然是在畫城找到了那個人、卻已是使君有婦。這且不表。簡竹看著慕飛已經郁悶到一定程度了,方問︰「其實,我還有個法兒救寶刀,只不過會比較危險,你覺得怎麼樣?」
慕飛打算一口答應下來。對于十五歲、情竇初開的少年來說,危險算什麼!只要救回那個臭丫頭——
咦,他耳朵怎麼痛起來了?
胡九嬸拎著他耳朵皮子︰「我就知道你小子不能放縱。一放縱就出事兒!果然跑這兒來了!干嘛來了?娘說的話你不听了?你不听了是吧!我白養了你這小子!」
慕飛想說︰娘,我是你生的,又不是你養的。我爹、大娘、還有女乃娘啊丫頭啊他們聯手養了我,你真沒出過什麼力……可惜他不敢說出口來。
簡竹也只有在一邊無奈的看著。
胡九嬸轉臉對簡竹道︰「簡老板!對不住!我們娘兒倆命是您給的、前程是您給的。為了您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可是不能為個丫頭讓飛小子冒險啊!那算什麼個名堂?他們慕家就剩他一支血脈了,我得幫忙看著啊——」
說得聲情並茂、可謂唱作俱佳。
簡竹更無奈了︰慕飛又不是慕華的血脈,明明是守墓人的血脈。胡九嬸瞞著別人,還真以為能瞞過簡竹去?
她那點兒小秘密,簡竹洞若觀火好不好!
這就是簡竹不喜歡人類的原因了︰人類,哪怕是不壞的人類,都可以眼都不眨的說謊話。自私、護短、自高自大。
並不是什麼大罪孽,然而很討厭。每個人的身上,都沾著這麼討厭的東西。如果給他們合適的機會,說不定,這些小討厭就會真的發酵成大罪孽。
簡竹閉了閉眼楮,再睜開,語調又很平靜了。他跟胡九嬸敷衍了兩句,讓他們走了,看也沒看慕飛眼淚汪汪的眼神。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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