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一九八年一月十九日」
我曾經嘗試給盧修斯寫信,每次一寫下他的名字,我的勇氣就會驟然消散。
上個月我給西弗勒斯寫了信。我離開所在地,繞了一大圈,在愛爾蘭的一個小村莊里寄出了信。
我對目前的生活很滿意,我有丈夫,還有即將出生的孩子,我覺得很幸福。
我的意識總是會提醒我,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的行蹤,我有一個可怕的預感,只要有一個熟面孔發現我,西里斯就會離我遠去。
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剝奪我享受幸福的權利。
***
黑夜從天幕上撤離,萬道霞光爭相擠出地平線,畫出天空的輪廓,沖淡了夜之女神彌留的背影。今天頭頂上不再飄雪,而是綴著掛滿了彩帶的綠油油的松枝。糖耗子組委會聘請的魔法裝飾大師很有一套,那些虛幻的彩帶在橙色光芒的照射下猶如實物般閃閃發亮,五顏六色交織在一起隨風飄揚,煞是好看。
在飛天掃帚速度競賽的積分排位展示板前,人們沒有欣賞美景的興致,大家爭先恐後、議論紛紛,頻頻拿手隔空點著那一串串的姓名以及名字後跟著的分數。領頭的第一集團幾乎沒有變動,除了五至十名的順序略有出入,八輪比賽過去之後前五名仍舊牢牢把住自己的位置紋絲不動。
海姆達爾忽略掉周圍的吵嚷,轉過身仰望蒼穹,然後,飄在頭頂上方的紫色彩帶劇烈甩動了一下,像是因突然受到他人的關注而扭捏害羞起來。海姆達爾為如此高超的擬人化嘆服不已。
自告奮勇陪他來看榜單的師兄們咋呼開了,埃德蒙興高采烈的說︰「真不錯,上升到第八位了。」
貝爾尼克也很高興。「第九輪再加把勁,第七名和你的分數相差不大,趕超他應該不成問題。」同一塊看板前,左手邊數過去第三個人在听到此番「預言」後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起來,沒再逗留,一臉憋屈地急沖沖離去,臨走前順便向大放厥詞的某人免費奉送了好幾個白眼。
興奮讓貝爾尼克•克魯姆一時不查,忘記了控制音量。
海姆達爾心情愉快地走進了團體賽的比賽場地,這里一如既往的只有選手和裁判,一如既往的如火如荼,一如既往的木屑紛飛、油漆四濺。
「听說你給行雲掃帚公司拍了廣告?!」蹲在地上給掃帚柄測量長短的亞當抬眼望向海姆達爾。
「你的消息倒是靈通。」海姆達爾自動走到簡易木台子邊繼續上次未完的工作——給每一根枝條刷油漆。「這家公司的產品挺好,價廉物美,我想應該能暢銷。」
「有威克多•克魯姆幫忙造勢,即使是垃圾也會有人買的。」
海姆達爾挑起一邊眉毛,然後又笑了起來。「我會把這話原封不動的告訴克魯姆先生的,沒想到您對他有如此高的贊賞。」
短暫的沉默後,亞當把尺子丟到一旁,站起身大步走到台子邊,拿起之前鋸好的長木桿子,然後轉身面對海姆達爾,臉上又掛上了那種氣人的嘲弄笑容。「別那麼看著我。」他說。「我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的,雖然有時候我確實想掐你的小脖子。」
海姆達爾咽了咽嗓子,悶頭繼續涂他的油漆。
夏比拿起圖紙擺弄了兩下,狐疑道︰「不對啊。」他湊過身去看亞當一點一點刨去桿子上的不平處,使得整根掃帚柄越來越細長圓潤。「你做的造型跟圖紙不一樣,」夏比拍拍米黃色的紙面。「冠軍的設計明明是微微上拱的弓形,你怎麼弄成起伏狀了?!」
亞當滿不在乎的說︰「誰看得懂他那個是弓形?」
夏比無語了。不止他看懂了,其它各隊也看懂了。「你不要隨意發揮行不行?!這不是沒有命題的比賽,你不按圖紙做就是跑題了,團體比賽不是個人表演秀,不要拖累隊友!」
難得看這位赫奇帕奇爆發,海姆達爾又吃驚又好奇,他一邊手不停地刷油漆,一邊默不作聲地觀察局勢。
亞當做了個讓人無法理解的動作,他突然低頭去捂自己的鼻子。
夏比雙臂抱胸,不為所動地斜睨著他。
「我鼻子肯定是長歪了……你看什麼?想再欣賞一下你的杰作?」亞當抬頭發現夏比的目光。「真應該讓你看看當年的情景,我母親差點昏過去,就因為我的鼻子一直在淌血。以至于後來每次一听到你扯嗓門叫囂我就感到鼻梁抽痛,那些庸醫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證什麼毛病都沒有,盡管它總是會疼。」
夏比嗤笑。「別以為我會因此受到良心的譴責。你活該。不過是流點鼻血就值得你咋呼到今天,會疼又怎麼樣,根本是你心理有問題,要不就是你的鼻梁天生敏感脆弱,一踫就碎。」
亞當說︰「你想和我吵架?」
夏比把圖紙甩到他面前。「弓形!」
亞當咕噥著拿起圖紙,過了一會兒他把圖紙丟還給夏比。「有點起伏更具美感。」
夏比□□一聲,「我不管了!隨你怎麼樣吧!」他又對海姆達爾說︰「做好心理準備吧,也許這次的團體賽咱們只能弄回去一張參與獎狀了。」
***
第二輪團體賽比完以後,海姆達爾一身狼狽地出現在眾人眼前,他的校袍上沾滿了大大小小的油漆斑點,頭上和臉上也有。
鄧肯見到他的第一眼便調侃道,「團體賽改內容了?變成潑油漆大賽了?」
埃德蒙拿鼻子嗅了嗅,迅速皺起眉頭。「這是什麼味道?」又刺鼻又難聞。
「事實上所有的油漆都很難聞。」海姆達爾扯了扯袍子,一臉麻木的說。「防惡咒清漆堪稱個中翹楚,這種油漆也不需要有其它作用,光用味道就能燻走不法之徒。」
貝爾尼克和威克多對看一眼。「發生什麼了?」貝爾尼克問。
團體賽選手們接二連三的從里面走出來,一個個都涂紅掛綠五彩繽紛,有些孩子像直接跳進了油漆桶里,渾身上下粘乎乎的,幾乎看不出原貌。等在外面的人們張口結舌,都有些不知所措,許多孩子的家長不敢貿然上前,要觀察好半天,生怕一個不留神拐了人家的孩子。
「收拾東西的時候有人弄錯了咒語。」海姆達爾嘆氣道。「然後不知道怎麼了,放置油漆的架子突然失控,所有的油漆噴灑的到處都是,就像下油漆雨一樣。」說著他吸吸鼻子。「我覺得我的鼻子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好像什麼味道都聞不出來。」
「看起來已經做過措施了。」威克多發現海姆達爾身上的油漆斑正慢慢變淡。
「這得歸功于偉大的裁判們。」海姆達爾贊美道。「這些油漆本身附帶魔法,所以會消失的慢一些,尤其是這個味道可能會消好一陣子,為了各位的鼻子著想,離我遠一點會比較明智。」他無奈的說。「裁判們還告誡我們,今天不能踫水,洗澡就更甭想了,因為油漆全部混在了一起,誰也說不清自己身上到底被灑了多少種,有幾種油漆沾水後會發生很可怕的後果,我今天注定要臭氣燻天的過下去了。」
「我的梅林,這才離開了多久,你的品味就糟糕成這樣了?」
海姆達爾楞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去。
德拉科•馬爾福正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瞪著他,他看上去好極了,身高高了,身體也壯實了一些,頭發還是那麼的一絲不苟,穿著仍舊昂貴而得體,嘴角掛著標志性的假笑。海姆達爾覺得這不是一個久別重逢的好時機,尤其是在滿身惡臭油漆的包裹下。
「你是來看我的嗎?」海姆達爾說。
「不知道。」德拉科揚起一邊眉毛。「事實上在見到你之前,我都不知道為何要到這里來。但是媽媽堅持讓我來這里過聖誕。」
海姆達爾咕噥一聲。「要握手嗎?」他咧嘴笑道。
德拉科也咕噥一聲。大步走上前,毫不避諱地給了海姆達爾一個大大的擁抱。「我真的很高興。」德拉科低聲說。
「即使我渾身發臭?品味糟糕?」
「即使你渾身發臭,品味糟糕。」
海姆達爾也緊緊回抱了一下。「讓你小子說實話很不容易,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你的探望吧。」
德拉科沒有發作,如果換成別的什麼人跟他這麼說話,他早就冒尖刺了。
「這是我表弟,德拉科•馬爾福。」海姆達爾向幾位師兄介紹道。(德拉科的生日是6月5日,我給海爾定的生日是3月3日,純粹為了好記)
德拉科與他們一一握手道好,在簡單寒暄之後,他向海姆達爾投去一個眼神。海姆達爾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急于和他交談,沒有其他人在場的單獨會晤。
根本不用海姆達爾多費唇舌,幾位師兄早有覺悟。鄧肯說︰「行了,你們自由活動去吧,小孩子的時間大人不便參與。」
等兩個金發男孩漸漸走遠以後,鄧肯突然道,「光從外形上來看很像,就是發色什麼的,但是五官差別明顯,氣質也完全不同。」
貝爾尼克贊同的點頭。「那張麻瓜照片你們也都見過,他比較像他母親。」
「像誰不像誰很重要嗎?他現在姓的是斯圖魯松,你的表兄是他的父親。」威克多覺得他們實在多此一舉。「而且,里格就是里格。」
***
卡羅•瓊斯不在帳篷里,估計又找他姐姐去了。海姆達爾把德拉科領到自己的房間,並在希娜的幫助下月兌掉了外袍,那股子臭味似乎淡了一些。
德拉科喝了一口海姆達爾極力向他推薦的聖誕特制果汁,依然面無表情,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他不是想和自己談話麼?海姆達爾坐下來以後問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德姆斯特朗怎麼樣?」
「目前為止還不錯。」海姆達爾說。「至于能否一直好下去直到畢業,這就不好說了。」他反過來問他。「霍格沃茨怎麼樣?」
「不盡如人意。」陰沉的假笑又一次浮上德拉科的嘴角。「除了斯萊特林。」
「听說哈利波特今年也上了霍格沃茨,他怎麼樣?」
德拉科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他咬牙親切的說︰「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問波特?偉大的哈利波特怎麼樣關我什麼事?斯萊特林不關心該死的格蘭芬多!我更不想關心波特!」
這個無妄之災海姆達爾遭的真是冤枉,在一陣緊張的沉悶之後,他平靜的說︰「我們換個話題。」
德拉科垂下眼瞼,臉上出現了一絲不自在的紅暈,他掩飾般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你的父親和母親已經知道我的身世了。」海姆達爾說。「我想問的是你當初沒有把這事告訴馬爾福先生?」
「別這麼叫他,他是你舅舅,我們應該更親密一些。」德拉科對此反應很強烈。「你沒有告訴我可以把這件事說出去,保守秘密不是一個朋友應該做的麼。」說完,他迅速撇開眼,表情帶著一絲少有的溫和,因為疏于練習而顯得僵硬。
「我們當然是朋友。」海姆達爾笑眯眯的說。「謝謝你替我保密,表弟。」
這個話題仿佛為他們打開了話匣子上的鎖具,兩人很快融入了氣氛,交談也變得隨性起來。
地板上的光陰緩緩移動變化,停在窗上煽翅的彩蝶也早已不知去向。
海姆達爾默默聆听著,他說的很少,只是听。德拉科像終于找到一個可以暢所欲言的傾訴對象一般,一股腦把要說的、想說的、能說的全部倒了出來。各學院的學生,各科的教授,上課時的情況,還有學校里那些有趣的東西,比如會隨時變來變去的樓梯、各種各樣的幽靈、勒令學生止步的禁林等等等等,綜上所述,提的最多的就是斯萊特林學院,還有……
「你為什麼不和哈利波特成為朋友呢?」當話題暫告一段落時,海姆達爾這般問道。
德拉科仿佛受到冒犯一般猛然震動了一下,他露出一個嫌惡的神情,瞪眼道,「你怎麼又提那個波特?朋友?和他?」聲音里帶著刻薄的尖銳。
「剛剛的談話中你一共提到了78次‘波特’;12次‘疤頭’;2次‘哈利波特’;1次‘救世主’。」
德拉科的表情一瞬間扭曲了,臉上浮現出恐慌的神色。
海姆達爾同情的看著他,想了想後說︰「其實和哈利波特做朋友對你的家族有很大的好處。」
德拉科抬眼向他看來。
海姆達爾續道,「他是救世主麼,光這個頭餃就很說明問題了。你可以針對這個好好想一下說辭,然後同馬爾福先……」在德拉科冷冷的瞪視下他立刻改口。「然後同舅舅好好談一談,我想他會極力贊成的。」
德拉科默不作聲,在長久的沉寂之後他平淡的開口︰「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里格一人,這已經足夠了。」
海姆達爾在心里嘆氣,卻沒再多說什麼。改變,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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