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場試飛開始的時候場地內突然歡聲雷動,嘹亮的吶喊聲幾乎能掀翻屋頂,可惜這是在室外舉行的,沒有頂棚來測試它的威力。m
「哇——」海姆達爾的老板之一驚呼起來。「我們是不是也應該跟著喊兩聲。」話音未落,其余幾個已經又蹦又叫、手舞足蹈了。海姆達爾為眼前壯觀的一刻嘆為觀止,德姆斯特朗的一年級學生和維護修理大賽的選手們組成了一支聲勢浩大的啦啦團,為即將上場的偶像歡呼,他們激動的喊著︰「威克多!威克多!」在他們不遺余力助威聲潮的帶動下,別的觀眾也不由自主的被觸動,隨他們一起尖叫。
另九名試飛員根本成了可有可無的擺設,他們騎在掃帚上相互對看,然後扯出一個無奈的苦笑,跟這人同組……還真是倒霉……
與幾欲爆棚的熱烈截然相反的是設計冠軍的臉色,不苟言笑,面沉如鐵,嘴角往下耷拉出一個刻薄的弧度。觀眾們每歡呼一下,他的右臉頰就痙攣般的抽搐一下,此消彼長遙相呼應。期間還不得不應付幾句身旁記者心不在焉的問話。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最後一場試飛,不,都被威克多•克魯姆拉走了,就連原本圍在他身邊做訪談的記者都飛快撇下他轉移了陣地,此情此景,設計冠軍那個窩火啊,本來克魯姆的出現就夠打眼的,最最可恨的他騎的還是那把侮辱智商的「假貨」!本來,他想利用最後一場試飛向記者們透露點「內幕」,好給那個目中無人的亞當•克勞斯一點顏色瞧瞧,最好的結果是把他那組從準冠軍的位置上拉下來,隨便換其他什麼人都好,就是不能讓那把「假貨」折桂!但是……設計冠軍咬了咬牙,該死的亞當•克勞斯!該死的團體賽!該死的掃帚!該死的威克多•克魯姆……
「威克多————」與冠軍心底詛咒同時響起的,是粉絲們的狂喊。
這時候,亞當走到海姆達爾身旁。「干得好!」他拍拍男孩的肩膀,興奮的說。
態度轉變的太快,讓海姆達爾有點適應不良。「我是叛徒。」他扯扯嘴角,意有所指的自嘲。
「叛變的好。」亞當大聲說。
海姆達爾眯起眼楮︰「你早就計劃好這一切了吧?!」
亞當咧嘴而笑,「誰知道呢。」
試飛比賽在雷鳴般的掌聲與嚎叫中結束了,今天,所有的團體賽選手都成了配角,所有的掃帚都淪為了背景道具,唯一的主角卻不是糖耗子大獎賽任何一個項目的選手,而是被臨時聘請來的試飛員。
當記者要求威克多拿著他試飛的那把掃帚拍張照片時,被冷落在旁的設計冠軍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設計冠軍的心胸太狹窄了,而且目光不夠長遠。」亞當目睹這一切後評價道。「眼前的利益不重要,以後的名聲才是關鍵,威克多•克魯姆是至今為止最讓孩子們崇拜的追球手,能夠讓他騎著自己的設計的掃帚飛一把,難道還有比這更有噱頭、更有賣點的事?」他冷哼道。「也難怪,要不怎麼會畫出那麼‘出類拔萃’的設計稿?!」
總的來說,海姆達爾心想,這場團體賽其實就是設計冠軍和亞當•克勞斯的一場交鋒,他們都看對方不順眼,都希望通過自己的方法令對方屈服妥協,照今天的局勢來看,毫無疑問的,是亞當的勝利。尤其是最後這一場試飛,簡直就是點楮之筆,讓設計冠軍硬生生的憋住他將要呼出去的一口氣。難道他面色那麼難看,誰呼吸不暢臉色都不會好。
威克多離場的時候,觀眾給予的歡呼比他上場時更熱烈。
***
當挪威脊背龍噴出的烈焰燒化了比賽場地以後,猶如開幕那天的鏡頭倒放,偌大的賽場冰雪消融般隱入了綠色的背景中,漸漸化為烏有。漫山遍野、五彩繽紛的帳篷被搬空了,草場恢復往日的沉寂,只有時時吹拂的輕風和蹁躚的彩蝶會記得這里曾經發生過什麼……
「再見。」海姆達爾伸出右手。「很榮幸加入到這個團隊,很榮幸認識二位,這個比賽讓我受益匪淺,真的很謝謝你們。」他真誠的說。
「這麼見外干麼。」夏比開玩笑的說。「都這麼熟了。」他握住海姆達爾的手,並用力拍了拍男孩的背脊。
海姆達爾差點被他掄爬下,站穩腳跟抬眼看去,發現對方臉上浮現一絲頑皮的神色,便無奈的搖搖頭,笑了。
「假期怎麼安排?」夏比問。「去英國嗎?去的話一定要找我,我會帶你去幾個好地方,保管是你從來都不知道的絕佳之地。」他故作神秘的揚了揚眉毛。
海姆達爾笑著說︰「行啊,就這麼說定了,如果去英國一定找你夏比。」
夏比得到答復,滿意的點點頭。
「再見,克勞斯先生。」海姆達爾把手伸到亞當面前。「你對掃帚的熱愛令人嘆服,我從你那里學到很多東西,多到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言表達自己的謝意……」
「現在流行的道別模式就是比誰更能說恭維話?」亞當•克勞斯毫不買賬,不吃這套。「既然如此,那就說點更好的,你講的這些毫無新意,換點別的。」
「亞當!」夏比發出警告,可惜警告的對象置若罔聞。
離別的淡淡愁緒因為亞當•克勞斯的故意刁難一瞬間扭曲了,早先,一年級們通過門鑰匙已陸陸續續走得精光,現在只剩下在旁圍觀的幾個師兄以及斯諾•斯圖魯松。幾位師兄因為氣氛的變化而面面相覷,斯諾則是狐疑的皺起了眉頭,他曾經听隆梅爾提過這個年輕的克勞斯先生,怎麼好像和听說的不太一樣呢?!
海姆達爾想了想,然後說︰「你希望听什麼樣的?給個暗示,我好照著編。」
亞當突然搖頭大笑。「那多沒意思,恭維也是要發自內心的。」他走上前靠近海姆達爾,並用右手固定住男孩的肩膀,俯身道。「既然言語已經無法表達,那只有通過其它方式了。」他的左手擦過海姆達爾的臉頰握住他的後頸子,然後一個用力拉向自己,兩個人幾乎撞在一起。
亞當的舌頭滑過自己的嘴唇時,海姆達爾的眼楮因為驚訝睜大了,與此同時,他听到隱隱約約的抽氣聲。這僅僅是一個溫和的、輕柔的、蜻蜓點水般的吻。
「你的感謝我已經收到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們還會再見的。」貼在他耳邊低喃出這句宣告之後,亞當毫無留戀的走了。
夏比聳聳肩,朝海姆達爾投去一個玩味的笑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奔跑著追上亞當•克勞斯,也離開了。
目送兩位隊友離去,海姆達爾模了模鼻子,轉過身來。
斯諾的神情比較嚴肅,似乎在考慮著什麼,他看了海姆達爾好一會兒,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我就不陪你回學校了,還有一大堆工作等著我。」斯諾說。「你……就這樣吧,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總是讓我們替你擔心。」他把畫有德姆斯特朗校徽的行李箱遞給海姆達爾。
沒有廢話連篇的話別,分手前叔佷二人短暫擁抱了一下。
通往翡翠村的門鑰匙就在他們眼前,很像海姆達爾來時使用的那柄破傘,眼前的雨傘也是花的,不同的是原來那把是小碎花,這把破雨傘上的花紋很抽象,大朵大朵的彩色向日葵加上細細的黑色斜紋。糖耗子聘請的門鑰匙設置員的品味很獨到。
天旋地轉的感覺依舊那麼神奇,松手之後下沉的適應度遠比上一次要良好的多,當刺骨的寒意瞬間席卷而來的時候,海姆達爾狠狠打了個寒戰,浸泡在如春的溫暖中一個半月,使他差點忘記了德姆斯特朗山區的氣候有多麼的不近人情。
他攏了攏脖子上的厚圍巾,迅速跳進早就等在一旁的馬車里。
一進到馬車內,鄧肯就捧著厚厚的書本研究起來,這個景象對海姆達爾來說很神奇,因為根據他的所見所聞,奧維爾先生從來不在課余時間看教科書。
「你的人體學雜志呢?」海姆達爾說。
「沒辦法。」鄧肯眼不離書本。「教授們不欣賞,我只能勉為其難的降低審美眼光來配合學校的品味。」他煞有介事的搖頭晃腦。「滋味怎麼樣?」他突然斜眼看向海姆達爾,眼神中充滿了興味與……猥瑣。
明明前言不搭後語,海姆達爾卻一下子了解他指的什麼。「沒感覺。」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太失敗了。」鄧肯裝模作樣的哀嘆。「克勞斯先生的吻居然讓人沒有感覺?!這對一個男人來說是最為沉重的打擊,就男性魅力而言,索然無味的吻幾乎能和不/舉相提並論了。」
「踫了嘴唇就一定要有感覺嗎?」海姆達爾平靜的說。「照你這麼說我每天和刷牙杯子就要產生兩次感覺了,還不包括吃飯、喝水什麼的。」
鄧肯轉向另三位。「伙計們,這小子怕是還沒開竅吧?」
「是你開竅的太早了!」貝爾尼克揭露。
馬車一個沉降,從一座雲霧繚繞的山峰旁沖出,很快又消失在另一片白色的霧靄之中。
***
天馬在校門前停歇了扇翅的動作,一行人正待下車,車門卻被人從外拉開了。一名十分壯實的男學生站在那里,僅僅穿著單薄的校服長衫,一臉沒所謂的站在幾乎能凍掉腳趾頭的嚴酷環境里。海姆達爾注意到,他的鷹鉤鼻又高又挺,配著一對銳利的深藍眼眸,顯得嚴肅而令人畏懼。海姆達爾還注意到他的嘴角往下掛,目光不善,這說明眼下他的心情不太好。
「奧古斯特?」鄧肯看到他的那一瞬叫道。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們不打算回來了。」那名叫奧古斯特的男生冷哼一聲。「離開的時候你們說順道去糖耗子大賽看看,馬上就回來,馬上,各位的馬上還真是與眾不同啊。」他尖刻的目光毫不留情的掃過車廂內的每一個人,當眼神劃過海姆達爾時,他忽然緩和了語氣。「里格,我不是針對你。」
海姆達爾沖他友善的笑了笑,後者也回以微笑,然後道︰「校長先生讓你回來以後去他那里一趟。」
卡卡洛夫要找他?「謝謝,奧古斯特。」他趕緊走出車廂。
「趕緊去吧,」威克多阻止了他回身拎行李的舉動。「行李我會幫你送回南塔。」
「謝謝。」海姆達爾又攏了攏圍巾,走進大門。
沒走幾步,身後傳來鄧肯響亮的哀嚎︰「啊?不是吧?加班加點的訓練?你開什麼玩笑,我還要看書……還要復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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