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鐘樓的小廣場前,海姆達爾遇上了早他一步回校的同級生們,他們正三三兩兩的穿過由深灰色變形勞力克石柱撐起的狹長回廊,從城堡的東部取道捷徑直接進入西邊。當他們發現海姆達爾時,紛紛抬起胳膊朝他招手。
「你們要去做什麼?」隔著空曠的石頭中庭和漫天飛揚的雪花,海姆達爾與他們遙遙相望。
「魔藥學。」其中一名同學回答。「而且是最後一門。」他洋洋得意的補充。
故意向他炫耀是吧?!海姆達爾無奈的想︰我還一門都沒考吶。今天是1月1日,考試周快要結束了。本學期公布的考試周從1月5日開始,截止到1月11日。
德姆斯特朗一個學期結束時會安排為期一個禮拜的考試周,一個學年結束時會有兩個星期的考試周。這樣安排出于學年考試比學期考試考得科目多的關系,選修課不比主課分量輕,它們還關系到將來的就業方向。
考試在這間學校是一種非常普遍的教學模式,經過數百年的發展演變,漸漸成了除听課以外學生們接觸最多的學習方法。每一門主課每一個學期都有一次總結性考試,選修課則是一學年考一次。更多的小測驗都在每堂課結束時展開,主要為了考校學生們的听課效率,不一定是筆試,也可能是隨意的問答或者簡單的操作練習……總之,考得東西很雜,方方面面都有涉及。
每名學生一個學年結束時都會得到一個總分,這個總分包括6%的期末考試成績+15%課堂筆記+15%隨堂小測驗+1%的課後作業,其中15%的隨堂小測驗里還包含著5%的課堂問答分。
總分不達標雖然不會留級,但是升級以後你仍然要把那些不及格的科目考出來,如果拖到七年級還是沒能完成,不僅拿不到畢業證書,學校也不會給你寫推薦信。就世界各國的崗位現狀來看,應聘職位需要出具資格證書,什麼樣的職務對應什麼樣的證書,如果你沒有學校的推薦信,那麼你連應考資格證書的權利都沒有。
「這是教授們法外施恩,」那名洋洋得意的同學仿佛感受到海姆達爾的欣羨,繼續顯擺道。「在我們去糖耗子之前就考的差不多了,要不是洛朗教授臨時有事把期末考推遲了,我們這會兒就已經各自回家去了。」
這使得海姆達爾想起一個成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問題是他這個該得道的人仍然滯留「凡間」,那些雞呀狗呀什麼的倒是飛升了……
揮別了為即將到來的假期興奮不已的同學,海姆達爾爬到鐘樓頂端。
校長室的大門依然是那幅春之交響組曲,口令也依然是「冰穴地窖」。海姆達爾為此懷疑過,一直使用同一個口令不就和敞著大門一樣麼。班森曾語焉不詳的告訴他,不受歡迎的客人會被那幅畫「吃掉」……
沒有了三堂會審,溫暖的校長室內只有伊戈爾•卡卡洛夫一人,他正坐在他寬大的櫻桃木書桌後面,扯出大大的笑容迎接海姆達爾的到來。
「一路上還順利嗎?斯圖魯松先生?」卡卡洛夫圓潤的嗓音動听無比,如果不看影像只听聲音會是一種享受。
「是的,校長先生,很順利。」
「茶?」校長揮揮手,一套茶具飄到海姆達爾跟前。「或者來點吃的?」一只暗金色的盤子跟著落下。
「謝謝,不用。」海姆達爾干巴巴的笑著。
卡卡洛夫根本不介意自己的殷勤全數落空,他帶著一絲激動站起身,從書桌後面繞出來。「我已經收到糖耗子組委會的信函了,真是太棒了,您在比賽中的出色表現為您贏得了應有的榮耀,團體賽冠軍、飛天掃帚速度競賽季軍,事先誰又能想到呢?!真是太讓人驚喜了!」
海姆達爾一邊听他吟唱詠嘆調似的歌功頌德,一邊在心里嘀咕︰校長一定很後悔事前低估了糖耗子大獎賽的威名,尤其本屆糖耗子有穆斯塔發主席坐鎮,比往屆任何一場的影響力都大,少了一次顯擺露臉的機會肯定讓他捶胸頓足、追悔莫及。
卡卡洛夫咧開嘴露出一口黃色的牙齒,一貫冷漠犀利的眼神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教書育人、關懷備至的爾雅溫和。「您還沒有參加期末考試吧?」
「沒有。」
「我看過您的成績,完全不必為這次的期末考試擔憂,一定能順利通過。」卡卡洛夫信心滿滿的說。「你的考試將從明天開始,明天是考試周的最後一天,各年級的期末考也告結束,那時候各科的教授都會閑下來親自招待您。」
听那施恩般的口吻,莫非校長先生認為這是相當榮幸的事?!海姆達爾想揉揉自己的臉。「謝謝您,校長先生。」他使勁扯動僵硬的嘴部肌肉。
「13號以前都不要離開學校。」卡卡洛夫特地關照道。「那天糖耗子組委會的獎項將一一抵達,他們只允許得獎者本人親自領獎,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最後這個才是關鍵。海姆達爾乖巧的點頭,然後走出了房間。
離開鐘樓以後他看見了奧古斯特,這位現任的魁地奇校隊隊長已經月兌下了單薄的常服換上了專業賽服,看上去好像剛從訓練中跑出來。
「找我有事嗎?」海姆達爾問。
「貝爾尼克讓我來接你,本來他要來的,但是我不許他離開訓練場。」奧古斯特皺了皺眉頭。「落下的訓練量一定要補回來,不能再給他隨便月兌隊的借口。」這位隊長很嚴厲,是學校里出了名的鐵腕人物。
「我不是蝴蝶犬,需要天天拿鏈子拴著。」海姆達爾半真半假的抱怨,跟在隊長身後朝魁地奇賽場那方走去。
「你是說麻瓜喜歡養的那種寵物狗嗎?」奧古斯特說。「只有具攻擊性的大型犬種才栓鏈子,小型寵物犬都是抱在手上的。」
海姆達爾吃驚極了︰「你還了解麻瓜寵物?」
「家里有人喜歡養寵物,不管是麻瓜的還是巫師界的。」說這話時隊長先生顯得有些無奈。「多數麻瓜喜歡養狗,巫師們更青睞貓科動物。」
「麻瓜們認為狗比貓忠誠。」海姆達爾說。
那是因為憑借麻瓜的智商,他們只能應付同他們一樣愚蠢的動物。
「什麼?」海姆達爾以為自己听錯了。
「怎麼了?」奧古斯特突然轉頭看了他一眼。
海姆達爾怔了怔,隨即朝他歉然一笑,「沒什麼,自言自語。」
奧古斯特接受了他的解釋,把頭轉了回去,停駐的步伐重新開拔。
海姆達爾收斂全部笑容,斜眼睨去,此時此刻,暌別了近一個半月的黑貓正生龍活虎的在他腳邊行走,黑色的皮毛烏黑發亮,細長的尾巴左右搖擺,步履輕盈閑適。
它還是跟從前一樣大搖大擺,缺乏一只貓應有的自覺。
好久不見了。海姆達爾在心底說道。
「喵~~~~」黑貓回答,輕輕一躍跳到高高的窗台上,從窗台借力順勢蹦到了海姆達爾的肩膀上。自打你離開以後,這間學校越來越死氣沉沉、乏味沒趣了。它在男孩的肩膀上窩了下來。
海姆達爾笑了。我是不是可以把這話往更好的方面理解?
黑貓沒有贊同,但是也沒有反對。
不多會兒,黑貓的聲音再一次傳進腦海中,听起來悶悶不樂︰你是不是帶了個家養小精靈回來?
你們已經見過面了?
黑貓沒有理睬他的問題。為什麼要把它安排在實驗研究室里?
希娜在實驗研究室?海姆達爾抿抿嘴唇。抱歉,這可不是我決定的,全看我父親當初的信函是怎麼寫的,希娜到底會被安排在什麼地方,老實說我也不是很清楚。從自己家帶一個家養小精靈進學校已經很不合常理了,不能過分要求,做人還是要懂得見好就收。
麻煩的人類。黑貓如斯評價。
***
德姆斯特朗的魁地奇訓練場雖然不能和國際大賽專業場地相提並論,但是在世界範圍內的魔法學校里也是數得上號的,據說它的大小只比英國霍格沃茨魔法學校內的魁地奇場地略小一些,在歐洲三大魔法學校里排在第二位。
伊戈爾•卡卡洛夫曾酸溜溜的評價,霍格沃茨的魁地奇場地需要承辦學院杯,而德姆斯特朗的魁地奇場地更趨向于訓練一途而非比賽。
場上的訓練正如火如荼的舉行著,海姆達爾跟著奧古斯特走上了場地邊豎起的石塔內,每一座造型古樸粗獷的石塔頂端都迎風飄揚著一面印有校徽的小旗子,六座塔、六面旗、環繞場地周圍,專門用來觀測場內情況。德姆斯特朗的魁地奇場地沒有設置觀眾席,除了啦啦團的成員固定時間固定地點來觀看,其他學生甚少涉足,一方面校長不想讓某些好動過頭的學生驚擾到校隊的訓練,另一方面德姆斯特朗校隊是遠近馳名的攻擊型隊伍,他們從來不在自己學校比賽,而是喜歡走出去到其他學校接受挑戰。或許就像卡卡洛夫自己說的那樣,德姆斯特朗的賽場就是一座訓練營。
黑貓從海姆達爾肩膀上跳下來,蹦到毫無遮蔽的石頭窗台上,饒有興致的向外張望。紛紛揚揚的雪花從窗洞前飄過,偶爾有一兩片隨風潛入但立刻被室內的氣溫融化成水滴,蒸發的一干二淨。
這里一點都不冷。四周圍全是門戶大開的石窗,卻感受不到寒冷。屋子中央有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盆,持續不斷的向屋子內輸送熱量,看不見煙,也看不見有柴火消耗,這是魔法在起作用。
灰色的雲層唾手可得般又厚又低,像隨時都要潰決。校隊成員們就在這麼惡劣的天氣下訓練,不管酷暑寒冬。事實上德姆斯特朗山區永遠都不可能對你笑臉相迎,也永遠不會變得態度和藹,想要提高魁地奇技藝,就必須先征服這里的天氣。
海姆達爾看他們這麼拼命,猜想道︰「你們假期也要訓練嗎?」
「就是因為假期不訓練,放假之前的時間就更應該好好利用。」奧古斯特理所當然的說。
有這麼認真負責的隊長在,卡卡洛夫完全可以高枕無憂了。
但是……奧古斯特已經七年級了。
「魯本。」
海姆達爾回頭,看見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黑發男孩站在入口處,手里抱著一本皮本子,神情潛藏著一絲不安和怯懦,尤其在看到海姆達爾的時候畏縮的低了低頭。
魯本•奧古斯特迅速擰了下眉心,似乎對男孩的畏畏縮縮十分反感。然後,海姆達爾發現男孩穿的不是校服,盡管他以為是校服,瞧清楚之後發現自己錯了。
黑發男孩的長袍無論從形制還是樣式都和德姆斯特朗正規校服如出一轍,但是它缺少了一個關鍵因素,他的長袍上沒有校徽圖案,不僅胸口處沒有,袖口和衣襟上的紐扣上也沒有鏤盾形標識。
也就是說,這名男孩,是一個特招生。
海姆達爾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把驚訝表露出來,奧古斯特倒是很大方的為他們做了介紹︰「這是海姆達爾•斯圖魯松,這是奎因,你們認識一下吧。」
海姆達爾正準備伸手,人家卻用一個卑微欠身讓他的手徹底頓在了起始動作上。
「很榮幸,斯圖魯松先生。」奎因恭敬的說。
海姆達爾訕訕放下手,「你好。」他干巴巴的笑了笑。莫非這才是特招生應有的表現?他一直以為特招生都和某意大利人士那樣拽得二五八萬的。
那名男孩是來送最新一期的來自世界各地魔法學校的挑戰書的,這種挑戰書幾乎每學期都有,接下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另一回事了,畢竟決定去留的是卡卡洛夫,校長的抉擇勝于一切。
看著那名男孩匆匆離去的身影,海姆達爾模了模鼻子。
「怎麼了?是不是奎因讓你覺得不自在了?」奧古斯特發現了他的小動作,事實上從一開始他就看出海姆達爾的微微錯愕。
被他這麼一說,他倒是真的不自在了。海姆達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沒有其他意思,我還以為你……」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奧古斯特有趣的說︰「以為我是那種嚴守道德規範、作風正派,並且嚴肅的不近人情的那種人?」
海姆達爾點點頭。
奧古斯特擺擺手,「我可以肯定,這是威克多,不是我。」
「才怪。」海姆達爾立馬反駁。「你給人的印象比威克多要古板多了。」
「‘才怪’這台詞應該由我來說。」奧古斯特指出。「至少我能夠接受特招生,而威可多不行。」
「泰勒•希茲也向他推銷過特招生?」
奧古斯特笑了出來,好像听到了什麼好笑的話。「你以為我們校隊為什麼出名?」
「他沒有接受?」
「事實上威克多被特招生折騰的夠嗆,從前的特招生制度比現在更開放,那些男孩在某些時候是能夠進入校園的……」奧古斯特抓了抓眉毛,好笑的說。「就因為威克多曾經在校長面前義正言辭的拒絕,不管是隨便跑他房間里的還是頻頻在路上偶遇的,他都要求他們立刻滾蛋,卡卡洛夫當然要買他的帳。」
「或許他更喜歡女孩子。」海姆達爾咕噥一聲。
奧古斯特拿手撐著下巴︰「告訴我,里格,你覺得特招生是什麼?」
「帶有功能性的……服務人員吧,我是這麼理解的。」
「你比貝爾尼克強,他可是直接稱特招生為‘令人作嘔的毒瘤’。」奧古斯特贊許的看著他說。「別那麼吃驚,你以為平時和鄧肯混得很熟他就和鄧肯是一路貨色麼,貝爾尼克曾經斬釘截鐵的告訴泰勒•希茲,他要把自己的處男之身留給未來的妻子,留待新婚之夜。」
海姆達爾一個沒憋住笑了出來。
「鄧肯也很直接。」奧古斯特繼續爆料。
「他喜歡姑娘。」海姆達爾百分之百肯定奧維爾先生對男性沒有興趣。
「沒錯,鄧肯只喜歡女人是全校皆知的秘密。」奧古斯特說。「當泰勒•希茲找上他時,他把他珍藏的所有人體學雜志一股腦全部翻出來,什麼樣的眼楮,什麼樣的鼻子,什麼樣的嘴巴,什麼樣的臉型,什麼樣的皮膚等等,他從雜志上一一挑出來指給希茲看,最後說如果他能給自己找到這樣的女孩,他一定第一時間埋單。」
說了半天還是女孩,那段時候泰勒•希茲肯定沒少掉頭發。
「特招生不是一般人認為的那麼膚淺下作。」奧古斯特撢了撢袖口。「他們的,嗯,功能性也是因人而異的,有些學生會和特招生成為單純的朋友,不摻雜一丁點情/色,有些像保姆,就像我們隊的追球手候補路易,他的特招生就是他父母幫他選的,像個管家一樣天天盯著他學習和生活,至于我……大概是同情心泛濫所致。」他自嘲的笑了笑。「我想資助那孩子(指奎因)上學,前提是必須讓他盡快月兌離這個圈子。」
海姆達爾听了以後嘆口氣︰「奧古斯特,別不承認,這沒什麼好害羞的。」他打趣道。「你就是一個作風正派,守規矩的人。」
校隊隊長對此的回答是別開臉,朝天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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