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遠縣衙後院,刀疤臉和黑痣恭敬地站在一旁,縣太爺胡衛清一身常服背負雙手,在院中來回地踱著步子,步履間很是焦急。房中,不時地傳來一陣陣不同尋常的扭打嘶叫聲,微顯詭異。
不多時,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正要彎腰行禮,卻見胡衛清一臉的不耐煩,擺了擺手,道︰「行了,快說,二夫人怎麼樣了?」
小丫鬟低著頭說道︰「回老爺,二夫人剛剛又發狂了,誰都拉不住,王媽媽吳媽媽只能帶著幾個丫鬟把夫人給……」
胡衛清臉色一寒,轉過頭來,厲聲道︰「你們把夫人怎麼了?」
「噗通」,小丫鬟驚懼之下,跪倒在地,顫聲道︰「奴婢該死,奴婢們把夫人給……給綁起來了。」
胡衛清出乎意料的沒有說話,半晌才揮了揮手,道︰「你且起來吧,這事也怪不得你們。去給我好好看著夫人,出了差錯我饒不了你們。」
小丫頭站起身來,領命去了。
胡衛清司職臨遠縣令七八年,雖然算不上清廉,但也還過得去。此地民風淳樸,惡事不多,他這縣令也頗為輕松。他年已過四旬,結發夫人胡氏人老珠黃姿色皆無,不為他所喜,便將其潛回老家伺候雙親。前些年新納的這個小妾年方二八,生的嫵媚妖嬈很得他的歡心。也不知怎麼的前些時日去了趟娘家回來,就時常神志不清,又蹦又跳像得了失心瘋一樣,叫也叫不醒。如今遍尋名醫而不得救,最近冒出的名聲顯赫的小神醫,據手下人交代不是妖怪便是修道之士,更是已經被他得罪了,不願前來救治。因此,近日來他心情都是頗為不好。
胡衛清看了一眼一旁侍立的刀疤臉和黑痣,怒意又生,正要再喝罵一番,忽見前院進來二人,行色匆匆形神恐懼。
「卑下李成、王兵見過大人。」看著胡衛清鐵青的臉色,李成二人對視一眼,知道來的不是時候,但也只能硬著頭皮稟告。
「不長眼的東西,沒見大人我正煩著嗎……」胡衛清口沫亂飛,將一股怒氣都發在了二人頭上。
李成二人低頭听訓,不敢有絲毫反駁。
良久,胡衛清發夠了脾氣,喘了口氣,道︰「說吧,什麼事又要來煩我。」
李成低頭說道︰「稟大人,縣衙外有人求見。」
「混賬,屁點大的事也來煩本官,直接轟走便是,你是如何辦事的?」胡衛清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怒火,又要燃起。
「大……大人,卑下也想轟來著,只是那人轟……轟不得。」
「笑話,在這臨遠縣的一畝三分地上,還有本官的人不敢轟的……」
「胡大人,在下前來拜見,既然已到了你縣衙門前,你又何吝一見?」一個清朗略有些稚女敕的聲音傳來。
胡衛清循聲望去,但見後院來路上轉過五人,領頭的是卻是兩個少年,一個面貌清秀身材消瘦,另一個皮膚為黑挺著個滑稽的小肚子,正是喬依五人。
他在打量喬依五人,喬依也在看他。這位胡大人,個子矮胖,頭發稀缺卷曲,兩眼宛似鼠目,塌鼻梁蒜頭鼻,兩片薄薄的嘴唇,下巴上一撇寸許來長的胡須一翹一翹的。
這面容怎麼看怎麼面熟,喬依忍不住的撇了撇嘴,這位胡大人怎麼越看越像是開陽峰後山的範星辰師叔。
刀疤臉和黑痣轉到胡衛清身後,低聲說了幾句,胡衛清心中一稟,還是正聲道︰「本官就是本縣縣令胡衛清,你……」
「胡大人,你確定你是姓胡,而不是姓範。」喬依忍不住的問了一句。
這話問的,夏小胖一愣,身後老陳頭二人更是滿臉黑線,心道,喬小哥不會是見了縣令大人嚇傻了吧,不能啊,仙長怎麼會怕凡人縣官。
刀疤臉和黑痣聞言渾身一抖,這位妖怪仙長多半騰出手來找茬來了。
胡衛清卻是氣的差點跳了起來,有這麼欺負人的麼,就算你心懷不滿,想要取人性命,也沒必要如此惡毒,上來就問姓胡的你是不是姓範。
夏小胖最先回過神來,伸手拉了拉喬依,低聲道︰「喬依,你怎麼了?」
喬依面色一紅,自己著實問的傻了點。當下微微拱手道︰「在下唐突了,胡大人勿怪,只因胡大人尊容確實太像本門的一位師門長輩,一時驚詫莫名,讓各位誤會了。」
眾人長吸口氣,放心來,忍不住抹了把額頭冷汗。
胡衛清聞言倒是一喜,賊溜溜的小眼楮一轉,心道,自己這副容貌從來都是被人嘲諷,不想卻是與修仙的仙長有幾分想象,看來今日說不得得借此拉進一下關系。
喬依看他神情,忍不住的心頭一陣嘀咕,這位胡大人生的這副容貌,也不只是如何混上的縣令一職。要知道古代仕途一道,除了需十年寒窗,一步步考取功名外,容貌也是很有講究,當官要有官相官威,否則如何能震懾刁民。概括起來是八個字︰「同田貫日身甲氣由」,「同」,就是長方臉;「田」,就是四方臉;「貫」,就是頭大身直體長;「日」,就是長短肥瘦都適中,又站得端直。凡適合以上四個字的,都入選。「身」,就是體斜不正;「甲」,就是大頭小身體;「氣」,就是單肩高聳;「由」,就是小頭大身體。凡不幸滑入這四個字的,都落選。胡衛清這副尊容也得混入官場,當真是一朵奇葩。
他心頭嘀咕,口下卻不能失禮,當下雙手一拱,朗聲道︰「在下喬依,乃當今正道修真玄青門門下,這位乃是我的師兄夏,呃,夏小……」
「夏真人!」夏小胖面色一整,搶先一步道。
「咕,小胖哥哥又騙人了!」一旁騎在小青身上的魚魚捂著嘴偷笑道。
夏小胖回過頭去,瞪了她一眼,魚魚也不害怕,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身後,老陳頭和老張見是喬依並不跪拜胡大人,也就裝作不知,站在一旁。
胡衛清眼楮一轉,已然明白,這來人是不是仙長他不清楚,但這番行事,絕對是兩個未成年的少年,他心中也就放心忐忑。當下咳嗽了一聲,開口道︰「兩位小仙長,不知找本官有何事?」
「胡大人,這渡水河下游沉船事件可還記得否?」喬依不再胡思亂想,問道。
胡衛清微有詫異,疑惑地道︰「此事本官當然記得,臨遠縣地處北疆西側,甚為偏僻,附近地勢起伏凹凸不平。陸路難走,這河流運輸是便本縣與外界相通的最大途徑,再有本縣百姓多數位居渡水河岸,世代以打漁為生。如今渡水河下游出現異事,船只翻轉,落水之人也就此失蹤。本縣體恤下情特意請來修道高人登壇做法,只是那些道法高深的真人大師也是一去不回。本官無奈之下只能下了官憑,通曉合縣上下及附近州縣,將那處河段列為禁地。」
喬依聞言點了點,這個胡衛清雖說其貌不揚,但也並非昏庸無能,一番交代有根有據,有條有理。他能在這種朝廷監管不利的偏僻之地坐穩縣令,並不是依靠橫征暴斂強行鎮壓,這般看來還是有些能力有些見識的。
當下開口道︰「胡大人,實不相瞞,在下曾于二十余天前和本縣的漁民一同在渡水河上漂游,遇到風浪誤入渡水河禁區,驚動了隱藏在渡水河中為禍多年的妖蛇,一番激戰後,雖是將那條妖蛇一舉重創,然而自己也是身負重傷。在下這段時間居于此處,一則是為了幫助這里的鄉里鄉親看病,其二就是為了養傷。」
言罷,他轉身向後看了看,老陳頭心領神會,走上前來,躬身道︰「草民陳水生見過胡大人,這位喬小仙長所言非虛,那一晚老漢也是親眼所見,幸蒙喬小仙長法力高深,老漢和年幼的孫女才能幸免于難。小老二兩個兒子兒媳盡數死于這畜生之口,並不敢說謊,還請大人明察。」
胡衛清點了點頭,並不言語,他知道喬依定有下文,當下只是看了看喬依,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喬依也不介意,接著說道︰「在下在此行醫,本想待修為恢復便回轉師門,請師門前輩前來降妖,不想前幾日巧遇下山歷練的師兄。我二人一番商議之後便于三日前再次去了那處禁區。在師兄的相助下,經過了一番苦戰,最終將那條妖蛇斬殺,如今那條妖蛇的尸身就擺在渡水河邊。喬依這番登門拜訪,一則是想請大人前去驗查妖蛇尸身,二則還想煩請大人再發一張渡水河解禁官憑。」
胡衛清听罷並不松口,頓了頓才道︰「喬小仙長,並非本官不相信你,只是事關人命,本官不可輕信也不能輕信。」
夏小胖看了他一眼,粗聲道︰「胡大人,你親自跟我二人去渡水河岸查看一番不就知真假了。」
胡衛清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位夏仙長,即便你已經除掉一條妖蛇,卻怎知這河中就沒有另一條妖蛇,人命關天,豈能這般兒戲。」
夏小胖也不怒,和喬依對視一眼,心道︰果然讓老陳頭說準了,這事還真得去渡水河試船。
這胡衛清雖是推托之詞,卻還真讓他說中了,渡水河中確實有兩條鉤蛇,只是他與喬依為了省卻麻煩,故意將其中一條瞞下不說。
當下,喬依接過話頭,說道︰「此事容易,待會我和師兄一起再請得此地的漁民一同駕船試游一番即可。」
說完,讓過身來一指老張道︰「這是本地漁民張大叔,他已經答應一同前往。」
老張也學著老陳頭,深深一躬,道︰「草民張一全見過胡大人,草民甘願陪同喬小仙長一同試船。」
胡衛清看了看面前數人,模了模胡須,暗忖,敢情這幾人是商量好了才來的,他要是再推辭,便有些說不過去。當下眼楮一轉,便打算用官場常用的拖字訣。
「兩位仙長,並非本官膽小怕事,不願親身前往,實則是縣衙近日來公務繁忙,再則家中夫人身染惡疾,本官已經幾日未睡,實在是月兌不開身來。」
喬依眉頭一皺,這個胡衛清果然刁滑難對付,當下開口道︰「胡大人,家中事豈有民生大事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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