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左近,叢林處。
哧!便在眾祝師四下尋找方采薇之時,‘寸芒’攜無盡殺戮氣息疾卷而來。
原本晨罡聖者回到戰武堂內,雖說一怒之下將上山求醫的眾祝師揮手松下山去,卻也不放在心上。
他之所以雷霆出手,並非事出無因。前一日傍晚,在他轉身欲向戰武堂眾人居住的山峰掠去之時,于戰武堂比試大廳前、那兩柄交叉巨戟,驟然鳴嘯。
這兩柄巨戟看上去黝黑無比,如若旁人不知道他的典故,定會以為只是裝飾。自然而然,那巨戟轟鳴,自然是以為年代已久,巨戟經風吹日曬,自然產生凸槽。
山風掠過凸槽,便嗚嗚作聲。
不承想這樣嗚嗚的聲音,登時令晨岸聖者身形一顫。
宗門長老之職以修為高低,以及功勛績點區分不假,但入住各個堂口,卻是因個人修行功法,與大五行偏向不同。這晨悟大宗個各堂口中,長老甄選更是縝密異常。
那些入選執道閣的宗門長老,大都是對元力操縱出神入化,並且對修煉之道有獨特見解的強者。至于潛龍堂,其內長老善于識別個人元力屬性,對于弟子修煉之道更是大有裨益。故而在宗門內,這兩門弟子修煉極得其要。
藏功閣中,挑選而來的長老,善于明辨功法利弊,往往能根據弟子資質,選出適合他們修煉的大五行經卷。天元閣的眾多長老,生性清淡,醉心潛修,喜嗜丹道。
刑悟堂乃處較宗門事務必備,執掌賞罰,自然必不可少。對于戰武堂,除了平素里考校弟子修為之外,更重要的意義,卻是預防民間兵戈。
說來有些出乎意料,作為一個門庭浩大的大宗,居然會專門設立一部預測天下兵凶,端的是令人琢磨不透。轉念一想,這些事情卻又有其必然。試想諸多大宗落足之地,大都喜歡清靜祥和,民眾安居樂業,如此一來,也好壯大宗門聲威。
而戰武堂用來打造堂口的兩把巨戟,並非隨意構建,而是取大五行乾天兌金之力灌注而成,金者利也,是為兵象。此番也只得其一,其二便是晨罡聖者本身。
他早在數十年前已經踏入大五行二階,他這第二階,修的不是其它,正是這大五行金屬元力。听聞這巨戟之聲,結合內心不詳之感,晨罡聖者登時有了決斷,料想以自己的腳程,即使讓他們先行一日,也能跟上。
他喝退雲武衛一行之後,也不作多想,當即回山歇息。待得第二日,方才緩慢尾隨而來。探查了不久,晨罡聖者便找尋到此行。
奈何這群人心里有鬼,便沒日沒夜急趕,巴巴趕回駐地。晨罡聖者但覺無趣,便在中途歇了半晌,待得天光晦暗,方才遠遠跟來。
眾人疾行,他遠遠听得聲音。私下里想著這群人應該會泄露一些機密,哪想到那雲武衛口風甚緊,往往屬下方剛提及,便被他即刻喝斷。
晨罡聖者自始至終都不想沾染宮廷腥臊,也便懶于逼之太急,只得遠遠跟著。
誰料到這一行人,居然就在他落下不久,便想到屠殺路人,嫁禍晨悟大宗之法。這話晨罡聖者隔得遠,也不屑于探听。再轉頭追尋之時,只聞慘呼驟起,不到半盞茶功夫,呼聲便都低落下去。
晨罡聖者此時才覺察出自己疏忽,遠遠趕來的瞬間听見一個囂張的聲音肆無忌憚的大吼︰「你跑啊,怎麼不跑了呢?既然落入老子天音大宗之手,還想飛出去不成?」
言猶及耳,晨罡聖者登時大怒,心道這群不知悔改的逆賊,竟然想到如此歹毒的嫁禍之法。
忿忿之下,‘寸芒’呼的射出,將邊緣的幾個祝師瞬間了結。到得雲武衛出聲喝罵,卻已經殺了十數人。
到得近前,看到一眾商旅慘狀,晨罡聖者額間青筋畢露,‘寸芒’含恨出手,須臾又收割了數十人生命。
「跑啊,你怎麼不跑了?既然落入老夫天音大宗之手,難不成你還能飛出去?」晨罡聖者先前已經將那人話語听個滿耳,此時重復出來,登時讓一眾見慣生死的祝師們膽顫心驚。
晨罡聖者怒急,嘿嘿笑著轉過身來。
「是你!」火光照著晨罡聖者的臉頰,讓他飛入額部的眉梢登時揚起。雲武衛見得來人,頓時一臉死灰,先前他雖知來人定是出自晨悟大宗,心里卻留著一番僥幸。
心道憑著自己幾分機敏,愣說這隊商旅走私要物,私藏禍心,自己一行勸說無效,只得出手擊斃。但一看到到來人面容,便覺一切話語業已多余。
這黑臉男子既然能出現在此地,並以雷霆手段,不分青紅皂白就屠戮自己眾多手下,便說明自己此行,無一不落在這老頭眼里。
既然諸多事情都已經敗露,還有什麼好狡辯的?對敵切忌沒有資本,自己如今身家大白,看在對方眼里,不過一具死尸罷了。
‘寸芒’嗖的飛回,眾人這才看清,這無上強者用來采擷性命的武器,居然是一把不及指掌大小的青色小劍,相必不久前眾人被拋飛山下,也是這小劍的功勞。
剩下數十人看得這般神通,早已汗流浹背。
‘寸芒’此時圍繞著晨罡聖者指掌翻飛,一看便知這中年男子心內兀自掙扎不已,說不得一言不合,便會痛下殺手。
晨罡聖者目光掃視,看到眾多商人死狀淒慘。口鼻間哼了一聲,一個正待逃跑的高大祝師,在不及錯額間,‘寸芒’自額部貫飛而出,重新回到晨罡聖者身旁,兀自嗚嗚出聲。
「我問你三句話,每句話給你十息的時間思考,希望你認真作答。多出一息,我便殺一人。」晨罡聖者不待雲武衛回答,森冷開口︰「你們此行,定不會只是入我晨悟宗療傷,究竟所謂何事?」
雲武衛對他咬牙怒視,一眼不發,過不久,竟閉上眼楮。
「哧哧」十息早過,‘寸芒’翻飛,只听一聲慘呼,已經有一人死在小劍之下。
雲武衛眉頭動了動,終究沉靜下來,將牙關緊咬。
噗噗,第二個十息之數早到,‘寸芒’忽閃,已有十人慘哼之下,僕然倒地。身旁之人趕忙俯去查探鼻息,生氣早無。
啪,第十二人慘倒。身周之人,逐漸人人自危。
雲武衛終于再難堅持,睜開眼楮,眼眸剎那血紅。
晨罡聖者出手利落,殺人為次,最重誅心,偏偏雲武衛在他眼下又不能有半分動作,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有所松動。
「罷了,帝王之業又與我何干?」嘆了口氣,便在他嘆息當兒,‘寸芒’再閃,劍下又多一條生命。
「住手,快住手!」雲武衛目恣欲裂,連忙開口。這些祝師身死原本也沒什麼,只是回想往日情分,心鐵如石的雲武衛也由得軟弱下來。
晨罡聖者並不听勸,寸芒光芒大盛,眨眼間自最遠處一排祝師脖間掠過,不多不少,正好倒下十人。
「這便是你拖延的代價,如若你依舊固執,那你,也便死吧!」晨罡聖者言語輕微,,語義卻是堅若金石。
雲武衛見晨罡收了小劍,掃了一眼身旁十數同伴,咬牙道︰「我們此行,重任並非求醫,而是試探。」
瞥見晨罡聖者目光凜然射來,不敢多加停頓,繼續道︰「眾人都說晨悟大宗建宗最晚,即使有晨岸聖者照拂,與其余大宗依舊留有差距。」晨罡聖者聞言,不知所謂的冷哼一聲。
雲武衛頓了一頓,繼續道︰「但南離皇朝承平已久,要動搖皇朝根基,定當攪亂各大宗門。攜此混亂,方能放手一擊,博得奇效。」
晨罡聖者雖不言語,眉頭卻是一皺。
「各大宗門大都避諱戰爭,期待寧靜。故而要亂朝綱,定當先亂大宗。南離皇朝雖然幾經易主,但各大宗門的實力卻從未削減,我主雖然天下奇人,也自命不能撼動,只期望將水攪渾即可。」
「既然明知如此艱難,為何還要冒險?還有你來我晨悟大宗,所圖何事?」晨罡聖者的問話突如其來,使得雲武衛一愣。
「如今天下承平,若無大宗相助,想攪渾乾坤,自然難上加難。我們此行,原本是要自晨悟大宗下山之後,少不得在夙城盤旋多日。我們數百祝師分頭行事,自然能讓晨悟自顧不暇,甚至還會被其它三宗聯手問詢。」
晨罡聖者面色驟冷,卻依舊強忍下來,寒聲道︰「接著說!」
「放你娘的屁,要是我晨悟大宗這般輕易便會遭小人算計,那我大宗屹立南荒數百年,也不過空負盛名!」晨罡聖者內心一緊,不由放聲大罵,須臾間便想到愛徒獵西陵。
幾近言出法隨,‘寸芒’猶如知曉晨罡聖者心意,驟然劃去,登時除了靠得最近的兩名祝師,其余均慘叫一聲,緩緩倒下。
「怎地?」晨罡聖者揚眉看來,便在‘寸芒’急速飛回的瞬間,雲武衛驀地一笑,雙手疾揚。
晨罡聖者登時察覺,‘寸芒’扯出一道殘影,只听‘叮’的一聲,黑暗中有什麼被斬斷。卻依舊傳來一聲慘呼,一個人影緩緩倒地。
「山河圖?」晨罡聖者喃喃。正待多問,卻見那人目光渙散,隱約就要被逼瘋。「你走吧!」無比疲憊的說出一句話,竟在將要熄滅的火堆前跌坐下來。
那嚇破了膽的祝師鎮定良久,方才爬起身來,沒命的朝著山道深處跑去。
翌日一早,獵西陵眾人早將草海盆地拋在身後,繼續朝西而行。
此時沒有南離火狐的危機,眾人不由大為放松,加之曾聯手一戰,相互間更為親密。
便在他們身後數里,一行五人鬼鬼祟祟的跟著。為首青年早已知曉天音大宗此次試煉居然與晨悟宗合兵一處,壓力頓生,更加不敢輕易現身。
只見他滿臉風塵,再沒有前幾日的意氣風發,也不再端端念著要致眾人于死地。只是眼眸間若隱若現的精芒,使得他像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動輒便欲置人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