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露出一個狡黠的笑來,對著君熙年那邊一瞥︰「主人已經喝暈了。我們現在只要堂而皇之的起身往外走,一定要神情高潔坦然自若。門客們未必知道主人什麼意思,不敢出來說話的。」
她一轉頭,神色變得秋霜般凜然,手指在琴弦上一掃,轉身走向外面,易和小黑跟在她身後。門客們中自然有人立刻注意到花魁要走,伸手想要挽留,目光卻看向君熙年的方向,君熙年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他們不好出言,只得嘆了一口氣,覺得興致低落下來。
雅瞟了易一眼,眼神里帶著些的小小得意。
他們已經走出水閣,忽然听到背後一個聲音︰「那麼花魁,後會當有期。」易回頭,看見李風琪從座上站了起來,一手舉著杯酒,一手捻著大袖,眼楮里精光一跳,把酒喝干了,隨後自顧自地坐下。
「帝都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李公子多逛逛啊。」雅說了句模稜兩可的話,顯然不希望再和他後會。
三個人走在去雅所居的「花舍」這座雅居也是雅在選得花魁之會,武臨侯花錢修的。在路上,易看見雅微微皺著眉。
「怎麼看?」他關切的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開始關系眼前這個女人。
「那個李公子的眼楮,跟條蛇的眼楮似的,看了叫人討厭。」雅心情似乎不好。馥舍門外,居然站著留香居的媽媽,旁邊還有一個人,易小冉看了忽地一愣,那是李風琪的隨從,媽媽賠著笑臉,神色卻尷尬。
看見雅他們過來,哪名隨從轉過身去,背著手不說了,媽媽上來拉住雅的手,暗里對隨從指了指,「雅兒啊,讓我進屋聊聊吧。」
他們幾個進了屋,門合上,媽媽才對外啐了一口,低聲說︰「封州來的土財主,當這帝都是他家的地頭麼?」
「怎麼了?」雅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好「剛才這個家伙找我,說問姑娘今夜有沒有入幕之賓,他們家公子願意出隨便什麼價錢,求和姑娘盡什麼歡的。」
「雅姐本來藝妓,不過夜的。」小黑說。
「我說了啊,」媽媽苦著臉,「可是他非糾纏著不放,說規矩他們也懂,要我隨便出價……听說他家在封州可著實是勢力很大……」
易看媽媽話里閃爍的意思,心里涌起一絲惡心,忍著沒有說話。「隨便出價?」天女葵目光一閃,提高了聲音,「好!先讓李公子取一千兩黃金進門好了,其他價錢我隨後再出!」
媽媽吃了一驚,剛要阻攔,門外傳來隨從冷冷的聲音,「好,就一千兩黃金!」
屋里四個人都愣住了,看著一張薄薄的紙從門縫里塞了進來。小鐵上去拿來打開一看,是一張金票,說來也可笑銀票的字號還是雲州風家的擔保,票面是整整一千兩黃金。媽媽和雅都不是沒有見過大錢的人,可隨身帶著這樣巨額的金票,還是第一次看見,更何況還是風家字號的擔保。
易也卻確實知道媽媽那句「在封州可著實是勢力很大」不是虛言,也明白為何君熙年要在門客中特別地照拂李風琪。
「哎呀,你若不想,就別說這話嘛。」媽媽也埋怨起雅來。
雅的臉色有點難看,明白自己倔強的性子是惹了麻煩,咳嗽了一聲說,「那等等吧,等我的心情好些了。」
話音沒落,門直接被人推開了,帶著酒氣的李風琪就站在那里,眼楮里閃著一絲邪氣,直視雅,「進門的錢已經交給姑娘了,姑娘又反悔了麼?」
易忽地明白了李風琪那句「後會當有期」的意思。
「公子去買一枚果子,也要等果子成熟了,想買一個人,卻破門而入等不得一刻麼?」雅冷笑,臉色卻已經不對,「我說過的,這里有這里的規矩,這規矩就是我自己樂意不樂意。」
她抓過那張金票來,隨手撕了,直接扔在桌上。
李風琪上下打量雅,最後目光落在她豐滿的胸口,「貴為花魁,難道姑娘還未成熟?」「李公子這話可說得過了!」媽媽也怒氣上臉。
李風琪逼上一步,忽的伸手抓住了雅的袍領,聲音里又是猥褻又是氣焰凌人,「別對我說帝都妓院里的規矩和封州就不同,做什麼的便要像做什麼的,把事情做得客人滿意才對。花魁來妓院里不是賣身,而是彈琴的麼?」
小會上前想把他和雅隔開。
「哪來的小子?滾!」李風琪一瞪眼,手往下用力,袍領被扯開,露出了雅姐白皙的肩頭。
門外一個人進來急忙抓住李風琪的手,那是君熙年手下另一個門客,剛才在水閣雅間里的,「李公子,花魁是侯爺也很欣賞的,請公子還是留一個面子吧。」
「這是侯爺的女人麼?」李風琪問。
那個門客愣了一下,搖了搖頭。「那這件事和侯爺又有什ど關系?」李風琪目光咄咄逼人。他把袖子里一疊金票放在桌上,環顧四周︰「我今天是想買這個女人,不是買一晚上,是買這個人!有人要和我競價麼?」
又有幾個武臨侯的門客匆匆趕來,大概是得到了消息,看著這場面也只能在門外搓著手嘆氣。
距離香舍不遠的竹林後,兩個人默默地看著那邊的動靜。
先生皺了皺眉︰「這些世家子弟當真囂張得可以,晉如炎如果你再不想點辦法,只怕是葵姐這個台階就不好下了。她在水閣里給了李風琪好看,李風琪是故意跟她為難吧?」
蘇如炎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我看李風琪大概是被她迷上了,你不知道,她那個女人,有時候尖刻起來反而會顯得嫵媚。」
「李風琪真要買雅姐?以他的性格是不得到不罷休的吧……得想點辦法才好。」先生心里也有些焦急。
他看著蘇如炎的臉,那張線條冷硬的臉上漠無表情。
「他可是旁邊,風家的名聲不會讓他看著一個風塵女子讓人欺負?」蘇如炎目光冷冷地一閃。
灼熱的陽光照在香舍外的池塘上,門外已經有十幾個顧西園的門客趕到了。
可沒人能勸阻喝醉的李風琪,只有人說該趕快把君熙年給喚醒,于是一個門客急忙趕去了。
李風琪看著雅的眼楮,一步步進逼。他的臉略微有些扭曲,一半是至極的**,一半是野獸捕獵到獵物的得意,交織起來,陰森又猥褻。易想了起來,他在水閣雅間里看到李 琪的眼神就是這樣的。
雅在微微地顫抖。她的辛辣和尖酸此時已經沒有用了,李風琪把她一直逼得靠在板壁上,因為酒而發燙的身體越來越逼近他,語言已經不能擊 這個拋開一切掩飾的男人了。易看著她的眼楮,那雙總是雨蒙蒙的眼楮此刻顯得黑白分明,透著十二分的驚恐,她咬著艷如桃花的嘴唇,像是再用力一點就會咬出血來。
而周圍沒有人能插進去分開她和李 琪,不可一世的花魁此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或者女孩。
易眼角一跳,一股凶狠之氣沖上頭頂,他一步踏出,一手按在李風琪的肩膀上把他直推了出去。
李風琪還未來得及反應,易伸開雙臂,攔在雅面前。「放肆!」李風琪怒喝。
「公子才放肆!」易冷冷地說,「要用強的話,就先過了我們這里男人這道關,過了之後再跟姑娘親熱。」
「男人?你?」李風琪怒極而笑。
「我,怎麼了?我們用世家子弟的辦法來解決問題,不是很好麼?」易絲毫不讓。「世家子弟的辦法?」
「我們這些世家之名,不都是祖上征戰得來的麼?就用刀,我跟你比刀!」
所有人都愣住了,仿佛一瞬間氣溫都降低了,他們看向李風琪腰間的長刀,那柄森嚴的刀在鞘中,依然透著凝重的殺氣。這個孩子居然挑戰李 琪。
李風琪舌忝了舌忝嘴唇,上下打量易,良久,冷冷地笑了,轉身 出門外︰「來,這里寬敞。」
易擺擺手,示意不要有人阻攔他,跟著出門。雅伸手想拉他的袖子,被他一把甩開了。
屋外,李風琪 地翻腕,弧刀反射日光照在易臉上。易小冉垂下眼簾,擋住了那道光,卻也看清了近刀柄處的銘文——「魂」。那是一柄罕見的名刃,隨著揮動,刀鍔里的銀珠震動著,聲音驚心動魄。
「小家伙,你用什麼武器?」門客中有人問。
香舍里的小鐵愣了一下,急急忙忙去旁邊拔了那柄古劍,抱著往外跑。易擺手制止了他,那柄古劍只是用來裝飾的玩意兒,真正用起來會被李 琪那柄「魂」輕易地掃成兩截。
「你還配讓我用劍,我也用弧刀便是。」易環顧那些門客,「誰能借給我弧刀?」
一個門客猶豫了一刻,摘下腰間的弧刀拋給易,「小子,你不是說你是我們世家子弟麼?那就像個世家子弟那樣打一場來看!」
「我當然是世家子弟,不會做出辱沒門楣的事。」易坦然接收了這份鼓勵。他緩緩拔刀,刀光橫在他胸前如圓月的一弧,淒冷的光色照得人幾乎不敢用眼楮去看。
他看著李風琪的眼楮,用緩慢而清晰的聲音說,「風易,請教了!」
李風棋上手便一招橫斬,也沒有理會易的請教,往往越是簡單的招數在不同的人手里用起來會顯得很不一樣。
這個道理,淵居出身的易當然明白。一個拔刀式是擋住了李風棋的刀斬,李風棋一下子楞了一下神。
旁人或許不沒有看出來,自己雖然用的一招基礎橫斬,可是真氣全是用上全力。
眼前的少年一個拔刀就擋住了,看來必須要重視起來。
李風棋的「魂」刀身上所刻的刀紋,開始隱隱發光。李風棋暗自低吟「滅玄斬」刀氣一下子盛起。
「沒想到,這李風棋也是徒有虛名。面對一個小廝居然還用上了刀氣。」一旁的門客嘲笑道
「你們懂什麼,我也是用弧刀的。剛才李風棋的橫斬雖然簡單,但是真氣絕對是已經全力施展。我是沒有信心正面擋下,哪個少年只是一個拔刀式就擋住了刀氣實在是厲害。」說話的正是將弧刀借于易的哪名門客,能看其中的門道看來這些門客也算是有幾分本事。
此時李風棋的刀氣依然朝易的門面砍來,易依然不急不慢揮刀擋去。
李風棋看易居然敢正面抵擋,刀氣一下大漲頂峰,準備一招拿下少年,畢竟要是傳出封州李家傳人與青樓小廝久斗的話,李家的臉可是丟大發了。
「喝」易呼喝一聲,一個看似簡單的步伐。避開了李風棋全力一刀,眾人還沒有看清楚。在李風棋如此快刀之下,易是如何避開。
易的刀身已經要駕到李風棋的脖子上了,「易,夠了。刀速放慢,你要是贏了他就真出大事了。」不知道蘇如炎何時傳來的密音。
「魂術傳音,這個家伙果然藏的很深。」易暗自想到,刀速放慢,一下子破綻全出。
「破綻出來了。」李風棋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名小廝的刀速會突然變慢,身體往後一退一腳踹在易的肚子上。
「啊。」易並沒用真氣護體,直接讓李風棋這個賤人踹翻,弧刀也飛了出去。
雅姐不知為什麼突然沖到易的身旁,對著李風棋喝道︰「李風棋對一個小廝不用出手怎麼重吧。」
哪名把弧刀借給易的門客,把哪飛出去的弧刀收起後說︰「李風棋,面對一個小廝你多用上了刀氣還嫌事情不可笑嘛?」轉身對易又說道︰「小子你還是不錯的。」
「沒事吧,小易?」雅緊張的問道,易對雅做了一個鬼臉說︰「還死不了,你那麼激動干嘛。」
雅不知道為什麼臉開始紅了起來,低頭不語,此時的門客也沒關系雅的神色不然肯定能看出什麼。
然而李風棋卻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大喝道︰「好,很好。」轉身便走,李風棋的離開當然不是想成人之美。
而是他不想這些廢物門口,沒有看出易刀速的放慢,這樣一個小廝實力居然完全在自己之上,再鬧下去肯定是自己丟人,女人和面子李風棋還是分的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