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府中張燈結彩,一片喜氣之意。
待陸小鳳等人到時,已是賓客應門,陸小鳳剛想進去,卻听得北辰溫錦道︰「我就不同你們一起進去了。」
「為何?」陸小鳳問。
「就這樣進去,可太引人注目了,更何況,我可是有請帖的人,不準備些什麼就直接進去,有些說不過去。」北辰溫錦微笑,手中是一張金絲燙邊的請帖。
陸小鳳看著那請帖,奇道︰「這是花堡主給你的,什麼時候,我怎麼沒得到?」
「這個,你可就要問花堡主了。」北辰溫錦道,孫秀青推著他離開,北辰溫錦的聲音傳來,「你們先進去吧,我待會兒就過來。」
陸小鳳看著兩人的背影,對身旁的花滿樓道︰「哎,七童,這孫秀青什麼時候與北辰這般親密了,我說,她該不會是喜歡上北辰了吧。」說完,陸小鳳微怔,心中泛上不舒服的感覺。
花滿樓聞言,垂下了無神的眸,手中的玉扇被無意識的握緊。
明明不該嫉妒的,他不是不喜歡北辰溫錦的麼,可是,為什麼感覺到那兩人糾纏的氣息,他的心,就止不住的哀傷呢。
陸小鳳驚異于自己莫名的不快,並未發現花滿樓的異常,直到花滿樓的聲音響起︰「我們也該進去了,站在門口莫不是讓人看了笑話。」花滿樓將一切心事埋藏在心底,嘴角重新勾起笑容,他依舊是那個謙謙君子。
「恩。」陸小鳳點頭,兩人一同走了進去。
賓客還未入座,只是互相交談,陸小鳳和花滿樓走到今日顯得格外高興的花如令身邊。
「回來了?」花如令悠然模著長須,道。
「哎,我說花堡主,你可真不夠意思,發了請帖給北辰卻不發給我。」陸小鳳挑眉,道。
「你?」花如令聞言轉頭,上下打量了陸小鳳兩眼道,「就你?算了吧,老夫發的帖子請的無一不是有身份有地位有威望的人,若是發給你,豈不是破了規矩,何況,就算發給你,你交得起禮金麼?」
花如令的話令周圍的花家兄弟和一眾小廝都笑了起來,其中尤屬花嵐樓笑得最為暢快。他早就看陸小鳳不順眼了,帶壞了七童不說,現在還想拐走小錦。
笑得開心的花嵐樓完全沒有自覺,他自己也是眾人眼中不正經人物的代表之一。
陸小鳳不高興了︰「我怎麼就交不起禮金了?」
「那你倒是說說看,你拿什麼交禮金,你身上這件紅披風麼?不過可惜的是,老夫府上的紅披風很多。」花如令淡淡道,絲毫不給陸小鳳面子,說完便向剛進來的青木道人走去,不再搭理陸小鳳。
陸小鳳吃了癟,不由對身旁微笑著的花滿樓道︰「我怎麼覺得,花如令對北辰溫錦比對你這個親生兒子還好?」
花滿樓微笑不語,不遠處正與人談話的花如令投來淡淡一瞥,陸小鳳噤了聲。他怎麼就忘了,這花堡主也是一位功力深厚的武林高手呢。
這時,有小廝的聲音傳來︰「星辰閣北辰公子到~送上禮金三千兩,白玉珊瑚一株,金絲翡翠玉環三對,瓖玉百壽圖一幅……」
陸小鳳目瞪口呆地看著陌生而熟悉的人。青衫銀裳,墨發束冠,碧縷玉飾。舉手投足間渾然天成的高貴與優雅,言行詞藻中從容不迫的風姿俊采。即使坐于輪椅之上,那人的神色也是淡然無波的,絲毫不掩其風采,令人心生敬佩。
陸小鳳看著這樣的北辰溫錦,默然無言,當那人嘴角含著笑意看過來時,陸小鳳一愣,心跳落了一拍。
北辰溫錦來到陸小鳳面前,不解地感受著對方有些凝泄的氣息,開口叫道︰「陸小鳳?」
陸小鳳回神,掩住自己的不自然,笑道︰「北辰,原來你竟是個富家公子,我倒是看走眼了。」
「不,我可不是什麼富家公子,星辰閣不過是我的產業罷了。」北辰溫錦搖頭,道。
「是麼,你這產業做得可真夠大的,星辰閣可不是一般人能消費得起的地方。」陸小鳳道,環顧四周,卻發現另一件事,「孫姑娘呢,她沒和你一起來麼?」
「她身體有些不適,我讓她留下休息了。」北辰溫錦道,聲音中帶了一絲寵溺和擔心。
花滿樓呼吸一泄,胸中悶悶的,不過是瞬間的情緒,卻被北辰溫錦敏感地捕捉到了。
「怎麼了嗎,滿樓,你今天好像不怎麼說話。」北辰溫錦道。
「有麼,我平常話也不多。」花滿樓淡淡道,轉移了話題,「賓客都入座了,我們也去吧。」
北辰溫錦表面點頭,心中卻有些疑惑,今天這兩人怎麼好像都不對勁。
……
夜色漸濃,大堂內依舊人聲喧鬧,陸小鳳提著一壺酒,來到了偏僻無人的別苑,陸小鳳輕身一躍來到屋頂,躺了下去。
繁星滿空,倒是預示了明天會是個不錯的天氣。陸小鳳一邊喝著酒,一邊看著滿天的繁星,眯起雙眼。群星閃爍,就像北辰溫錦周身溫和卻耀眼的光輝般令人移不開眼。
陸小鳳一愣,他怎的又想到北辰了。喝了口酒,不禁伸手撫上左邊的心口,剛剛的悸動似乎還有存留。
陸小鳳苦笑,作為一個歷經花叢的人,他當然明白這悸動代表了什麼,若是平常,他早就隨著心去做了,可是,對方是個男子啊,而且,還是自己的朋友。
陸小鳳又喝了口酒,望著天空,星空慢慢成了少年的樣子,他對陸小鳳微笑著。陸小鳳不禁伸出了手,卻又收回,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少年的樣子,腦中回想起了他與北辰溫錦相識的一幕幕。
初見時,他對北辰溫錦的,似乎只有同情和惋惜,可是當他發現北辰溫錦貌似很排斥他時,心中不知為何來了什麼火,就硬是拉近了他和北辰溫錦的關系。
遇見花滿樓是偶然,但他擔心起了北辰溫錦,擔心北辰溫錦被花滿樓的態度傷害,花滿樓看似溫和實則薄涼的性格,他一直都知道,但北辰溫錦,不同。
不過幾月,再見時他發現花滿樓和北辰溫錦相處融洽,他的心中竟是有了不舒服。
或許,那時候的他,就已經不對勁了吧。
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那個少年的呢,陸小鳳思索著。
「陸小鳳。」
看看,他喜歡那個少年都喜歡到出現幻听了,不過,北辰溫錦的音質倒的確是他听過的最完美的了。
「陸小鳳,你在上面做什麼?」
越來越清晰的聲音讓陸小鳳恍惚地向聲源看去,當看見房前院中坐在輪椅上的北辰溫錦時,一驚,立刻醒了神︰「北辰,你怎麼來這里了?」陸小鳳從房頂上躍下,落至北辰溫錦的身邊。
「我是出來尋你的,花堡主都把人叫過去了,計劃都快開始了,你怎的還一個人在這兒喝酒。」北辰溫錦皺眉,無奈的道。
由于北辰溫錦告知了花如令鐵鞋大盜並沒有死,所以花如令改變了計劃。他認為花滿樓對北辰溫錦很是重視,若北辰溫錦被鐵鞋大盜擄去的話,或許會給花滿樓造成一定的刺激,因此,花如令計劃讓北辰溫錦「失蹤」一段時間。
「晚去些也沒什麼。」陸小鳳喝了口酒,淡淡道。他看著北辰溫錦,忽而想起了一件事,道︰「北辰,說起來,你曾經答應過陪我喝酒的吧。」
「是。」北辰溫錦答道,心中卻升起不妙之感。果然,下一刻他就听見陸小鳳欠扁的聲音。
「現在倒是個不錯的機會,不如你現在陪我喝酒好了。」陸小鳳道,將酒壺提到北辰溫錦面前。
北辰溫錦默然,他總不能說上次答應的時候他是騙陸小鳳的吧。頓了幾秒,北辰溫錦道︰「下次吧,現在大家都在等你,莫要耽誤了。」
「也不差這一會兒,你莫不是反悔了吧。」陸小鳳嘴角勾起戲謔的笑,道。
「沒有,不過,唔……」北辰溫錦僵硬了,剛剛流進口里那微涼而辛辣的液體,是酒吧。
視線依然清明,腦中的思緒卻開始紛雜無章,頭痛欲裂。北辰溫錦輕哼一聲,心中不禁低咒,該死,陸小鳳你個禍害!
一旁的陸小鳳完全沒有發覺北辰溫錦的不對勁,剛才他只不過是見北辰溫錦還想說什麼,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煩躁,便直接用酒壺堵住了北辰溫錦的嘴,見北辰溫錦被他灌下幾口酒後,才滿意地拿開了酒壺。
「說起來,那個鐵鞋大盜的名字,真的不能說麼?」陸小鳳喝了口酒,淡淡問道。
「蔣神……唔……」北辰溫錦扶住了額頭,好險,差點就說出來了,唔,都是酒惹的禍。
「什麼?」陸小鳳一愣,他剛剛不過是借著酒意隨口一問,以北辰溫錦的性格,他也沒想得到什麼答案,只是,沒想到北辰溫錦居然回答了。北辰剛剛說的是誰?蔣申,還是蔣深?
「沒什麼,你快去大堂吧,大家該等急了。」北辰溫錦將額間的手放下,如往常一般地微笑著說到。
「那好吧,你這段時間,就莫要出現在眾人眼前了。」陸小鳳將自己的思慮掩在心底,說完,便轉身走向大堂。
直到陸小鳳的身影消失,北辰溫錦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如雪。北辰溫錦有些無力地靠在輪椅上,抿著唇等著酒力過去。
北辰溫錦的體質是抗一切藥物的,包括□□。可是,有三樣東西他是沾都沾不得的,其一是迷香,其一便是酒。
他喝了酒雖說不會醉,但會思維紊亂,感知力和防御下降,就像剛才,身體比大腦還快一步,差點就告訴了陸小鳳鐵鞋大盜是誰。
身後傳來極輕微的呼吸聲,北辰溫錦一頓,有人離他這麼近了他才感覺到,果真是感知力下降了。然而,北辰溫錦已來不及反應,後頸一痛,陷入昏迷的前一瞬間,北辰溫錦低嘆,他果然還是該離陸小鳳遠些的。
……
大堂內,花如令終于看見陸小鳳姍姍來遲的身影,他向陸小鳳遞了個眼神,陸小鳳會意,走至花滿樓身邊,如往常一般同花滿樓談話,吐字清晰,絲毫沒有剛才在北辰溫錦面前的醉意。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對花如令道︰「老爺,大事不好了,鐵鞋大盜出現了,還擄走了北辰公子。」
眾人嘩然,花滿樓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見到花滿樓的反應,陸小鳳和花如令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只是,若他們知道這假失蹤成了真失蹤,又該是怎樣的反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