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穎爸有一定的官欲,但因為以前從來沒有當過官,還沒有上癮,所以這官欲還不是很重。雖然他是有幾分顧忌自己又會給人三下兩下就再給撤下來,以後再當不了了,但能給他繼續當生產隊副隊長,並且還能夠往上升,那當然最好;如果不給他當,更不能讓他升,他也不會覺得是要了他的命,可以繼續做他的普通老百姓,掙工分的農村人。但是女兒已經進了公社做起了公家人,吃起了公家飯,有一份穩定的工資和一套挺不錯的住房,也把工作證、居民戶口簿和糧油供應簿等辦到了手,卻因為不願意嫁給公社革委會副主任鄒德林,而要從此失去那個工作,重新回到農村來做農村人,做苦力活,掙朝不保夕的工分,那他可就很受不了了。因而他听到了鄒德林說的那些話兒之後,馬上就向他保證︰「行,鄒主任,你想娶我們家蘭穎,而且听了她的話兒之後,還言出必行,說了要跟自己的老婆離婚,就真的跟自己的老婆離婚了,說到做到。我家的人都不是無賴的人,說到也應該做到,所以我們一定得讓蘭穎嫁給你才行!」
蘭穎媽也是這樣的意思,當下就應和他說︰「對,對,如果蘭穎說話不算數,那象麼子話啊!」
所以隨後,因為鄒德林是讓公社的司機開了卡車把他送來頭雁村的,他就叫蘭穎爸媽隨他一起坐這卡車出公社橫渡鎮上去,當面去跟他們自己的女兒吳蘭穎再說說這件事情,蘭穎爸媽都答應了他,和他一起出到了橫渡公社鎮上去。
這次鄒德林沒有跟著去見吳蘭穎,而是由蘭穎爸媽去找自己的女兒,跟自己的女兒做思想工作,他則在家里等著他們的消息。
當吳蘭穎看見自己的爸媽專程跑到自己上班的地方,來跟自己談和鄒德林結婚的事情時,她真是羞愧死了,難堪死了,因為她心中仍然是不想跟鄒德林結婚,不想嫁給鄒德林,不想做他的妻子,以後惡心、反胃地跟他一起上床去給他親熱,給他玩弄的。可她又覺得自己沒臉再繼續見自己的爸媽,所以她的內心就突然萌生了要輕生的想法了。
「蘭穎,鄒德林那貨真是很討厭的,人家不喜歡他,不想嫁給他,他也老厚著臉皮纏著人家,跟人家過不去,叫人家沒有好日子過。不過他雖然是人生得比較丑樣、蠻樣,很不討人喜歡,甚至還叫人覺得他很可惡的。但他當著公社的革委會頭頭,有權、有錢、有勢,可以叫你做上公家人,把房子分給你,也可以叫你再不能做公家人,把房子收回去。所以你就忍一忍,為了自己以後能夠過上好日子,也為了家里以後能夠過上好日子,就嫁給他吧,做他的妻子,過掉這一生。你自己也早答應過他,沒麼子大不了的。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很快就過去的,犯不著為了哪些想不開的事情,就亂跟人頂牛,叫自己以後的日子更不好過,你說對不對呢?」蘭穎媽見女兒老是象抗拒鄒德林、不想嫁給他做他的妻子的那種樣兒,便跟她走進她睡覺的一間房子去,一臉知心的樣兒對她說。
吳蘭穎听到媽媽這樣說,心里邊禁不住生出了一點兒悲涼和無奈的情緒來,感情非常矛盾,也非常復雜,不知對媽媽說麼子話兒好——她覺得媽媽說的話兒既有道理,也沒道理啊,因此她就低下了頭去。
吳蘭穎這個時候雖然是心中起了想輕生的想法了,但她卻也還是有著很強烈的生的渴望的,因為她現在還這麼年輕,從來都還沒有體驗過、感受過幸福、美滿的愛情和婚姻,對愛情和婚姻象別人一樣有著天生而又本能的渴望和向往,很希望有機會去體驗和感受一下,要叫她現在就去死,她也並不那麼容易拿得出勇氣,下得了決心。
蘭穎媽見女兒低下頭不回答自己,就接著再說︰「蘭穎,你要想不開,真的不要想不到。你知道,媽是一個過來人,比你早經歷過結婚這種事情,猜得到你是因為麼子原因這麼固執。你一定是心里邊另有一個男人吧?這是很平常的。不過實話跟你說,在媽還年輕沒談對象沒結婚之前,也曾經象你現在一樣,心中有過另一個男人,很盼望那個男人家能夠找媒婆到我們家去求娶,可那男人不知是麼子原因,老是不找媒婆到我們家求娶,最後媽沒辦法了,因為你爸家找了媒婆到我們家去求娶,我就答應了他。現在過了那麼多年,不是也過得挺好嗎?」
「媽你哪兒象我啊!雖然你心中也另有一個男人,但你後來嫁給的男人是我爸,他雖然當不了麼子大官,沒有麼子大出息,但他的模樣和脾性,可比鄒德林強得多了,如果象他那樣的男人要我嫁,我也願意嫁哩。」吳蘭穎在心里邊生出一點兒感嘆地想。
這樣,當她搗鼓來搗鼓去,連續幾個晚上沒睡好覺,想到自己最終可能還是不得不選擇輕生之路時,她就情不自禁地對鄒德林生出了抑制不住的痛恨了︰「那該死的臭混蛋啊!他怎麼那麼可惡呵!我以前並不認識他,也不想招他,惹他,見了他都會避著他走。可他卻做麼子一看見我以後,就立刻纏上了我,要跟我過不去,非得要我嫁給他啊?!」
在這樣想了以後,吳蘭穎就不能不哀嘆自己的命真是太不好了——如果只是生為女人也就罷了,還不幸生得這麼美麗,這麼迷人,叫鄒德林那樣的惡男人一看見她,就馬上象蜜蜂看見花那樣,再也不願意放棄她了!
然而人的命運很多時候是自己沒法決定,難以改變的,象吳蘭穎自己的命運就是這樣。她即使不想給鄒德林看見,也給他看見了;她即使不想嫁給他,以後也可能至少要做他名義上的妻了。所以她听到媽媽說的話兒之後,並沒有去吭聲,而是只低下了頭去,眼淚默默地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