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穎媽見女兒哭起來了,沒有去吭聲,而是只低下了頭去,眼淚默默地流了出來,她的內心也很不好受,眼淚也同樣默默地流了出來。m人說十指連心,這話兒是說得很對的。雖然蘭穎媽心中是很希望自己的女兒「識大體」,想事情想開一些,能夠跟鄒德林結婚,保住她的公家人的身份,也保住蘭穎爸的生產隊副隊長的職務,更保住她在公社鎮上的這一套好房子和她的糧油簿、居民身份,等等。但看見女兒哭泣,她也忍不住陪著女兒流起淚來,覺得女兒的命真是很苦,很無奈,跟她以前差不多,自己喜歡和愛的男人嫁不了,只能被迫嫁給自己不喜歡、不愛的男人,女兒也一樣。
吳蘭穎和母親兩個人哭了好一會兒之後,還是蘭穎媽比較掂記著鄒德林要蘭穎嫁給他的這件事情,她也非常希望女兒就算再傷心,再難受,再不願意接受現實,都能夠最終干干脆脆、開開心心地嫁給鄒德林,和鄒德林做成一對夫妻,既保住吳蘭穎自己的公家人身份和這套挺不錯的房子,也保住蘭穎爸現在的生產隊副隊長的職務。
所以蘭穎媽就先收住了自己的哭泣,等著女兒再哭了一會兒之後,她便輕輕地對女兒說道︰「哎,蘭穎,你不要再哭了吧。人這一輩子,很多事情都確實是不由自己去想的,特別是做我們女人更是這樣。老話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根扁擔挑著走。這你該早就听說過了。象我們這樣的女人,從生下來,就是給男人挑,給男人揀的,自己一點兒選擇的自由和權利都沒有,想去選一個自己中意的老公也不行。我們女人選中的男人我們想嫁都可能嫁不了,但男人選中了我們,我們想不嫁,也總是不行。所以蘭穎你真的是要想開一點兒,不要跟誰賭氣,更不要跟自己的公家人身份賭氣。既然嫁給誰都是嫁,由不得自己去挑去揀,那就嫁給鄒德林也沒有麼子大不了的。賭氣沒有麼子用。因為他現在也沒老婆了,為了娶到你,他連他以前的老婆都硬離了,算是對你很真心了嘛。」
「可我心里邊總覺得很不舒服,很難受啊。」蘭穎抽抽咽咽地說,心中充滿了悲愴和無奈。
「有麼子好難受的呢?你一點兒都不應該難受,而是應該高興才對!因為女人的命雖然許多都不好,有不少嫁的老公又難看,又沒用,麼子事情都幫不了老婆。但你要嫁的那個鄒德林,雖然長得也不好看,還有些惡氣,叫人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覺得他挺嚇人的。但他可是我們橫渡公社的革委會大頭頭,管著全公社那麼多人的,許多人都怕他,求他。你想叫他給你做麼子事情,他就可以給你做成麼子事情,不象嫁給其他一些男人,想叫他們幫你爸做上生產隊副隊長不行,想叫他們幫你當到公家人,吃公家飯,拿公家錢,還分到一套這麼好的房子,那更不行。跟那些男人相比,他不知好到哪兒去了!所以啊,女人嫁男人,不用看他長得好不好看,也不用看他長得惡不惡,而要看他是不是有能耐,有本事,因為男人是不講好看,只講能耐、本事的。男人如果沒有能耐,沒有本事,長得再好看也沒有用。再說吧,鄒德林雖然第一次給我們看著時叫我們覺得他人好象很惡,在別人面前那更是叫別人覺得他很惡,可是他現在想要你做他的妻以後,他在我們面前就一點兒也不惡,相反還顯得很溫柔,很寬厚了啊,你說是不是呢?」蘭穎媽突然放高了一點兒聲音說,臉上好象因為她說到的鄒德林這個將要做她的女婿的男人是本公社一個最有實權的人物,在她面前還成了一個很有人情味兒的、溫柔的男人,不再象對別人那樣對她,而叫她露出了幾分自豪和驕傲似的神情來。
見她這樣,蘭穎心中的悲涼感就更強烈一些了,知道自己想要硬拒絕嫁給鄒德林是得不到她的支持的,就不再多說麼子話兒了,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兒。
蘭穎媽看著越來越希望女兒能夠嫁給鄒德林,早些結成一對兒,見她沒有拼命反對嫁給鄒德林,只是在那兒嘆氣,便想快些得到她的準話兒,于是向她湊近一點兒去問︰「蘭穎,你現在答應嫁給鄒德林嗎?快告訴媽媽吧,媽媽好心急地在等著你的話兒啊。只要你一告訴了媽媽你願意嫁給他,媽媽就馬上去跟他說,要他準備好聘禮來,送到我們家,等我們收下以後,就讓他跟你和他一起去辦結婚證啦。」
「隨你們便吧,我不想管那麼多了!」蘭穎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听天由命的感情來,決定走一步算一步了,直到到時她認為自己有勇氣做出對她來說最決絕的事情,她再去做那樣的事情吧。
蘭穎媽得到了女兒這樣的話兒,卻是非常高興,滿臉帶笑了,連聲地說︰「行,行,好女兒,媽媽有你這句話兒就踏實了。人做人做事都是要講信用的嘛。如果以前鄒德林沒跟他老婆離婚之前,你沒給他準話兒說他要是跟他老婆離了婚,你就嫁給他,他可能也不會那麼纏著你,你拒絕他,他也沒麼子話兒好說。他現在跟他老婆離婚了,也不關你的事。可他在跟他老婆離婚之前,是你給他準話兒說他要是跟他老婆離了婚,你就嫁給他,這你可就不能再亂拒絕他了,再亂拒絕他,那就是你不對,是你說話不講信用,害了他,那是很對不起人,也是要給人指著你後脊背戳你的脊髓骨罵你不是人的啊!我們家的人可從來不是那種那麼沒有人樣的人。如果我們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我們就不去跟人說。如果我們已經先跟人把話兒說出來了,那我們就要說到做到,不給人說閑話,你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