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蘭穎得知了這一個消息以後,覺得自己的人生再也沒有了麼子希望和留戀了,不再去想那麼長遠的事情。在鄒德林這次帶著一塊重達六斤的豬肉來她家吃稀飯,飯後再叫她和他一起去辦結婚證,她爸媽也為他說話的時候,雖然她不想應他,低下了頭去,但她卻在心里邊決定了,既然她之前因為想抱僥幸心理的時候答應過他,說他只要跟他前妻離婚了,她就可以嫁給他。現在他先遵守約定跟他的前妻離成婚了,她就要說到做到,向他兌現自己的「許諾」,哪怕是違心的,也跟他辦結婚證,還跟他辦喜酒。但她不會把自己的身子給他。
于是,吳蘭穎在吃過了早飯以後,就先跑進了自己的房間去對鏡端詳了一下自己的俏臉兒,拿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和臉頰、下巴,換上了一套她一向最喜歡,覺得最好看的衣服,然後再出來一咬牙,面無表情地和鄒德林一起去公社民政辦辦理了結婚證書。
事情完了以後,鄒德林告訴吳蘭穎,他要把他現在在公社住的房子請人給好好粉刷一下,讓它象一間新房的樣兒。等把「新房」給粉刷好之後,他就和她一起去置家具,做新衣裳,辦喜酒。
吳蘭穎對此沒有麼子心思,覺得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是她的事情,跟她無關的,不過在他面前她還是心不在焉地應了他一句說;「行啊,你要怎麼樣做就怎麼樣做,我都沒有意見。」
這樣,在這之後,前後一共花費了十多天時間,鄒德林都在心情愉快,充滿自豪,忙忙碌碌地做著各種婚前的準備工作。
在這一段時間里,吳蘭穎特意回了一次頭雁生產隊,裝作有意無意地走去槐樹家那邊,從他家門前走過,還向里邊望了一眼。正好看見槐樹和他的新婚妻子很親熱、有情地坐在一起說笑,親眼證實了槐樹真的是和另一個女人結了婚,組成了一個幸福美滿,相親相愛的家庭,她就完全死了心。回到橫渡公社鎮上以後,她馬上去買回了一瓶小小的劇毒農藥,藏在自己的衣服里邊。然後在跟鄒德林辦喜酒的那一天,她穿上了她這一套她這一輩子所穿過的最漂亮、最好看的新娘裝。盡管雙方家里都請了很多人,擺了五六十桌,非常熱鬧喜慶的,許多來客也被她的絕色美貌所折服,不能不發自真心地對她說出贊美的話兒,說她是這世上最美麗、最迷人的姑娘,不管到哪兒,都找不出象她長得這麼美麗、這麼好看的女孩子了,叫她心里邊生出一點兒自豪和快樂的情緒,她也待雙方的親友們酒足飯飽,陸陸續續地離開了他們設酒的地方,只剩下鄒德林和她回到鄒德林準備好的新房之後,趁著鄒德林要上茅廁去解手的空當,猛然地喝下了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農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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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在吳蘭穎死後的第二天,鄒德林和她的家里人因為沒法救活她,找了公社衛生院和縣上人民醫院的醫生趕來搶救也不行,一點兒氣也恢復不了,就不得不給她釘制了一個棺材,讓她繼續穿著她的新娘裝,把她給埋下了墳地去。
鄒德林真是又懊惱,又生氣啊,覺得自己已經跟一個大美人兒扯了結婚證,辦了喜酒,都進了洞房,就等著再過上那麼幾分鐘之後,他和她都月兌了衣服、上了床去後,他就可以破了她的身子,跟她做成一對真真正正的夫妻,成為這世上最幸福,最快樂,最有艷福的男人了。可因為他一時的疏忽大意,沒想到她這個時候已經有了要喝下農藥之心,一點兒防範心理也沒有,在和她月兌衣服上床之前,突然來了幾分便意,就跑去上了茅廁,給了她一個可乘之機。等他上完了茅廁回來,她早已喝下了農藥,倒在了地上,沒有麼子氣了。叫他從此跟她陰陽兩隔,卻不能和她做成一對真真正正的夫妻,連品嘗品嘗她美人兒身子的滋味也不能得到一次,竹籃打水一場空,就和她永遠地分開了,那真是太晦氣,太沒福氣了啊!
可他又沒有一點兒辦法,因為人死了,你想叫她活過來,那怎麼能有可能呢?哪怕她生前是一個美妙無雙,世所少見的大美人兒也罷。
然而吳蘭穎在給人埋下地里去的當天晚上,就給人挖起來了,那人就是小蝌蚪和傻蛋兩個人,不僅叫她重見了天日,還叫她「活」了過來。
當然這時的吳蘭穎的「活」過來,已經不是真的活了,而是變成了一個女鬼,只有在晚上她才能生龍活虎,到了白天她就還是會煙消雲散,任誰都找不到她的——連她自己都找不到她自己了嘛!
所以會出現這樣的事情,是因為陰陽兩隔,活人活在地球上,不管白天黑夜都還是真實的身子,不怕任何光亮曝曬的。而吳蘭穎則已不同,她既然喝進了農藥死去了,她的身子就不再是那麼真實的,而是虛幻的。在晚上她還可以以一個象活人一樣的身形出現在小蝌蚪和傻蛋以及其他人的面前,哪怕有煤油燈等光線照著她也一樣,只不過因為她已經是一個死去的人,身上就再也沒有了活人的體溫了,手和身子不管是麼子時候給別人抓握或者是給別人觸踫,都是冰冷的了。而到了白天以後,因為她已經變成了一個鬼魂,那身子是非常虛的,又受到陰間吸力的吸引,原本就不能不往陰間沉陷下去的,再加上白天的光線又比晚上強得多,她就不能不給光線照射得消失不見了,不僅活人再看不見她,連她自己也看不見她自己了。
總之,不管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況,對現在的吳蘭穎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情了,因為她已經不是一個活人,跟小蝌蚪和傻蛋這樣的活人已經遠遠不同了,沒有了那麼多活人的喜怒哀樂和人生體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