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腳步一天天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地近了。而我們偉大聖明的皇帝卻異常的疲憊,自然不會是為年節的事操心。而是邊關一道又一道的報警秘報,和一封來自鎮南王的奏折。你道為何?原來那鎮南王雖欲動手,卻到底顧念著京城里扣著的嫡長子佟博文。因此借著年關將近,上了一封奏請批準長子回家過年的折子。這卻讓拓撥哲為難了︰若不批準吧,有違人之常情,批準吧,無異于放虎歸山。因此那鎮南王的折子已經上了有幾日了,拓撥哲卻一直未曾給予一個明確的答復。
自己的兒子一直在南邊兒盯著,也未敢宣其回來,為什麼他的兒子卻要讓朕放回去闔家團圓?何況,哼!他想什麼,當朕不知道?!皇上心里默默地月復誹著。盯著嫻貴妃的那張臉,突然莫名地煩燥起來。那嫻貴妃佟雅這些年仗著父親的身份和皇上的寵愛,未免有些兒嬌縱。只是這女人卻是個愚昧的,竟未想明白皇上之所以待她不同的原因不過是為了穩住他老爸。而自己那老奸巨滑的爹爹在送自己入宮的那一刻起就只當自己不存在了。這位還只當皇上待自己分外地有些情份呢。這些年雖跋扈一些,卻也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兒。
嫻貴妃見皇上正吃著飯突然神色一變,便問道︰「可是今日的飯菜不合皇上的胃口?皇上想吃點什麼,妾身讓他們去重新做來?」皇上心念一轉,道︰「眼看著一年就又要過完了,朕原本想著可以讓你和你哥哥在宮中一起過個年。朕也是太忙了,你哥哥來了這些日子,除了剛來時,朕竟然沒有時間再和他多坐坐。想著借過年的機會,剛好可以親近、親近。誰知道你父親卻上了道折子,說是你母親因為思念嫡子,已經生病了。希望能接了你哥哥一起回去過年。這倒讓朕好生為難,自然不能為此拆散了他們母子。剛剛朕突然間想道︰你自進了這宮中,也是許多年未嘗回去過了。想必也思念父母得緊了。這都是朕的不是,忽略了你們也是為人子女的。朕想倒不如借此機會,請你的父母到京城中一聚,這樣就可以三全其美了。」
嫻貴妃再笨也不會不明白現在的局勢了。何況兄長來了京中,自然她也是見過的。不過如今卻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因此,只得道︰「皇上宅心仁厚,臣妾感同身受。只是臣妾入宮前父親就教導臣妾,進入宮中要一切以皇上為重,不可再存有兒女私心。」
拓撥哲道︰「話雖這麼說,可朕也不能太苦了你們不是?朕心意已決,家在京城的,可以回家省親,家在京城之外的,可以請父母前來宮中一聚。鎮南王是大夏中的肱股之臣,朕許多年未曾見了,還得有勞嫻貴妃為我誠心邀請,來京中一聚。想必此事對于嫻貴妃乃舉手之勞吧?」
皇上連威脅帶施恩的一番話讓嫻貴妃避無可避,只得跪謝了皇恩浩蕩。皇上見目的已經達到,心情忽然就陰轉晴。見嫻貴妃尚楚楚可憐地跪在地上,便道︰「你也別跪著了,快起來吧。我們正經吃飯呢,不必如此多禮。」嫻貴妃總是又謝恩過才站起身來。
接下來皇上吃得異常可口,而嫻貴妃卻有些食不知味。默默地想著得設法想個什麼由頭請哥哥進宮一趟,兄妹兩人商議一番方是道理。皇上接過德公公最後遞上來的淨面巾子,擦拭了臉與手,便對嫻貴妃道︰「馬上過年了,政事卻比平常多了,上書房里一堆的折子還等著朕呢。朕就不多留了。」嫻貴妃忙起來?送皇上離去。
眼見著德公公陪著皇上走遠了,嫻貴妃轉回身往椒蘭殿走去。看著滿桌子的飯菜卻再沒了胃口,只淡淡地道︰「撤了吧,告訴後廚一聲︰以後弄得清淡些,油膩膩的看著就沒什麼胃口。」底下的管事的宮女忙上前答應了。
見宮女們將飯菜全部撤了下去。嫻貴妃佟雅方對正在身邊服侍著的一個宮女道︰「請安嬤嬤來一趟吧。」那宮女忙答應著去了。未隔多久,就有一位穿了一身赭石色宮裝的嬤嬤進來了。那安嬤嬤先上前與嫻貴妃見過禮。嫻貴妃便指了個事,將身邊的宮女們都打發出去了。只留了兩個自己信得過的,讓她們在外邊放風。那安嬤嬤原是佟雅在南邊時打小兒的女乃娘,也是鎮南王嚴格甄選出來的。安嬤嬤見嫻貴妃如此鄭重其事,便明白應該是有大事了。
嫻貴妃佟雅听得兩個宮女的聲音大約到門口了。這才道︰「嬤嬤請坐,這會沒有外人,嬤嬤不必那麼拘著了。」安嬤嬤告了罪,方在嫻貴妃下首一處坐了。嫻貴妃呷了口茶,方慢慢地將今天的事一一地說與安嬤嬤听。安嬤嬤雖長年沉寂于這深宮內院之中,對于朝廷的局勢卻是清楚的。听了嫻貴妃的描述,安嬤嬤便嘆道︰「這世道只怕是要不太平了,主子(指鎮南王)若是再不行動只怕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看著自己從小兒女乃大的姑娘皺起了眉頭,隨及又道︰「小主子不必太過憂慮,王爺是萬不能來京城的。我們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合適的借口罷了。」
嫻貴妃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那大哥要怎麼辦?難道就不管大哥的死活了嗎?」佟雅不敢想真到了那一日要怎麼樣,甚至于自己的生死,還有自己唯一的一個女兒將會如何,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也就罷了,早就被這家族選定了做一個棋子。可是大哥又何必再貼進來呢?還有自己的女兒--也是皇上的第一個女兒,孝寧長公主,又會面臨什麼樣的命運?那可正是一個花樣年齡的女兒。
每個人在面對自己親人的生死時心理都是脆弱的。嫻貴妃佟雅平日里看著是個驕縱的主,其實內心里早有的一些宿命卻讓這個精致美麗、高貴的女子總有一絲冷艷的風情。或者每個在知道自己必將赴死的人都會有這樣恣意而又無所顧忌的行為吧。佟雅只希望這場死亡游戲別再牽扯更多的人進來。
安嬤嬤也有些黯然。安嬤嬤本就是一個孤兒,那一年的天災致使地里的莊嫁顆粒無收,好多人都賣兒賣女地想要給自己和兒女一條活路。安嬤嬤的父親染了疫病,母親卻是早幾年就去了。父親為給女兒留一條活路,托人好生將她發賣到一個好人家。剛好王爺家要買一批家奴,人牙子見這個姑娘長相兒還說得過去,也是個利落的。便帶著一起到了王府。後來,王爺便從中選出了一批人,自然也包括了安嬤嬤。再後來,便是在山中無休止的訓練;直到有一天主子認為他們已經合格了。這才被放了出來。別的人去了哪里她不知道,她卻被派進府里,先是服侍王妃,後來又成了大小姐的女乃娘。再後來,就和大小姐一起千里迢迢地來到了這天子腳下。這尊貴無比的大夏朝皇宮中。
這數十年來的安靜生活在世子來到金陵城中的那一日起就不復存在了。安嬤嬤明白自己怕是無法善終了。然而,她卻不願自己從小兒女乃大的姑娘受一絲兒的委屈。兩人名為主僕,實際上安嬤嬤卻是把佟雅當作自己嫡親的閨女看待的。比起自己那個一出生就沒在自己身邊的兒子來說,這個自己從小兒帶大的姑娘更有感情。若真有那麼一日,自己拼了命也要護著小主子周全。
嫻貴妃佟雅見安嬤嬤也沉默了,便道︰「這事須得找大哥拿個主意才是。事不宜遲,你今日就出宮去見過大哥,宮門口就說是年關將近,我有些胭脂水粉並年節的東西要采買。」安嬤嬤自然答應著去了。
宮門口的侍衛並沒有過分地盤問,只查驗了宮牌就放行了。這些都是宮中的老人了,經常出宮去為主子辦些個私事,平日里自然該打點的都打點到了,這時自然無人為難。
安嬤嬤先在街上轉了一圈,買了幾樣嫻貴妃平日里常用的胭脂水粉;又往首飾店里為娘娘訂制了幾款新式的首飾以備過年時用。然後四下里暗自觀察一番,認定無人跟蹤方往世子的住處去了。其實世子的住處並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安嬤嬤心里也明白得很。但目前卻只能如此了。不過馬上過年了,宮里的娘娘捎個話給自己的哥哥也不算是什麼太過側人耳目的事。
見到世子時,世子正著一身素常的靛青色常服在書房里習字。身無余物,不過在腰間墜了一塊血色珊瑚雕就的如意罷了。安嬤嬤與世子見過禮。世子道︰「嬤嬤此來,可是宮中的娘娘有什麼事嗎?」那佟博文知道安嬤嬤出宮不易,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道。
安嬤嬤迅速地將娘娘寫好的信拿給了世子,同時大聲說道︰「娘娘見年關將近,特派老奴來看看世子這里可有什麼不周全的地方。皇上今年榮寵無限,特地邀請世子爺進宮共度佳節呢。」
在安嬤嬤絮叨的同時,鎮南王世子佟博文已經快速地看完了嫻貴妃的信。然後,書房里燃起一股輕煙,那紙條就只剩了一小堆不起眼的灰燼。佟博文笑答道︰「請嬤嬤替我捎話給娘娘,就說我在這里一切都很好,皇上想得很周全,沒有什麼欠缺的。另外,請娘娘替我先謝過皇上體恤。改日有機會我當親自進宮謝過皇上龍恩。」說完這番話後,又與安嬤嬤一番密語。不多時,安嬤嬤便大聲告辭著出了世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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