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鱷魚
往市里跑一趟累了,花江坐下,沒說話。佷女兒旋身倒了一杯茶,溫溫的,正好,端到他跟前討好地說︰「伯伯養的魚都是生態魚,味道好鮮,到我們山莊的客人都說是原汁原味兒,爸爸還想多要點沙鱉、青魚、捻胡子……」
「唉,別說了,你哥那里也要好魚,城里人口味越來越刁。我這里呢,魚被揚子鱷糟蹋了不少。」
花雨瑯正要往揚子鱷身上扯,听他這麼說,趕緊過去,半個身子趴在桌子上,大眼楮眨呀眨︰「哎呀,我們池塘里的揚子鱷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說起揚子鱷,還真是花江的心病。他掏出一根煙,剛拿出打火機,佷女就一把奪過去,輕輕一按點了火,巴巴地湊上去。這丫頭就是機靈,不像女兒成天端著架子,從來沒給自己點過煙。
伯伯兩根指頭夾著黃山香煙,吸了一口,吐出一縷青煙,說起往事,也淡淡的。
他說,女兒那時正在縣城里上高中,他那天坐在後門口補魚網,太陽暖烘烘的,連小貓都在打瞌睡,突然就听到一陣雞飛狗跳︰扭頭望去,湖面上三只大白鵝只剩下兩只了,都撲閃著翅膀,嘎嘎地叫著往岸上跑。
還有一只到哪去了?就見池塘中心水花四濺,突然騰起一只怪物,疙疙瘩瘩的背部,扁扁的大腦袋,黝黑粗糙的皮膚,除了沒角,與圖書上龍頭十分相似。
那長長的大嘴咬著的白色活物,不正是自家的鵝嗎?七八斤重的大白鵝卻只剩下兩只翅膀在赭黑色的動物大嘴外撲閃,半截身子已經被死死咬住。
花江急得大喊大叫,抄起一根長竹竿對水面擊打。可是,那東西根本不理會,只是帶著嘴里的獵物,在水里騰空躍起,圓鼓鼓的身子36度地翻滾著,長長的尾巴擊打著水面,池塘倒海翻江卷起巨浪。
沒一會,水面上就漂起一層層的鵝毛,再一會,一圈血水蕩漾開來,大白鵝被撕成幾塊,在水中沉沉浮浮,大怪物一口一口吞下。等到風平浪靜,什麼東西也沒有了,只有岸上的雞鴨鵝傻了似的,幾乎化成石頭。
花雨瑯心驚肉跳,撫著胸口問︰「伯伯以前沒見過這東西嗎?」
「小時候釣魚,釣到一只尺多長的,看著怕人,砍死喂了鴨子。」
花江一根煙抽完了,正要再取煙,花雨瑯變魔術一樣,從米色風衣里抽出一支中華,哂笑著︰「不是我抽哈,是公關需要。」
伯伯受用了,繼續說︰「听你女乃女乃說,她年輕的時候見到不少,湖灘、溝渠、江河都有,人們叫它豬婆龍,也有叫土龍的。後來圍堤造田,水面少了,五十年代鬧騰血吸蟲除丁螺,灑藥水,漸漸就少見它們身影了。」
「我們家到底有幾條?」
「開始是條大的,連頭帶尾五六尺長,拖兒帶崽來了幾條,後來生蛋孵出幾條,我現在都數不清到底有多少。」
「伯伯既然討厭,為什麼不抓住砍了當大魚賣?」
「你個小財迷,與你堂哥說的一樣。」花江點點佷女額頭,「政府、農業局都來宣傳了的,說它們是國寶,一級保護。再說,那嘴巴大得能吃人,誰敢抓?」
「用漁網撈!」
「人沒到跟前早就跑了,不是沉進水里,就是鑽進洞里,漁網怎麼網得住?」
「不能拿魚叉戳嗎?」
「就是戳到,它的背也像石頭一樣硬……你姐姐又拿它當寶貝似的,成天還喂它,我真拿它沒辦法。」
「我有個辦法,但是逮住了你要給我,按斤稱,每斤一百元,如何?」
花江為佷女開的高價心驚肉跳,又強忍著按捺下,裝著漫不經心的樣子說︰「要被干部們發現可不得了,我可不能做違法的事。」
「誰能看見?拿到我們山莊做成龍宴,人不知鬼不覺,兩家都有利……」花雨瑯扭頭看女乃女乃在椅子上打瞌睡,一五一十把計謀說了,又把剛開封的一包硬中華都塞給伯伯,「到時候我給你一條大中華,兩瓶五糧液。」
「你這丫頭,真是捉鬼賣錢的人!」伯伯望著大紅盒子上的華表,似乎向上彎起的大嘴,好親切,點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