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新王莽 第二十一章 砌夜長談

作者 ︰ 風馬牛行

a部︰王新去的時候,老婆婆正在吃玉米糊。她那沒有牙齒的的嘴邊吃還不忘說「那年,小王莽上京城讀書,他去了之後家里空蕩。媳婦聰明,出了好主意,我就托人搭信叫他回家把婚結了。先托的是個做生意的人,他沒有托到信。他說,走到橋頭人不讓過去。匈奴朝拜天朝,橋不讓人過。我在橋的這邊把帶去的商品全部賣了,賣的可是好價。他上門對我道歉,左一個對不住,又一個對不起。我也想通了。他必竟是利益至上做生意的人。時隔半年,我又找到了一個帶信的人。他倒是過了橋,但城門關閉不讓進,說王商死了,全城警蹕。听說王商死了,我哭了兩天。他可是往孤兒寡母家往來最多的人。他來的時候,不忘帶來大伯王鳳的問候。小王莽到京城讀書就是他從中牽手成事的。我哭自己命苦,我哭好人命不長。說來也巧得很,王音到南方巡政路過進了趟王家寨,順道看望我。他听說王商死了就笑開了。說那王商不是這王商。那個王商是宰相王商。壞著呢。是被大哥哥王鳳整死的。那時我才曉得,做官同女人生小孩子一樣,是與生死只隔層皮的風險事。我托信給王音,直接說了我的期望。王音也是他的小叔子,小王莽沒有那膽子不敢不听小叔叔的話。他把信帶去了,還托個人給我一個回信。回信里,叫我不用繞彎子,按日期安排準備結婚事宜。還帶來了大伯王鳳的話。王鳳夸我兒子。夸他這個唯一貧困的佷子。夸他他尊敬長輩,是個難得的人才,前途無旦。」

王新見老婆婆說著不停,就悄悄往回退。退回逃到嫂娘那里才長舒口氣,說「被老婆婆帶著歷了趟陰。」

b部︰

他承受不了房間里的沉悶,走了出來。望著門前馬車輪盤軋出的新鮮車痕,想劉歆與楊雄他倆到朝廷為官。覺著這車痕即將跡消失如古跡一樣珍貴而可愛。它新鮮又永恆。他想到嚴尤,他在干什麼?孤獨的心想到之後,也動身往他那里去。走到半道遇上了嚴尤,他開口說好難找。兩人現場慶賀,興奮擊掌。嚴尤說我倆上北門走走,那里有夜市。王莽說,北門是舊夜市,南門是新夜市,上那兒找新鮮。北門再熱鬧也是個鬼市。嚴尤說,真有你的,來多長時間。比我弄得還清楚。不愧是個洞察家。

王莽說南邊的繁榮與水緊密關聯。前頭有大河流。水漲水落沉浮繁榮,逗著人心。而北門是陸地的繁榮。那邊是馬,騾,羊,駝。北方匈奴食血的腥氣。在刮大北風天濃得很,嗅得人昏。

嚴尤說,你是大戰略家,長安在你的眼里是天下的心。你在心痛哩!你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哩!」

出太學府,上廣場路出口處,嚴尤攔了輛馬車。馬車主下車亮起燈籠。燈籠上寫著個「杜字」。嚴尤說,路邊店鋪都亮著燈,不用點的。拉車的說,點個燈表明身份。我的車可都是貴族坐的。嚴尤說,我們那里是貴族,我們是窮書生。讀經書的人。拉車的說,這里是貴族訓練地。就象我們的田地生長著莊稼。太學府就是生產貴族階層的基地。你們不相信,可以在現有的大貴族里數數,那一個不是從這里出去,而後登臨到貴族階層里的。他們以窮為材料,磨練自己,就象刀在磨石上反復摩擦,擦成鋒利的所向披靡。

王莽把拉車的每句話都記著放在心意。他望著空闊的廣場邊上瓖嵌著太學府。感到是個異常神秘的地方。他對嚴尤說,太學府燈亮得稀稀落落。寂靜得幾近沉悶,太可怕了。

嚴尤說,長安城是永遠的不夜城。唯獨那窪黑暗寂靜,是聖潔之地。那里的人找寂靜,找靈魂。只有生在黑夜里人才能向往光亮,這招你懂不?莫被光耀花了眼。

王莽說,你一個武人說得象個哲學家。凡到那去的人,我看都些野心家們。他們把野心收藏到內心黑暗處。所有的行為都藏在君子的禮儀之下。象貓那樣藏爪子。他們上朝下跪。下台謙讓。但暗中較勁。

嚴尤說,你為了成功也會以那樣做的。你比他們做得更加的令人信服。你我難道不也是野心勃勃的人才來這里嗎?時代培養野心家,就象花農養花。

在南郊,嚴尤發現這兒的繁榮果然與北門不同。河面上亮著方形大燈籠,遠遠的望著飄浮在水面上。人在燈光下象黑色的影子。是影子上了船,是影子背起大米袋轉向就走,是影子搖晃著身子在船板上顛顫著上了岸,然後喲地一聲把米袋甩到馬車上。

嚴尤說,不要小看這些小商小販們,暗地里可都是有來頭的。你們看到了嗎?那掛著個李字的,後頭听說是劉信。他們家壟斷了大米生意。大米的價格全都看他的臉色行事。這樣小商小販的是依附在壟斷主身上的。他們發起惡來凶著呢!

他們也有相安的法則。在河道上得听姓劉的,而上了岸改主人,米往那里去得听從長安的主子。我也听說了,這里的新主子姓杜。至于這個姓杜的是誰,背後的靠山,我也不曉得,在長安忌諱胡亂猜。那樣對自已不安全。

王莽胡亂猜,姓杜的是不是杜武庫某某親戚?他可是大伯的好朋友,八輩子結的交了,如果真的是他,那是怎樣的一幅情景?討厭做生意的大伯也在背後壟斷著某種行業?

嚴尤說,北門有個市場這里沒有。

王莽問什麼市場?

嚴尤說,距賣騾子,馬匹,牛羊緊鄰的奴隸市場。

王莽說,有的,這里是每隔三天交易一次。今天恰好沒有逢上日子,不然能見到這里交易得很繁榮。夜里來這兒經營的人圖的是個一便宜,夜里的買主不瞧奴隸的好壞。夜里的賣主把日里賣不出去的奴隸弄到夜市里做最後的一次價格拚博。

嚴尤說,長安這幾年市場繁榮。逢街都擠。奴隸市場是這幾年的事。以前買賣都是通過中間人說。象現在這樣分開象賣牛羊一樣經營還是這兩年的事。

王莽說,全都是土地弄的鬼。士大夫把土地做為身份的標志。土地越多,身份越高。他們獅子大張口,吞得越多反而越饑餓。他們之間比闊氣,比的就是土地的大小。土地不能系在脖子上,如果能系在脖子上,他們會系著招搖過市。與他們形成對比的是大量奴隸離開土地走向販賣自己的道路。他們把自己變成了牛,變成了馬,變成了羊。把自己推向市場。動蕩,在市面上流行,就象瘟疫。越是繁榮的地方越是凶險。

嚴尤說,真的如你所說的那麼可怕?我估模著是你是沒有土地,如果真的有土地了你還那麼說麼?更不用說那麼做了。

王莽說,這是我們讀經書人的使命。改變土地所有,改變土地的屬性,是上天派來的使命讓我們來完成。

嚴尤望著王莽,覺著他那嚴肅的表情里從來沒有這樣的虔誠,那深邃的目光穿越了歷史的上空。

說時,王莽感到肚子餓著了,說「光顧著說話,也不照顧肚子情緒。咱倆就到那邊把招牌樹得高高的那家。」嚴尤抬頭望,見四個大燈籠,一個燈籠一個字,組成「王世燒餅」。他興奮地說踏破鐵鞋無覓處,「王世燒餅」原來在城門外。遠遠的就聞著蔥花的香氣。他倆到門口還未進門。里面四人把桌子上的錢往懷里一抹,說明天再論輸贏,今天有錢今天樂。一哄而散。

嚴尤掏出錢袋。叫了個大油餅,找錢時與老板侃開了。看你說話,是北方人吧,老板說,說得不錯,眼尖得很。距匈奴的僅百里地。北方也在姓王的。?他說,祖上齊國人,逃秦國戰亂到時南方。水土不服又回到北方。你好姓,定有個發財的名,生意興隆。你叫王隆吧?托爺的福氣,與隆字差不多少。單個盛字。興盛的盛。隆字有到了頂的意思。而盛字才是永遠的意思。他倆這里談時,王莽心里想人生有許多巧字。在大伯府里有個叫王興的。介紹名字的時候,說了句「興盛的興」這里,燒餅大師介紹名時來了個「興盛的盛」。對起來象副對聯合口。王莽興趣來了,也過來侃。這餅做得好,是祖傳的吧?王盛說,那里是祖傳,全靠自創,我認為小事從細處做起。水倒入多少,小麥粉是多少,揉和好了的面粉攤放多少時間才算熟透。這些事做好了餅也就香起來。好比打戰的,想做必勝大將軍,他必定是從出操,築營房這些具體之事做起。做好了,也就是大將軍了。

嚴尤說,百業都有技巧,在太學府我听不到這樣精彩的演講,你給我個片子吧,我認識你,象一見如故。王盛說。我一個下人,那里象你們貴族,到那都遞上片子,我倒是希望你賞個給我。

出來的時候,天已蒙蒙亮。此時,他倆才發現城門早已關閉。有幾家開始把燈籠滅了,迎接東方的微明。從東邊渭橋過來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齊聚在南門,等待城門的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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