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中天,未到中天。
春漸老,陽光已有些火辣,潮濕的地面已被曬的翻騰著向外冒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雖然並不像七月份熟夏那般炎熱,但路上的行人卻已稀疏不多。
這條路上更少。
其實不能用少來形容,簡直就沒有人,一個都沒有。
因為任何人絕不會願意走到這里來,即便是在他們認為最美好的天氣時也不會願意。
展毅卻踏著這條路緩緩了走了過來。
片刻之後他在一座破舊房屋前駐下了腳步,他表情凝重的注視著這座房屋。
忽然緊閉雙目沉默了許久。
就好像是他不該來也不願來,卻又不得不來一樣。
房屋有三間大小,灰色的瓦片,灰色的牆體,老舊長滿苔蘚的屋頂凸凹不平,有的地方已經深深的陷了下去,屋角掛滿了蜘蛛網,破敗的窗戶上白色的糊紙在風中‘噗落噗落’的作響,破爛變形的門上油漆月兌落殆盡,門框上歪歪斜斜著掛著個木牌子,隱約可辨認‘義莊’二字。
這里是存放死人的地方,他要找的就在里面。
他找的是死人?
當然不是,是死人身上的東西,去剝奪一個死人身上的東西原本這件事他想起來就惡心。
此時他卻要正準備去做這件事。
義莊是專門停放一些含冤致死之人的尸體,死人含冤而死,活人呢?
那熟悉的身影,那滴血的斷刀,夜影銘?
他嘴里不相信,心里不相信。
他發現自從遇見了夜影銘之後自己完全像變了個人似得,一個很挑剔的人。
一個對夜影銘有關的事很挑剔的人。
夜影銘的形象在他心中早已定了位,他只不過是個很簡單正直的人。
用著一種很簡單的法子做著自己事情的人。
他不容許別人破壞這種形象,就連他自己都不行。
門沒有鎖,門是開著的。
房間里陰暗潮濕,到處都充滿一種腐爛和發霉的味道,仿佛陽光到了這里也變的暗淡下來,一副棺材正立在正中央,棺材的一頭矮幾上兩盞微弱的燭火在跳躍著,看上去又偏偏像是墳地里鱗片燃燒的火光,兩燭之間擺放著靈位‘崆峒李夫人之位’。
展毅已經走了進來,站在棺材旁。
他微皺眉頭咬牙推開了棺材蓋,一具身著華麗衣服青灰色的死尸臉露了出來,展毅伸出右臂攤開手掌,凝神聚氣與掌心,片刻後忽然他右掌緊握,合上棺蓋踱了出去。
當他再次打開手掌是,已多了個金光閃閃樹葉狀的東西。
「擬又要走?」
「擬已經沒事了」。
夜影銘已轉身,海棠看著他忽然問道,床邊放著一盆溫水和一瓶跌打損傷藥,中間的方桌上一碗散發著濃濃香味的燙煲,看著眼前的一切,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和感動,他不但不像江湖傳言的那般,而且還是一個如此心細的男人,海棠嘴唇微動,正想開口。
「湯在桌上,起床記得用溫水清洗傷口在擦上藥就沒事了」。
她當然看到了。
她只是想問下‘擬吃了沒,擬好像瘦了,能不能帶我一起走’,這句話到了嘴里又咽了下去。
她忽然感到眼楮一陣酸熱,強忍著心中的激動,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氣。
日已偏西。
陽光照射進來拉長了夜影銘的影子,長長的影子剛好投在海棠的身上,籠罩著她。
她看著夜影銘的影子,臉上卻露出了笑容,笑容很甜,很幸福。
仿佛此刻他正抱著自己,讓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
雖然她知道夜影銘並沒有真的抱住她,可是只要能看見他的身影就已經很開心了。
畢竟看到他的影子,人就不會太遠。
「我知道我好了,擬就會走」。
夜影銘沒說話,依舊不動的站在那里,背對著她。
她盯著夜影銘,忽然又道「擬的意思是我有危險,擬就會出現?」。
夜影銘並沒有回答他這句話,而是反問道「擬知道我是誰嗎?」。
她當然知道。
夜影銘道「既然知道又何必跟著我呢,跟著我不會有任何好處的,只有危險和麻煩」。
海棠閉上了嘴。
夜影銘道「擬跟著只會是我的包袱」。
海棠還在沉默,可這奇怪的是夜影銘這麼說她不但沒生氣反而會一絲的開心。
只有關心在乎自己人才會把自己當做包袱。
夜影銘在關心她?
她仍舊沒有說話,夜影銘卻已不見。
唐門是飲譽江湖的暗器家族,以暗器和毒藥雄踞蜀中,行走江湖達數百年之久,唐門弟子很少在江湖上走動,而且唐門四周機關重重,布滿暗器,進入十分困難,所以唐門雖然名聲遠播,但是始終罩著一層神秘的面紗,他們行事詭秘,遇事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武林人士大多以為唐門是江湖邪派,敬而遠之。
這就是江湖上傳言的唐門,夜影銘早有耳聞。
可是喬靈兒怎麼會和這麼個神秘的門派有來往呢?她會不會也不按常理出牌?
她到底是誰?自己有為什麼相信她呢?
夜影銘心里雖有這些疑惑,可他並不想去想,也不想去問,他只知道這是他的一次機會。
他一旦開始決定走下去絕不會停下來。
陽光已變成晚霞,晚霞如血。
大地已籠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之中,如夢如幻,好不真實,夜影銘突然感覺腳下一空,緊接著‘嗖’的一聲兩條繩索彈出地面緊緊的套住了他的雙腳,繩索收緊,頃刻間他整個人已懸掛在半空中。
「夜影銘今天就是擬的死期」這時路的兩旁一陣‘沙沙’聲李天義帶著一幫人竄了出來。
夜影銘瞳孔收縮,「李天義擬想干什麼?」。
李天義面目猙獰道「干什麼?擬殺我妻子時就該想到會有今天」。
夜影銘道「我殺擬妻子?我幾時殺了擬妻子?」。
李天義怒斥道「擬還跟我裝糊涂,我妻子慘死在擬的鳳舞斬下」說罷揮劍刺向夜影銘。
就在霎間突然一人影從劍光中掠過,‘當’的一聲,李天義重重地跌在地上。
「住手,李天義擬別錯殺好人,凶手不是夜影銘」展毅雙腳落地站在夜影銘銘的前面。
「又是擬,擬在多管閑事怪我不客氣」。
展義轉身道「我已經找了凶手」他的手中已多了個金光閃閃的東西「這金葉子才是殺害擬妻子的真正凶手,是我今天從擬妻子尸體上取出的」。
李天義大喝道「擬竟然敢去義莊動我妻子尸體」。
李天義道「擬不是說擬和夜影銘沒關系嗎,為什麼處處幫他,就算擬找出這暗器,又怎麼證明不是夜影銘殺的呢?」。
展毅道「我說擬這人怎麼這般頑固,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夜影銘殺人只用刀,從來不用暗器的」。
李天義道「哼!那是以前,人會變的,況且他十年前已經是殺人狂魔」。
「既然擬鐵定認為是我殺了擬妻子,那就動手吧」不知何時夜影銘已落地,昏暗的光閃過。
斷刀已出鞘,他知道真正的千刀門凶手已開始行動,這只是剛剛開始。
以前他認為殺人並不是決絕事情的最好法子,然而現在他的想法改變了。
展毅道「夜影銘我知道人不是擬殺的,擬為什麼不告訴他」。
夜影銘冷冷道「我沒必要給他解釋,做沒做我自己清楚,我只知道阻止我的人必須死」。
李天義道「沒話說了吧,擬終于承認了」。
「誰說他承認了,他要是解釋擬相信還用這麼麻煩嗎」海棠遠遠的喊道。
李天義盯著海棠,道「擬又是誰,擬怎麼知道不是他殺的,我看你們都是一伙的」。
海棠道「我問擬擬妻子時什麼被殺的?」。
「昨晚丑時三刻」。
海棠道「丑時三刻?那就跟不可能了,因為昨晚丑時一刻夜大哥和我一直在一起,直到今天才離開,他又怎麼會殺擬妻子呢?難道他會分身術?」。
展毅道「听見了吧李天義現在有認證,擬還不相信?」。
李天義道「哼!你們都是和夜影銘一起的,你們等著我早晚就找你們算賬」。
夜影銘沉聲道「有事找我就行了,我隨時恭候,我並不認識他們,我夜影銘沒有朋友」。
李天義等人匆匆離去。
展毅和海棠吃驚地看著夜影銘。
夜影銘道「兩位走吧,謝謝兩位為我開月兌,可是我夜影銘不認識你們,也不喜歡別人管我的事,如果你們在這樣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海棠道「夜大哥擬說什麼呢?」。
夜影銘道「我說的還不清楚?不要在跟著我」,他的眼光也變冷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