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離婚的時候說的那句「朋友」,不過是說笑罷了。
離婚三年,嚴幼微從得知懷孕到此後一系列的產前檢查,從孩子出生滿月到蹣跚走路牙牙學語,她都沒再見過自己的前夫。他們不僅不再是朋友,連路人都算不上了。
而三年之後他們意外撞上的原因,只是因為她的婆婆搶了她的孩子。
上帝欲使人滅亡,必先使人瘋狂。那一刻嚴幼微只來得及想到這一句。然後她就伸手撲了過去,直接要去擰還塞在鑰匙孔里的車鑰匙。
曾子牧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干什麼?」
「快開車,我兒子讓人綁架了。」嚴幼微說話間扭頭去看身後。剛才前面有紅燈,出租車開得比較慢。現在紅燈換綠燈,車流馬上動了起來。她害怕再這麼耽誤下去,那車就真的不見了。
曾子牧微微皺眉︰「你兒子?」
「能不能先開車再說!」
在嚴幼微少見的怒火中,曾子牧終于發動了車子。他淡淡扔下一句「坐穩了」,然後在大馬路上強行掉頭。銀子的車身擦著一輛黑色大奔轉了個漂亮的半圓,在大奔司機惱火的喇叭聲中,飛一般地沖了出去。
車子跟在了那輛出租車大約三十米的範圍內,卻始終近不了身。下班高峰時間車來車往,想要鑽空子有難度。
嚴幼微的眼楮自始至終盯著前面的出租車**,一刻也不敢松懈。仿佛她只要眨一下眼,陽陽就會和那車子一起,消息得無影無蹤。孩子一旦落入柯家,再要回來少不得要扯皮,說不定有些沒說破的事情也不得不撕破臉全都擺到台面上來了。
不到最後一刻,嚴幼微並不想這麼做。
「拿點紙巾處理一下,你知道在哪里。」
嚴幼微高度緊繃的神經像被刺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過來。這車她坐過不止一回,在她面前的置物格里就有紙巾,這是曾子牧的習慣。
她一邊拿紙巾擦摔破的膝蓋,一面死盯著那輛車不放。眼看距離就要拉大,她問道︰「能不能追上去?」
「可以。」
曾子牧調查一下車速,將整輛車子操縱得猶如泥鰍一般,在快速行徑的車流中左右來回穿梭,不到五分鐘就逼近了那輛出租車,開在了對方隔壁的車道上。
嚴幼微忍不住贊了一句︰「你車技還是這麼了得。」
曾子牧扯扯嘴角︰「謝謝夸獎。」
雖然離得很近,近到嚴幼微透過玻璃就能看到陽陽沖她笑著招手的表情。但出租車依舊在公路上疾馳,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嚴幼微又問︰「能把車逼停嗎?」
理論上應該可以。這里不是高速,出租車在最靠右的車道上,如果司機有心想停,路邊大把空位。可是……
曾子牧問了一個關心的問題︰「孩子被誰綁了?」
「我婆婆。」
「所以是家庭內部矛盾?」
「孩子一直跟著我,她不能不打招呼就帶走孩子。」
「冒昧問一句,孩子哪來的?」
「呲……」車子顛了一下,嚴幼微手里的紙巾直接摁到了傷口上,疼得她一呲牙。然後她回了句,「前夫的。」
曾子牧瞬間沉默不語。但嚴幼微很快又補了一句︰「放心,你是前前夫。」
曾子牧恍然︰「哦,我記起來了,那個男人娶了你不到三個月,就死了。所以說這孩子……」
「遺月復子。」
嚴幼微有些急躁起來。這一路上竟是中了邪了,一個紅燈也沒吃到。眼看陽陽近在眼前她卻不能把孩子奪回來,她的耐心正在一點點被瓦解。
「想想辦法把車子攔停。」
「什麼辦法都可以?」
「是。」
「花多少錢你也無所謂?」
「是。」
「好。」曾子牧話音剛落,嚴幼微就感覺車子加速了一下,車頭朝右邊偏了過去。然後就她眼睜睜地看著歐陸的車頭撞上了出租車的前排車門。駕駛員顯然嚇了一跳,直接一個剎車踩下去,出租車終于停了下來。
曾子牧隨即把車往右道並,直接停在了路邊的停車帶上。出租車卻沒動,依舊停在最右的車道上。司機一臉不悅地下車來,剛想開口罵人,一看曾子牧的車嚇了一大跳,整個人臉色大變。他立馬指著曾子牧大叫︰「是你開車撞的我,跟我沒關系。」
曾子牧下車時笑得一臉親切,只是這笑容假得很︰「是,是我撞的您,我會全額賠償您的損失。」
司機這才松一口氣。他開車多年,雖然沒發大財但對車也懂一二。這位的車起步價就至少三百萬,雖然只撞壞了一盞前車燈,他也照樣賠不起。
曾子牧沖他點頭︰「您最好先把車開過來,別妨礙其他車。您的損失我現在就付。」
司機一听高興得一咧嘴,剛想回駕駛座開車,卻看見了奇怪的一幕。那個搭他車的老太太已經開了車門跑了下來,她抱著個孩子就在大馬路上狂奔,身後還追著個年輕女人。那女人赤著腳速度挺快,幾步就追上了她,從她懷里強行把孩子搶了下來。孩子想是被嚇著了,在女人懷里放聲大哭,很快就吸引了周圍不少群眾圍觀看熱鬧。
嚴幼微把陽陽搶回來後轉身往曾子牧的車邊走,身後婆婆馬惠蘭卻不肯放棄,揪著她的衣服又打又罵,幾次伸手要把孩子奪回去,都讓嚴幼微扭身避開了。老太太眼見拼力氣拼不過,索性放聲大喊起來︰「搶孩子了,大家快來啊,光天化日之下搶孩子啦。我的孫子啊,要被這個壞女人搶走了!」
她這一喊群眾們更興奮了。不少人還真被她唬了過去。事發時候的情景不少人都看到了,確實是後面的年輕女人強行把老太太懷里的孩子給搶過去的。不明真相的群眾圍在一起大肆議論,有人正義感爆棚還直接撥打了110。
警方一听有人當街撞車搶孩子,覺得這事兒挺嚴重,幾分鐘內就開車趕到了現場。出租車司機一听警車的笛聲臉色一黯,剛要開口曾子牧已經走過來把手按在了他肩頭︰「師傅你放心,這事兒不賴你,全賴我。回頭我會跟警察說明白的。我車上有車載攝像頭,一會兒拿給警察一看就全清楚了。這里是五千塊錢您收好,撞壞了您的車門不好意,您去修一修吧。要不夠你再給我打電話。」
司機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接過遞來的名片一看,上面除了一個名字和一個電話外什麼頭餃也沒有,跟平時見到的名片完全不一樣。
他不知道面前這極富壓迫感的男人是誰,但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走運發財了。他的車子只是被蹭了一下,車門根本沒變形,打蠟上漆花不了幾百塊,就是把門卸了換扇新的也用不了五千塊。他心想這一趟活拉得真值,有戲看還有錢賺。
那一邊馬惠蘭還在跟嚴幼微扯皮。她見警察來了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更為囂張,拉著民警同志就開始陳述冤情︰「警察同志啊,這女人是個瘋子啊,她搶我孫子不放啊。我這剛從幼兒園接了孫子回家,她就盯上我了,還開車追我坐的出租。你看看,把人出租車司機的車子都給撞壞了。」
民警被她拉著到了出租邊一看,上面果然有新擦過的痕跡。民警問司機︰「你這車剛被撞了?」
「是是,不過我們已經合解了。人家司機賠錢給我了,我不告他了。」
民警懶得理他這檔子事情,他更關心孩子的問題。于是他又問嚴幼微︰「這孩子是老太太的孫子嗎?」
嚴幼微點頭︰「是。」
「那你是孩子什麼人?」
「我是孩子母親。」
她這話一出旁邊圍觀的一些人听了就發出「哦」的一聲。原來不是當街搶孩子,是媳婦跟婆婆鬧矛盾,孩子跟著遭殃罷了。拐賣案立馬變質為婆媳糾紛,大家的興趣更高漲了。
民警是有經驗的,一听這情況就知道很復雜,三兩句話是打發不了人的。于是就招呼在場的相關人員︰「都跟我回警局說明情況吧,一個也別落下。」
出租車司機立馬露出一臉苦相。曾子牧直接上前,將手里一沓錢塞了過去︰「辛苦你了師傅,您幫個忙到警局說明一下情況。這是您的誤工費。」
司機沒打開手心,只悄悄掂量了一下,估計這錢不下于一千塊,立馬笑著點頭應了︰「行行,我去,我去。」要是天天都有這種活該多好。
馬惠蘭當著民警的面略微收斂了一點,但還是不死心,沖著嚴幼微狠狠罵了一句︰「呸,咱們警局見。我們柯家的孩子誰也別想搶走。」
嚴幼微連看都不看她,死死抱著孩子不撒手。失而復得的感覺實在太驚心動魄了,她原本還不覺得,在抱到孩子的那一刻她真有種虛月兌的感覺。如果今天不是踫到了曾子牧,孩子會怎麼樣真不好說。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看了馬惠蘭一眼。這個女人才當了她的婆婆不到三個月,但她們之間的恩怨情仇又豈是一兩句話就說得清楚的。嚴幼微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
一旁的曾子牧剛打完個電話,眼明手快就過來扶了她一把。然後他把陽陽從嚴幼微懷里抱出來,招呼了一聲道︰「走吧。」
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走在前頭的背影,嚴幼微突然覺得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