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夕陽,熙熙攘攘的商業步行街,潔淨的玻璃門擋住了窗外的炎熱,更擋住了外面的人氣。
郁金香花店門面不大,也就是一個花店而已,既不張揚,也不低調。跟隔壁的郁金香婚紗店相比起來就安靜得多了。于琪琳身上的圍裙有點濕,那是因為沾上了鮮花的露水。蹲在剛剛開箱的一大堆玫瑰花前,她精心地挑選著這些嬌柔的花骨朵,修理去多余的枝葉,動作很是流暢,似乎她本來就是跟花店融為一體的。
「先生,請問您需要點什麼花嗎?」說話的是郁金香花店里的另一個小妹,叫蘇祈兒,只有二十歲,跟于琪琳一樣都是附近打工的大學生。
「要九十九朵玫瑰!」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挺年輕的,就是有點冷。
听到這把聲音,于琪琳下意識地挑了挑眉頭。來得果然迅速,還真不愧是何家三少手下。
「先生,您稍等!我們這里有紅色的,黃色的,藍色的,粉色的,還有紫色的。請問您需要什麼顏色的呢?」蘇祈兒輕快的聲音帶著某種愉悅,這是招攬到生意即將享受分成的一種快樂。
「就要大紅色的!」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是那麼不帶感情。大紅玫瑰,最惡俗的那種。
「好的,先生!九十九朵紅玫瑰,先生,請這邊付款!」蘇祈兒很高興地抱起一大簇已經包好的玫瑰花,領著顧客往收銀台那邊走去,心里開始盤算這一筆生意的回扣。
九十九朵紅玫瑰?
那是多麼大的誠意!
當一個年輕男人捧著九十九朵玫瑰單膝跪下的時候,那種虔誠足以俘虜一個女人的心了!當然,還少不了錦盒里的婚戒,那更是牢牢鎖住女人身心的魔咒。
听到蘇祈兒帶著些許雀躍的聲音,低垂著腦袋的于琪琳不由得無聲地扯了扯唇角。那一年他就是捧著這麼一大簇紅玫瑰單膝跪在她面前的,也就是這麼簡單地俘虜了她單純的心。
執子之手,與之偕老!多麼神聖的一句話!可惜一切都消失在那一聲槍響當中。
于琪琳皺了皺眉頭,突然發現自己的思緒飄得有點遠了。那個時候的她還不會討厭紅玫瑰,畢竟那是愛情的象征。看著手里正在修剪的玫瑰,于琪琳突然手一抖,將整個花苞都剪斷了。
「這位先生,您的玫瑰包好了!請問您需要附上一張卡片,寫上你的心意嗎?」蘇祈兒的心情相當地好,能夠在下班之前小賺一筆那是多麼令人愉快的事情。特別是像她這種需要依靠打兩份工來支撐日常生活的女生來說,這絕對是上帝的突然垂憐。
「不用了,請問這位就是于琪琳于小姐嗎?」陌生男人有些清冷的聲音突然朝蹲在地板上修葺花草的于琪琳靠近。
低垂著腦袋的于琪琳微微地皺了皺眉頭,淡漠地回頭看著那一束紅艷艷的鮮花,一臉清冷地站了起來。「請問先生您找誰?」
「找的就是你!美女,一起吃晚飯,怎麼樣?」
另一道清冷的聲音在門口那邊響起,于琪琳不由自主地抬眸往外望去,見到了那個並不陌生的高大身影,不由得有些恍惚。
「您是……」于琪琳眼眸一深,深呼吸之後才緩緩地開口,似的帶著某些遲疑的東西。
夕陽斜斜地從門口照射進來,照在何振銘的身上,形成了一大片陰影。于琪琳呆呆地看著那張被陰影籠罩著的英俊臉龐一再地靠近,卻怎麼也反應不過來。
「美女,怎麼?過了一晚上就認不出我來了?昨晚咱們還同床共枕……」何振銘笑得很有味道,起碼讓站在後面的蘇祈兒感覺很有特殊的曖昧味道。
不要說蘇祈兒,就連一直呆在何振銘身邊的韓立佳听到這話也不由得多看了于琪琳兩眼。也就是那麼兩眼,韓立佳的嘴巴也張大了。
「柳……柳小姐?」韓立佳一直跟蘇祈兒打交道,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角落里背對著他收拾花草的于琪琳。等到何振銘進來了,他才注意到人家何家三少關注的焦點是在于琪琳臉上。不過,也就是跟于琪琳打了個照面之後,韓立佳立刻就瞪圓了雙眼,遲疑著叫了一聲。
「對不起,你們認錯人了!我姓于,叫于琪琳,人家叫我麒麟。」于琪琳皺著眉頭看著有些奇怪的韓立佳,有所觸動地更正了他的說法。
「于小姐,今天過來是想請你一起吃晚飯的,不知道你賞不賞臉?」何振銘冷冷地瞪了韓立佳一眼,清冷的聲音一下子喚醒了正在發愣的韓某人。
「對不起,三少!我……」韓立佳自知失態,趕緊低垂下腦袋不敢多說什麼。
「您是……你就是昨晚的……那個混蛋!」于琪琳的目光重新回到何振銘的臉上,似乎是在思考著到底在哪里見過這個帥氣逼人的男人。不過當她的視線在何振銘手臂上聚焦的時候,她立刻就恍然大悟起來。
「你不是處心積慮地出現在我面前嗎?怎麼可能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何振銘上前一步,一把掐住于琪琳的下巴,將她猛地往她身後的牆壁慣了過去。
于琪琳的身體‘啪’的一聲跟身後的木牆來了個結實的踫撞,一聲哀怨的叫聲從她嘴角溢出,她的整個身體像是漂浮的柳絮一樣被何振銘發涼的手掌釘在了牆壁上。
「喂,你們是什麼人?你們想干什麼?」從婚紗店那邊听到聲響跑過來的付艾麗沖上前要掰開何振銘的手掌,可是卻怎麼也使不出力氣來。
「滾開!」何振銘冷冷地一聲斷喝,愣是把付艾麗嚇了個直哆嗦,差點就要摔倒在地上。嚇退了付艾麗,何振銘回頭盯著臉色蒼白的于琪琳惡狠狠地逼問。「說!你到底是什麼人?是誰派你到我身邊的?」
「我……我,我,我……先放我下來!你是,你是昨晚……」于琪琳身高也有一米七二,可是在一米八八的何振銘面前卻顯得有些弱小。她僵硬著身體往後縮著脖子的時候竟然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沒有恐懼,只有濃烈的死亡氣息。
何振銘的手勁兒很大,不像是文科的文弱書生,更不像是坐在實驗室里搞研究的亞健康人士。白皙的臉龐因為憤怒而漲紅,冷冽的眼楮一下子睜大了不少,里面折射著冰冷的氣息。
于琪琳有點後悔,已經意識到她又一次低估了何振銘的實力了。可是這個時候已經失去掙扎的意義了。如果何振銘是有心殺她的話,于琪琳估計他也不會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郁金香花店。既然何振銘不打算要她的命,于琪琳就只能讓自己多吃一些苦頭,以博取對方的信任。
「說!到底是什麼人派你過來的?」何振銘面目猙獰,怒目圓睜,布滿血絲的眼楮折射出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凶光。他一手輕拍于琪琳的臉龐,一手卡住她的脖子,歇斯底里地怒喝著。
「那個,那個……先生,你再不松開她的話,我立刻報警了!」付艾麗看著呼吸困難的于琪琳,不得不作勢朝何振銘再次發出了警告。
「報警?你是說打11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撥打的。」站在一邊的韓立佳上前一步,按住了付艾麗伸向收銀台上面電話的手掌,冷冷地開口了。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難道我們小小花店得罪過兩位大哥?」付艾麗只得放棄掙扎,一開口就是很直白的話語。
就在付艾麗和韓立佳兩人糾纏的時候,于琪琳感覺到她快要窒息而死了。她努力地想要卷縮起雙拳,可是缺氧而產生的無力感卻讓她的眼角溢出了兩顆豆大的淚水。她突然發現她錯了,真的錯了。她不應該這麼被動,不應該輕易就讓何振銘掌控她的生死。她應該先下手為強,她應該抬手狠狠地戳向他胸口的穴位,她應該……于琪琳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她只知道眼前那張猙獰的面孔有些模糊,甚至有漸行漸遠的趨勢。她想要伸手抓住對方,抓住那張慢慢離去的臉龐,可惜的是,她只有無力地垂落著雙手,等待著上帝對她的指引。就像當年她無助地看著腳下的那一灘血紅那樣,苦苦掙扎卻無濟于事。
兩滴豆大的淚珠子滑落,在空氣中留下兩道完美的弧線。何振銘傻傻地看著那張因呼吸不暢而漲紅的俏臉,忍不住松開手掌,朝她的眼角撫模而去。一聲極輕的呢喃,那張涼薄的嘴唇情不自禁地湊了過去,貼上了于琪琳發紫的嘴唇。「依怡?」
最先發現問題的是傻站在角落里的花店小妹蘇祈兒,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戲劇性的一幕,看著那個男人霸道而綿長的熱吻,看著他慢慢地松開那只差點掐死于琪琳的大手掌,看著他嘴唇的掠奪毫不猶豫地取代了充滿殺氣的手掌。
付艾麗呆了,眼里快速地閃過一道竊喜。
韓立佳也呆了,眼里的情愫卻相當地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