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氣急敗壞的何振龍,作為小了足足他十二歲的弟弟,何振銘對于何振龍這個弱點相當地滿意。沒等何振銘享受這種快感,從一道清麗的女聲從別墅門口那邊飛了過來。
「哥,你回來啦!你終于回來了!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啊?」就在何振龍不甘心地想要反駁什麼的時候,從別墅正門飛撲出一條縴細人影,朝著何振銘懷里鑽了過來。長高了不少的何筱筱不由分說地抓住何振銘的手臂,又哭又笑地嚷嚷著。兩行淚線順著她白皙細女敕的臉龐無聲滾落,將她精致的五官襯托得更加的楚楚動人。
「呃……筱筱!嗯,我回來了!」被何筱筱冷不防地抓住手臂,何振銘才想起自己手臂上的傷口,不由得一聲低呼。
「哥,你怎麼了?你受傷了?」順著何振銘的目光,何筱筱意外地發現了何振銘手臂上的傷口,巴掌大的瓜子臉立刻慘白一片,一聲尖叫響了起來。
「我沒事,就是不小心擦到的。」何振銘看了一眼左臂上的傷口,拍了拍何筱筱的肩膀,淡然地敷衍了一句。
沒等何筱筱再次開口,一直看著兩兄妹敘舊的何振龍突然涼颼颼地開口了。
「哎呦,筱筱啊,你這就不對了,怎麼眼里只有你三哥啊?難道你沒有看到大哥也站在這里嗎?」
「大哥,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你!」被何振龍這麼一提醒,何筱筱回頭一看,只得硬著頭皮跟笑得十分陰冷的何振龍打了聲招呼。
「哼!那是,你眼里怎麼會看到我這個大哥呢?」何振龍冷冷地從鼻腔里哼了哼,腳步重重地往客廳走去。
「我……」被何振龍嚇了一跳,何筱筱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剛想說什麼卻被何振銘握住了雙手。
「進去吧!哥回來了,不用再害怕任何人了。」何振銘牽著何筱筱的素手往屋內走去,低聲地安慰。三年不見,離家時的黃毛丫頭已經長得亭亭玉立了,也是一名大學生了。何振銘暗自感嘆,對這個小了他六歲的同胞妹妹總有難以掩飾的呵護之情。
「嗯!哥,你終于回來了!爸在里面!哥,到我房間里先包扎一下傷口,好不好?」看著夢牽魂繞的熟悉身影,何筱筱哽咽了一聲,心里有著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
「嗯,我沒事,等會兒再跟你詳聊。」何筱筱的盈盈關切讓何振銘心里一暖,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信步朝坐在客廳沙發首位的高大身影走了過去。
差不多六十的何一秋戴著老花鏡正在研究手中的內參,花白的頭發有些稀疏,不過腰背都挺得直直的,一看就是一個身體很硬朗的男人。先何振銘一步走進客廳的何振龍此時不知道走到哪去調戲院子里的小保姆了,客廳里面就只有何一秋一個人。
何振銘淡漠地看著何一秋花白的頭頂,眼里的冷意慢慢地斂起,嘴角很奇妙地浮現了一抹笑意。
「爸,我回來了!」何振銘在距離何一秋一米半左右的距離停住了腳步,朗聲叫了一句。
「嗯!」何一秋頭也不抬,繼續盯著手中的重要文獻,隨口答應了一句。過了好一會兒,見到面前的人影沒有移動,何一秋才皺著眉頭抬眸看了過去。「振銘?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爸!您看書怎麼看得這麼入迷啊?哥剛才不是叫您了嗎?您怎麼又沒听到呀?」見到何一秋放下手中的材料,何筱筱走上前,挨著他坐了下來,嘴里還親熱地嗔怪。
「筱筱,你早知道你三哥要回來?」看到面前玉宇軒昂的兒子,何一秋猛地站了起來。他上前朝何振銘走了兩步,可是緊緊皺起的眉頭絲毫沒有松弛下來的意思。他看了看何振銘,又看了看何筱筱,頗有距離感地問了一句。
「銘兒,你終于回來了!」听到聲響,裴如玉從樓上下來,淚眼朦朧地朝何振銘遲疑著張開了雙臂。
「媽,我回來了!」何振銘微微一笑,禮貌而疏離地回答了一句,然後淡漠地看著裴如玉張開的雙臂落寞地垂落下來,再淡漠地看著裴如玉嘴角的笑容慢慢地枯萎。
家,對于五歲就隨著母親嫁過來的何振銘來說,並不是一個溫暖的代名詞。
何一秋是南島省川海市本地人,像普通的成年男子一樣娶妻生子,升官發財。他的第一任妻子萬淑芳給他留下兩個兒子,大兒子何振龍和二兒子何振興,然後就病死了。第二任老婆裴如玉嫁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有了個五歲的兒子何振銘,跟何一秋結婚後又生了個小女兒何筱筱。這樣的家庭關系相當的復雜,更加讓人覺得復雜的是裴如玉之前是未婚先育生下兒子何振銘的。當然,就算是再復雜的事情,掀開了內幕也就那麼一清二楚了。在裴如玉光明正大地嫁給何一秋之前她曾經就是何一秋的秘書,那還是何一秋在川海市一個縣區,祁雲縣,當縣長的時候。
十九歲的裴如玉在給何一秋當了半年的秘書之後就辭職不干了,不到二十歲就生下兒子何振銘,二十五入主何家當起了低調的第二任夫人,再然後就生下小女兒何筱筱。
何家的框架也就基本構成了。只不過這個家對于何振銘來說根本就不是一個家,只是一座大房子。以前的何家大院是這樣,現在的三街三號別墅樓也是這樣,就是一座院子,大了一點而已,冰冷、陰暗依舊。
特別是當這個家有著一個大了他十二歲的大哥,和一個大了他十一歲的二哥時,何振銘這個‘野種’的日子過得有多艱難,用腳趾頭一想就知道了。
不過日子再怎麼難熬,何振銘都不願意向自己的母親裴如玉多提及一句。因為一直努力扮演春天後母心的裴如玉從來就沒有為他說過一句公道話,除了暗地里給何振銘請了一個武術老師之外,對于小不了她幾歲的兩個‘兒子’,裴如玉連一聲呵責都不敢發出。
相反地是,武術老師韓如林跟何振銘的關系更加的親密一些。畢竟,從何振銘懂事開始,韓如林陪在他身邊的時間遠比母親裴如玉來得多得多。
何家的飯廳很大,何家的飯桌也很大。
正值端午佳節,何家寬大的圓形旋轉餐桌,上面移動著的是一盤盤美味佳肴。不過看起來今天晚上大家的食欲都一般般,戰斗力不強。對于何振銘的突然回歸,何家最開心的莫過于小何振銘六歲的親妹妹何筱筱,其次就應該算是何振銘的母親裴如玉了。至于,何一秋,多年的體制內生活已經讓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何振銘基本上從何一秋臉上尋找不到任何痕跡來體現自己老爹的情緒的。
相反地,何振興倒是熱情得很。比老大何振龍小了一歲的何振興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看牌子應該是從香港花了幾萬塊錢定制的名牌產品,身上是定制的名牌休閑服,臉上是文雅的笑容,也類似于定制的笑容。何振興跟他的大哥長得差不多高,但是何振龍一身肌肉,而何振興則是一臉的儒雅,文質彬彬的,看起來就應該是大學校園里的某某教授,只不過這個某某教授還是裴氏藥業的總經理,僅次于繼母裴如玉這個董事長之下。
笑得合不攏嘴的自然是何筱筱,一個勁兒地給何振銘夾菜,把他面前的碗都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何振銘微微地笑著,對親妹妹的寵溺讓他不動神色地將身上的戾氣收斂得一干二淨。只有真正跟何振銘交過手的何振龍才理解何振銘臉上無害的笑容到底隱藏著怎麼樣的殺戮。
裴如玉長得很狐媚,這一點從四十多歲的她身上還能看得出來,也可以從她身邊的何筱筱身上印證到這一點。何筱筱五官精致,身材高挑窈窕,清純而不失嫵媚。用風韻猶存來形容保養得當的裴如玉一點都不過分,先天的優厚資質,再加上刻意的養生,讓四十四歲的中年婦女看起來跟女兒何筱筱似乎相差不了多少歲。
何家有一定的家底,何一秋的步步高升也跟這一點有著必然的聯系。雖然沒有建國元勛之類的豐功偉績,但是何家在南島省也算是一個大家族。經歷了那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之後,何家雖然損耗了一定的元氣,不過很快就通過高考那支獨木橋和參軍服役陸陸續續走出了不少的大學生,開始了體制內的模爬滾打。
食不言、寢不語,算是何家的一個家規。不過,這一天晚上何一秋親自打破了這一家規。他抬眸看了看正在漫不經心地挑著米粒吃飯的何振銘,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回來了,有什麼打算?」
「暫時沒什麼打算。」何振銘似乎早已經料到何一秋會發問,放下筷子,很隨意地回答了一句,連眼眉都沒有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