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上暝煙低 11初次相逢(下)

作者 ︰ 墨陵傾

唐緋衣在小溪邊洗了把臉醒了一下神,雙手掬起一些溪水喝了下去,覺得清涼中帶著一絲甘甜,忍不住又喝了幾口,接著取下腰間掛的葫蘆,葫蘆不大,呼嚕呼嚕的幾下就灌滿了溪水。她拎著葫蘆哼著不知名的小調走回原地,卻發現那樹下空無一人。

唐緋衣有些生氣,這姑娘咋一聲不吭地自個兒就跑了呢?她本來不想再理會,打算收拾一下繼續上路,余光卻瞥見地上有新的血跡,應該是顧晚涼留下,想到顧晚涼身上還帶著傷,萬一又昏迷過去可怎麼辦,心中的不忍頃刻間壓過了她不辭而別的氣憤,嘆了口氣,走過去解了韁繩,牽著馬順著血跡延伸的方向追去,皺著眉嘀咕道︰「明知自己身上的傷還沒好,又流血了吧,真是不讓人省心……」

血跡中斷。

唐緋衣剛頓住腳步,突然,听到身後有風聲撲來,她慌忙轉身定楮一看,竟是顧晚涼冷凝著容顏,自半空中騰躍而下朝她拍出一掌。

唐緋衣明知應當側身避開她這一掌,奈何身體完全跟不上大腦,胸口上硬生生地捱了她一掌,好在這一掌沒幾分力道,唐緋衣只是踉蹌地後退了幾步。

她火氣「騰」的一下就上來了,揉著胸口,氣憤地質問道︰「你是算什麼意思?」

唐緋衣適才轉過身來的時候,顧晚涼已經瞧清了她的模樣,正是因為瞧清了,顧晚涼心中不免一驚,她認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縱然她一身書生裝扮,但顧晚涼還是一眼看出了她正是自己未來的弟媳唐緋衣。

只是,唐緋衣怎會出現在此地?顧晚涼又生疑惑,但仍是當機立斷地撤回了絕大部分掌力,是以,唐緋衣只受了輕輕一掌,並無大礙。

她伺機出招,已是耗盡最後一點真氣,中途又生生撤回掌力,落地後,胸中氣血翻騰,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來。

唐緋衣見狀,禁不住關心地問道︰「你……你沒事吧?」

血氣的多番流失讓顧晚涼的神智逐漸迷離起來,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倏然傳來的劇痛讓她靈台頓時一清,清眸一凝,冷冷地問道︰「唐緋衣,你怎會在此出現?」

坑爹吶。唐緋衣月復誹,不是小說里描寫的古代人觀人的能力都極差麼?別人稍微一變裝立馬就認不出了,為什麼她一改裝,先是青衣男子,接著是顧晚涼,就輕而易舉地看穿她真實身份了呢?

是了,秋兒說過顧晚涼去唐家堡提親時她們見過面,既然都認識,那還出掌打她?!唐緋衣清了清嗓子,語帶不滿地回道︰「你管我吶,我還想問你,你都認出我了,怎麼還照打不誤?」

顧晚涼不想與唐緋衣浪費唇舌,冰冷的目光一瞬不轉地盯著她,直看得唐緋衣心底起寒,冷聲又重復地問了一遍︰「你怎會在此出現?」

又問這個問題,總不能直接告訴你我是靈魂附身,所以翹家到處游玩吧?唐緋衣眼珠一轉,靈機一動,也學著顧晚涼把剛才的問題反問回去︰「你還沒說你為什麼打我一掌?」

顧晚涼不答也不再追問,唐緋衣亦如此,兩人只是靜靜對視,似乎陷入了一種很微妙的僵持狀態中。

還是唐緋衣先敗下陣來。她現在對顧晚涼的性子有了個大致的了解,這武林高手多半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顧晚涼也不例外,她們要是這麼對峙下去,這姑娘絕對會死撐到底,到時候傷勢惡化了,還不是得她來照顧她,說穿了,這受罪的還是她自個兒。

唐緋衣把韁繩栓好,走到顧晚涼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將手中的葫蘆塞到她懷里,生硬地說道︰「葫蘆里有水,我先去別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些果子墊墊肚子。」她調頭走出幾步,又不放心地回過頭來,「你可別再跑了呀。」

換做平日,若是有人膽敢以這種態度對顧晚涼說話,只怕這人見不著明日的太陽了。但這一次,顧晚涼只是愣愣地望著唐緋衣遠去的背影,半晌才回過神來,清眸低垂,目光落在手中的葫蘆上。她拔出葫蘆的塞子,將葫蘆湊到唇邊,她一小口一小口喝得極慢,清清涼涼的溪水順著喉嚨緩緩淌下,沖淡了她喉間的腥甜。

顧晚涼將塞子塞回葫蘆上,虛弱的身體再也無法強撐下去,靠著樹干緩緩坐下。葫蘆中還余下一半的溪水,輕輕晃動間能听到聲聲清響,她似乎回想起什麼,目光逐漸迷離,怔怔出神。

唐緋衣漫無目的地隨意走著,突然,她的目光被草叢中的一抹紫紅色給吸引住了。紫紅色的花開在一株草上,草葉子呈長橢圓狀,邊緣有針刺,這種草她並不陌生,在她們那兒管它叫刺兒菜,它的葉子有止血的功效。

唐緋衣不由一喜,將手縮入袖子內,伸過去摘葉子。她沿著草叢走進去,摘了大概數十片刺兒菜的葉子,略微估計了一下,給顧晚涼用應該是足夠了。

她又四下找尋起果子來,又走了好一會兒,才讓她找到幾棵野生的果樹。果子掛在枝頭上,她踮起腳尖伸手著去抓,發現還是差了一點距離,她按了按胸口,開始試著跳起來去抓,這一下果然成功了。

于是,她又連續跳了幾下,落地之後,她發現自己只是有一些微喘,以前時常「拜會」她的心悸並沒有出現,她又試著連續幾下跳躍,都沒有出現心悸的跡象,雖然她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這一認知,還讓她喜出望外。

唐緋衣心情愉悅地帶著果子和草藥回來,見到的正是顧晚涼怔怔出神的模樣。從樹葉縫隙中漏下的幾縷陽光頑皮地在顧晚涼的眼角眉梢盈動,似有一只無形的手執著眉筆為她描眉,畫柔了她原本冰雪般的眉目。

她不由自主地頓住腳步,呆呆地望著顧晚涼的側臉,恍恍惚惚地想著︰原來她生的如此之美,只可惜生了一個冰山似的性子。

顧晚涼身上帶傷,但警覺性仍在,于是乎,唐緋衣又一次被抓到在「偷看」。

唐緋衣試圖化解這種尷尬,比了比手中的「戰利品」,笑道︰「你看我找到了什麼?」她快步走到顧晚涼面前,把懷中抱著的果子一股腦都倒到她懷里,「果子你先吃著,我把刺兒菜給你傷口上敷上,這個能止血。」

似乎是被唐緋衣的熱心感染,顧晚涼眉間的神色不復初時的冷硬,她沒有拒絕唐緋衣的好意,輕輕地「嗯」了一聲,卻沒有拿起果子墊月復,淡淡的目光凝止不動,似乎神思又一次飄遠。

唐緋衣就近找了兩塊石頭,一大一小,將刺兒菜放在大的石塊上,用小的石塊耐心地研磨起來。其實,唐緋衣的第一念頭是,把刺兒菜的葉子放到嘴巴里嚼碎了鋪到顧晚涼的傷口上,而且唾沫確實有消毒的功效,關鍵是她實在不好意思這麼做,只得選擇這個慢辦法了。

她研磨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行了,偷瞄了一眼顧晚涼,發現這姑娘又在失神狀態,無奈地搖了搖頭,直接自己動手,將磨碎的葉子一點點小心地灑在她左肩的傷口上,又從衣擺下扯了一條布幫她做了個簡單的包扎,接著又為顧晚涼的飛鏢傷口也做了相同的敷藥與包扎。

她流利地做完這一些列動作,在外袍上隨便擦了擦手,從顧晚涼懷里拿過一個果子,在衣袖上擦了擦,放入嘴里咬了一口,見顧晚涼仍無所動,于是用手肘輕輕踫了她一下,含糊不清地說道︰「想什麼那麼入神啊,這果子味道挺甜的,你也吃吃看啊。」說著,還特意拿起個果子擦干淨了遞給顧晚涼。

顧晚涼驚而回神,微微攏起了眉心,她竟連著兩次在唐緋衣面前失神。她自嘲地微翹起唇角,一言不發地接過她遞來的果子,默默地咬了小口,清甜的果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她瞥了一眼正歡快吃著果子的唐緋衣,沉吟片刻,語氣淡然地將心底的疑問問出口︰「我記得唐姥姥持家甚嚴,她怎麼肯讓你獨自出門?」

唐緋衣差點兒被果子噎到,這人怎麼總惦記著問這個問題啊?她輕咳了幾下,沒好氣地回道︰「實話告訴你吧,我是偷跑出來的,不過你千萬別問我原因,我說了你也听不懂。還有,你別想著把我帶回唐家堡,我千辛萬苦才出來的,還沒玩夠呢。」想到可能被顧晚涼打包送回唐家堡,唐緋衣神色認真地看向她,正色道,「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會恩將仇報的,對不對?」

顧晚涼一下子捕捉到了她話里的重點,唐緋衣是偷跑出來玩的?!她驚疑地打量著唐緋衣,眼前這個人的一言一行與她印象中的唐緋衣迥然不同,但這副容貌分明就是唐緋衣,這其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唐緋衣等了半天沒听到顧晚涼說話,心中一急,追著問道︰「姑娘你咋這麼溫吞,你得給我個保證先吶。」

保證?竟然有人敢要顧晚涼的保證?

顧晚涼一反常態地沒有動怒,她深深地凝視了唐緋衣一眼,淡淡道︰「我不帶你回唐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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