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靜悄悄的,一輪明月在如紗般的雲朵里輕移著,清輝朗朗,整個蘅蕪苑都顯得分外清靜明朗。
微啟的窗戶,一絲月光穿過,落在床頭。
薛雲欣裹著被子坐在床里頭,望著眼前這個總是半夜三更擾她清夢的男子。
「你最近來得可真夠頻繁,又是什麼事?」
鳳穆暄笑得極為曖昧,卻又一言不發,只毫不客氣地爬上了她的床,坐在她的外邊,還將她的被子扯過,帶著她的人躺入了才暖和的被子里。
薛雲欣嘴角輕抽,倒也沒有掙月兌,只能說是習以為常,她以為他斷然是看不上她這副瘦如豆芽菜的身體。
「有話快說,沒話我要睡覺了。」
鳳穆暄笑笑,笑望著她蹙起的眉頭,手緊緊攬著她小小的身體︰「話倒是沒有,但最近晚上並不安寧。」
薛雲欣擰著眉頭,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乖,該睡了。」他伸手拂過她的眉宇,溫柔地說道,「你放心,我並不會對你做什麼。」
薛雲欣眨了眨眼楮,鄭重地對上他幽邃的眸子,那漩渦般的雙眼幾乎是要將她整個人吸入,可又不同以往那般會讓她迷了心神,而今只覺得會有沉淪的錯覺。
「你為什麼要拉上我?」
鳳穆暄似笑非笑地回望著她,弄得她心神不安,害得她不得不錯開視線,望著窗外的月光,繼續追問︰「為什麼?」
「一定要回答嗎?」
薛雲欣點點頭,鄭重道︰「一定。」
鳳穆暄微啟唇︰「因為你是孟思敏。」
薛雲欣心底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暗暗咬了咬雙唇,將那奇怪的感覺從心底剔除,她是孟思敏。他對她們孟家有愧疚,所以一直拉著她……這樣的解釋或許能通。
「原來如此。你上回說幫我的,那咱們是不是應該開始著手了呢?」
「嗯。接下來我會一直都在京都。」
鳳穆暄這話算是告訴她只要他在京都。便能夠幫她,是這樣嗎?她暗自咀嚼了下。算是認定了這個答案。
「該睡了,往後事會很多,會累。」
這話他說得很輕,下巴抵在她的腦袋上,她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鑽入鼻尖,原想嗆他的話也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去,乖巧地閉上了雙眼。
只是。才睡得迷迷糊糊時,薛府如同炸開了鍋般的喧鬧。
薛雲欣揉搓著眼楮,嘀咕道︰「大半夜的又折騰什麼。」
此時鳳穆暄早已醒來,也听清楚外頭在鬧什麼。他望著她,慢吞吞的說道︰「你二姐姐死了。」
瞌睡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難以置信地望著鳳穆暄︰「你沒開我玩笑吧?」
鳳穆暄坐起身子,為她拿來衣裳,甚至親手為她穿上︰「沒有。她什麼都未與你說。便死了。」
薛雲欣雙眸倏然睜大︰「是你?是不是你……」
鳳穆暄搖搖頭,為她收拾好衣裳後,幽幽道︰「不是,你與你丫頭一同去,我不方便現身。」
薛雲欣踟躇了下。終是推開門走了出去,棉蘭等人也恰好都起來。
「四小姐,好像是二小姐出事了。」
「我听見了,咱們過去瞧瞧。」
原先沉睡的薛府此刻甚是喧鬧,一陣陣哭聲從南園牡丹苑傳來,幾個大夫挎著藥箱惋惜地從南園走了出來。
薛雲欣疾步上前,將他們攔了下來,急急道︰「出什麼事兒了?我二姐姐她可是怎樣?」
「回四姑娘的話,二姑娘不行了。」
不行了?那是不是可以說薛蓉倩還有一口氣,鳳穆暄不是說其死了?
她一邊想一邊快速地向著里頭走去,只見牡丹苑里站滿了人,她擠開攔著路的僕人與婢女,跨上了台階,只見一襲鮮艷紅衣的薛蓉倩安靜地躺在地上,一條凳子踢翻在地上,房梁上懸著一條白色緞子,風吹過時,搖搖晃晃。
而二夫人淚水漣漣地半抱著薛蓉倩,那悲傷的模樣不禁讓人有些動容。
于二夫人來說,這薛蓉倩終歸是她養大,該是有感情的吧?薛雲欣暗自猜測著,她又側首睨了眼面色流露著疲乏之色的薛知榮,抿了抿唇,想要說什麼,但最終是咽了回去,只靜默地與薛念晴站在一邊。
其實,薛蓉倩選擇這個時候死,她並不覺得很奇怪。
因為此刻死,其會有一個很好的理由,那就是聖旨的原因。但她以為薛蓉倩該是安排好一切再做決定,而不是這般貿貿然,況乎先前還說過,讓她等消息的。
可現在……
薛雲欣暗暗觀察著薛蓉倩,見其真得沒有一絲活著的氣息,心下升起一絲惶恐與無助。
忽然,二夫人當眾哭暈了過去,瞬時間屋子里的人又一團亂,而趁著這忙亂的空隙間,薛雲欣小心翼翼地靠近到薛蓉倩的身邊,試圖看得更清楚一點。
正當這時,薛雲欣感覺到有人在拉她的衣裳,她轉身望去,見落櫻正站在她身後,拉過她衣裳的手已經垂落,看了她一眼後,轉身進入了里屋。
薛雲欣微愣了下,見周圍沒有人注意到她,就跟著落櫻進了里屋。
才一進屋,就看到落櫻「噗通」地跪在她跟前,嚇得她連連後退了兩步,眸露疑惑。
「四小姐,奴婢知曉以往咱們牡丹苑的人經常欺負你,但二小姐並非是真正有心。她是被逼的。」落櫻壓著聲音低低道。
薛雲欣蹙蹙眉頭,裝得並未理解她的話語︰「落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落櫻一愣,眸間繚繞著詫異,似乎是沒料到她會這麼說。
「二姐姐若不是有心,那是為什麼?有人逼,她堂堂二小姐,最受二娘的寵,怎得會是被逼呢?」
落櫻輕咬了唇,側首看了眼薛雲欣的身後,又道︰「四小姐,二小姐真得不曾想要害你,而現在她卻被人害死,你要為她申冤。」
薛雲欣冷笑了下︰「你是不是找錯人了,既然二姐姐是被人害死,你不是應該找爹爹或者官府的人更為合適嗎?為何是我?」
落櫻垂下眸子,擱在耳畔上的發絲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讓人瞧不真切其真實的情緒。
「落櫻,倘若沒什麼事,我出去了。」
話落,薛雲欣轉身欲走,再一次讓落櫻拉住了衣袖。
「四小姐,奴婢雖不知道二小姐先前為何突然會說有事去找你,但奴婢知道奴婢該听二小姐的話,她既然這麼吩咐了,定然是有道理的……」
「然後呢?」薛雲欣側身睥睨著地上跪著的落櫻,「你究竟是想要說什麼?」
「落櫻,你可是在里屋?」秋香哽咽的聲音在外頭響起,落櫻身子不禁輕顫了下,她望了眼薛雲欣,眸間依然有些遲疑。
薛雲欣知曉落櫻定然是真有事兒要告訴她,只是不知如何出口,索性她又逼了逼。
「既然你純粹是和我說二姐姐生前並不真討厭我,那麼現在我知道了。」她拂落落櫻的手,抬步要走。
「四小姐,二小姐是被害死的,這是她下午時分托付給奴婢的,說是讓奴婢找個驚天動地之事時轉交給四小姐你。」
薛雲欣輕眨了眉頭,伸手接過信件,塞入了衣袖中,而落櫻也站了起來。
這時,秋香掀簾而入,只見她神色復雜地看了眼薛雲欣︰「四小姐,你也在。」
薛雲欣自是將她的神色瞧在眼里,她低低地道了聲︰「嗯。我想來看看二姐姐,可外邊人太多。」
秋香收回視線,看向落櫻︰「落櫻,拿件干淨的衣裳替二小姐換了。我去收拾其他衣物。」
落櫻輕頷首,也不再去看薛雲欣,顧自忙了開去。
薛雲欣滯留了會兒,又退出里屋,靜靜地在角落上站了一會兒,就悄然返回了蘅蕪苑,誰也沒帶。
她一進屋子,鳳穆暄緊接著就到。
「她真死還是假死?」薛雲欣見到他時,就月兌口而出。
「她的丫頭不是給了你一封信嗎?瞧了,自是清楚。」
薛雲欣沒想到她們在里屋的動作都為他瞧得一清二楚,不禁懷疑他是不是透視眼,能夠望見萬物。她也沒再隱瞞,攤開信件,只見其里邊只寫了兩個字︰害我。
她不由抽抽嘴角,要不要寫得這麼隱晦,她怎麼知道誰害,不過她能夠確定這是薛蓉倩的字跡。
「這……」薛雲欣抬眸為難地看著鳳穆暄,「我完全不知道了。」
鳳穆暄輕蹙眉頭,下一瞬間,唇角揚起一抹溫雅的笑容︰「看來她是真死了。你也不必費心替她找地方住了。」
薛雲欣杏目圓睜︰「你……」
「我都知道。我不是與你說過,那時我也在。真是可惜了,若是讓軒轅真知曉,可就有趣了。」鳳穆暄並不在乎薛蓉倩的死亡,言語間說得甚是輕松,但遭到了薛雲欣一記白眼。
她雖不喜薛蓉倩,但死者為大,她該是要尊重死去的人,況且其死得蹊蹺。
「她並非是上吊自殺,是被殺,十之八九是身邊人。想來薛尚書也瞧出點苗頭,不然神色不會那麼復雜。」鳳穆暄邊說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模樣依然清閑,「當然,邱府怕也要熱鬧一陣子了,或許要換個人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