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車下來一行人整頓裝備,確保人手一份。駱駝相當高大,與我們認知的有些出入。
並沒有什麼雙峰連單峰都沒有,只是那身板特別碩大,蹄掌如同踩著蒲扇般寬厚,四肢相當有力發達,半圓形雙眼上睫毛相當的長,里邊同樣半圓的瞳孔似是沒有焦距。
大概在沙漠中行進了兩日,三爺點頭,可以把偽裝卸了。于是幾個人趕忙的把那些黏糊糊的小胡子假傷疤扔掉。在這沙漠中帶這些東西那簡直是在受刑。
帶路的在前面有些緊張。這些人雖然走觀光的路線但著實偏遠,不是別人經常會去的。
這一路上帶路的算是明白兩件事︰一、這些人的不簡單不是他們能過問的,二、這些人是狠角色。
提心吊膽的帶著路,這都快走到他們未曾涉足過的地界了。
一路上有過兩次風沙,還好都不大,自己指點過一回,第二次這群人就有底了,措施做的滴水不漏。
探查流沙地時一高大漢子還跟著看了許久,竟是不消兩日便學會了幾分,原來這漢子副屬性竟是沙,在這環境下可以說得天獨厚。
這烈日當下,帶路的幾回想開口說點什麼,比如前面沒路了,可是話到嘴邊怎麼都開不了口。
暗罵自己一聲沒用,最前面那個抽了自己一嘴巴子,穩穩心神,回過身退到三爺身邊,這群人里這位才是做主的。
「東家,這再往前就沒路了。這一路上咱看過不少小綠洲和遺碑了,要覺得可以咱換條路繼續?」口氣輕得很,小心翼翼的。
這些人恐怕還是頭一遭帶人走沙漠是這態度待遇。
「明日,你等回罷。」
王元稍上前一點「爺讓你們明天就回去,嘴都管嚴實點,到了補給點在那等著,這是路上給你們的花銷,夠半年的,回來還有你們的好處。要是等上一年還沒回來你們就自己走,不過要是先走了,不管你們躲到哪都沒用。」
那人顛了一下錢袋,滿滿的,別說半年,按照他們平日的生活水平一年半隨便混混,出手如此大方他們也就不去多嘴了,就是真等上一年,多的錢也還不少,再加上之前就給的佣金,這一趟抵得上往常好幾回出手闊綽的。
「明白了,多謝東家。」那人一聲謝過,既然不用自己跟著蹚渾水還能有錢賺,何樂而不為?
第二日,眾人便按照三爺的安排分開了,那帶路的捏著錢袋,回頭看看已經深入沙漠月復地的一行人不知該作何感慨。
陸航與特洛伊打頭陣,蘇零與蘇牧在兩側,蘇哲跟在三爺身邊,當家的墊底,其余人被護在中間。
看似毫無目的的路程卻是在一望無際的黃沙中顯現出了別的色澤。
那是一處被廢棄的據點,看上去有誰在這里休息過。帳篷已經破破爛爛只剩下幾片布和彎折的支架,里面東西雜亂不堪大都破損,辨不出原型。
「三爺,您看,這怕是上一批人。」蘇哲忽然指著一處看起來像是‘地鋪’一樣的地方說道。
隨之望去,這看起來像是霉菌一樣的棉花絮下有一塊牌牌,巴掌大小,上面隱隱刻著什麼但卻很模糊,怕是常年侵蝕造成,這整塊牌牌都粘著棉花絮,實在讓人無心去拿起。
三爺雙眼微眯,仔細的辨認了片刻,似乎這還有些眼熟。
「逝。」
听聞三爺此話,一旁的少年有些愣怔,隨即又釋然。這該是說的牌上字跡。
許久,再看不出個門道,一行人收拾了行囊按照三爺指點的方位遠去了。
走沒幾天,也虧得特洛伊向之前那些人學了如何辨別流沙,否則此行怕是沒那麼簡單了。
沙漠里是安靜的,沒人希望在這炎熱到極點的鬼地方刮來一陣清風。這里的風,若是沒那運氣,可能會直接要了你的命。
駱駝買的是好品種,即使這般重負也顯得游刃有余。
當家的似乎並未受多大影響,依舊清清爽爽,只是這一會卻眉頭緊皺。
這一路上並不太平。前面有特洛伊探測流沙,陸航防備沙地魔獸襲擊,這一隊里也就當家的上得了台面等級高點,能感受到的自然更多,不少麻煩都是她出手解決。
一直平靜的心里這會卻是突突的直打鼓,怕是會有什麼事發生,剛想上去提醒一句卻發現三爺的表情也並不輕松,雙眼不斷掃視沙面,似是要將其看穿。
「爺,我感覺不好,莫不是這底下出了個什麼厲害家伙?」
三爺並不答話,只是眼神漸漸的鋒利起來。
少年們都是不敢喘大氣,連三爺都一副戒備的樣子,恐怕這回真是大事。
猛地,三爺從駱駝上將一個包拿下,那里面都是些比較重要的裝備,早在與帶路人分開時三爺就給如此安排了的,同時說道「拿上包快跑,下駱駝,快!」
這是第一次見三爺失態。三爺一直穩重,就是面對皇帝那都跟看自己小弟一樣。
平日里看見三爺皺個眉就能知道這回事兒不簡單,現在少年們一秒都不敢怠慢的,不如說都來不及想,身體根據長期的經驗自己先做了反應。
猛地,駱駝融化了。是的,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上升的溫度,駱駝帶著身上剩下的一些裝備融化了,甚至連一灘血水都沒留下。
若不是回頭時親眼所見融化的過程,恐怕會覺得那只是憑空消失了,速度很快,慢上一會回頭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媽的,見了鬼了。」特洛伊罵罵咧咧,腳下卻也不敢停頓,拼命追上三爺幾人的步伐。
阿瑪迪茲此時更是不安,他可不是實戰派,踫上這種情況能不拖後腿那就是幫忙了。轉頭看看卻是發現果不其然,他還是那個最末的。
伙計王元依舊沒有太過慌亂,步伐穩定,也不回頭看是怎麼回事,兩只眼楮跟粘在了三爺身上似的只知道跟著跑,腳下走的路都跟三爺所差無幾,蘇零也是這樣。
這跑也是個體力活,尤其在這沙漠之中。三爺忽然間就慢了下來,眾人不解之時卻見三爺矮在沙地上抓了幾把,「向右!快跑!」
雖不明所以但三爺說的話就是逃生路標,腳下一轉一行人趕緊換了方向。
這之前已經跑了近兩個時辰,沙漠不比平地,消耗更多,更要防備不時鑽出來襲擊的小魔獸,可以說這是憋著一口氣的在拼命。
如今忽的停了一會那口氣就算斷了,腳力最差的阿瑪迪茲有些像灌了鉛似的提不起腳了,王元與特洛伊也明顯的慢了許多。
三爺眼角一瞥,‘嘖’的咂了聲,當家的將阿瑪迪茲一把抓住像拎背包一樣的帶著,蘇牧與陸航也各幫一把。
這麼一直高度緊張強度運動的逃跑持續到了夜幕降臨之時,當天空那顆被譽為‘阿爾法魯德’的星星出現之時三爺停下了。
(阿爾法魯德︰沙漠中最為閃亮的一顆星,被沙漠的原住民譽為指路燈。)
東西都化了,就身上這點帳篷是肯定沒有了,當家的是最輕松的,對她來說並未消耗太多,于是稍作休息便起身去找個今夜能用來睡覺的地方。
「三爺,這也太驚悚了,不帶這麼驚奇的。」阿瑪迪茲半天總算緩過勁,他被當家的拽著一路上看到的自然就多了,那一只只魔獸都在他們離開不久就融化了,像駱駝一樣毫無聲息瞬間就沒了影蹤,而他能看見的距離可想而知,不遠。
這就像是被什麼無形無色甚至無聲的怪物追殺。
「他媽的,驚悚?這簡直是刺激,刺激到連害怕都來不及。娘了,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特洛伊此刻順過氣,雖然還是有點喘但也忍不住的罵出聲,似乎想借此平復自己。
想到那無聲無息間推進的一條邊界線,蘇零和王元都忍不住臉白了一下。
無疑這些三爺幾人都知道,此刻擺月兌都是如釋重負的模樣。
「那是赤沙,是毒。」一口水潤了潤嗓子,蘇哲道「在這片沙漠下面可能是有個玩蠱人的墳墓,說不定之前有人誤闖進去,觸發了什麼機關。玩蠱的必定會毒。這些毒大都只是一次性的,但波及範圍很廣,到後日毒性就會因為這沙地的特殊消散的差不多了。」
「這次範圍來看,這是個大家伙,需要好好準備一下。」蘇牧接道。
看三爺都點了點頭,這一趟果真不簡單。王元拼命壓下自己的心跳,想把那不安甩出腦中。
當家的回來,帶著眾人到一處戈壁之下,里面一處凹陷,擋風是沒問題的。
當家的包里東西不多,她等級高,大部分東西都用不上,此時從包里拿出幾枚藥丸「這是避毒丸,明日含在嘴里等其自然融化,對這赤沙可以一定程度上免疫。」
「什麼叫一定程度上?」阿瑪迪茲有些惶恐,他忽然的後悔跟來了。
「這赤沙之下的毒我們並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種,避毒丸雖號稱避百毒卻非絕對,這是幾率。」當家的看一眼有些慫包的少年不屑開口,陸航淡淡的解釋一句。
「況且就是不走運這東西也能抵消一半的毒性,憑我們幾人的等級應該可以承受。」蘇哲撫著他那銀針,像看著自己愛人般的眼神中帶一點寒冷。
「我們要去那處墓地?」蘇零忽然間發問,這一路他幾乎都未曾開口問過什麼。
蘇牧閃過一絲贊賞「對。」
「真他娘刺激了,大門沒看見就已經被趕的到處跑了,還要進去?媽的,回去老子非得上幾柱高香,下回隨身帶個神像,什麼牛鬼蛇神都不怕。」特洛伊听聞並沒有露出膽怯的神色,啐了一口唾沫檢查起自己的大彎刀來。
阿瑪迪茲卻是臉色蒼白,他並沒有能夠護好自己的信心,之前就提過他不善實戰,踫見什麼家伙跑都跑不快「後天毒性就散了,我們為什麼明天就要動身?」
蘇哲嘴角的笑僵了一下,以一種看白痴的眼神晃過去拍了拍阿瑪迪茲的肩膀「你看看你手里的東西。這是在沙漠,你覺得你能用這些玩意撐多久?你還不知節制的喝了一小半水,我看留在這你比誰死的都快。」
阿瑪迪茲晃了晃手中水袋,果然,停下之後蘇牧蘇哲以及陸航都只是抿了點,王元和蘇零喝了一口便放下只咽口水,三爺和當家的更是滴水未沾,只有自己和特洛伊順過氣就抓起喝了不少。
這是在沙漠,他們已經深入月復地,能短時間內遇見水源的幾率很渺小,食物也是問題,可以說耽誤一天就是生死存亡。
阿瑪迪茲雙眼不由自主的看向當家的。
當家的根據傳說,是個神王之上的存在。
「別看她。」蘇哲輕笑,仿佛看穿了阿瑪迪茲「她體內有封印,也就是比我們行,指望她你就死定了。」
「休息。」三爺開了金口,現在恢復體力才是重點,有時間瞎白話還不如趕緊睡,明兒開始可就沒一個好覺能睡了。
少年們也都知道這些,和衣縮在角落,業白卻是猛的放大身子,讓少年們靠著它取暖。這沙漠的溫差大的很,就是煉者也有些受不住。
掙扎許久,最終還是敵不過倦怠的神經,阿瑪迪茲沉沉睡下。
夜間,三爺與當家的、蘇哲談了許久。
天亮,啟程,原路返回。
愣怔的站在原地,果不其然,‘赤沙’名副其實。一眼望去盡是赤紅,若非沙漠還以為是到了土地最為肥沃的矮人之森。
肉眼能見的如同退潮般赤紅正從邊緣緩緩消退,只是以這速度沒有兩日還真不行。
待得都服下了避毒丸,三爺打頭陣,不知以何為路標前進著。
這一路平靜異常,能動的差不多都沒了,這就是片死地。眾人等級較低的王元和阿瑪迪茲呼吸漸漸粗重,卻是抗不了這沙地中的毒性。
面對蘇哲的問話,王元只搖搖頭,眼神堅定,表示自己沒什麼大礙。阿瑪迪茲其實比王元好不少,畢竟也算個醫師,只是考慮到昨日他們奔跑的路程便已經有些頹喪了。
這次速度並不快,被毒浸染過的赤沙很容易流動,一旦奔跑很可能造成這片赤沙整個成為流沙地。
特洛伊覺得他們走了近乎一年那麼久了。
沙地的赤紅已經褪去,唇舌的酸麻感似乎還在提醒少年們毒性依舊存在,口中的避毒丸含了一顆又一顆,沒有人敢加快腳步。
似乎是覺得赤紅褪去這片沙漠相對安全了,有赤火蛇悠哉爬來,卻是三爺臉色一驚,讓眾人緩緩移開。
蛇身輕巧的劃過沙粒,不到兩秒便被沙子吞咽,待少年們靠近,只剩下了森森白骨,正以一種勻速融化。
當初三爺幾人便是全速逃跑,以煉者的速度自是不必多說,而今卻以我們這般普通人的慢速緩緩行走,這之間的時差就大了。
更何況他們當初逃跑時可能離那墓地還很遠很遠。
這片沙地上只能木然的行走。
渴了餓了你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只是不能停下。當你踏上這片沙地你的重量與步伐就被沙粒傳遞開來,若是停下了就會破壞踏上沙地之時的平衡,沙地會將你吞噬。
自然,若是會飛另當別論,只是這高空的毒性或許會濃的受不住。
沙漠是沒有風的,毒蔓延開不會被風吹散,在烈日照耀下只會聚在半空,待下一場沙塵暴掃過之後消失殆盡。
這般走了多久?沒人還記得,幾人除了王元、特洛伊、阿瑪迪茲顯得面容呆滯都還算精神,對這些三爺早練出來了,就是真走上一年他還能保持清明,只是不屑去算時間問題。
王元的腿上受了點傷,這是上一回又出現一條赤火蛇時沒來的及跑遠遭到了波及。
無奈他離的有些遠,想治療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最後三爺出手隔著幾米草草處理了一下,再精確細致點卻是做不到了。
終于,三爺的步子似乎變了。
面前是一大片凹陷的沙地,竟是沒有沙回流,入口毫無遮掩的暴露在陽光之下,七零八落一片狼藉,碎石磚瓦到處都是,其中有幾具尸體,幾乎是可以用粉身碎骨慘不忍睹什麼的來形容了。
尸體烏黑中泛著血光,表情驚怖異常,全然沒了血肉,只剩下一層黑紅的發亮的皮包著里面能看見同樣黑紅的骨頭,沒一具完整的,只是奇異的一點是頭都沒事,上面的表情清晰可見,其余的怕是都找不全了。
「爆破陣,一群傻逼,不是沒經驗的菜鳥就是一位自己本事撐破天了。」陸航撇撇嘴,那語氣全是不屑。
「確實,在這樣的沙地中竟然會選擇爆破魔法,簡直不知死字為何。」蘇哲也附和一句。
三爺並未說什麼,只是雙眼不斷掃視每一個細節,看見了不少畫著花紋的石塊,想必就是之前劃上魔法陣的那些。
按照這凌亂現場的感覺,恐怕那毒就是下在入口處,不管你怎麼開門它都是會蔓延出來的,只是這一場爆破讓毒蔓延的更烈了。
看這沙粒並未回流,也就是說這入口的毒氣依舊,散發出的氣場穩固住了沙地,你就是有本事穿過入口也會因為破壞了平衡被回流的沙粒埋進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