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後的幾天里,覃初柳終于知道她听到崔氏讓安大海帶安貴去打短工有什麼不好了。
人都有這個毛病——眼紅,看別人干什麼好了,自己也想干,于是就開始跟風。
事實是,跟風的結局沒有幾個好的,但是身在迷局的人往往不等到最後的結局很難回頭。
現下安家村就是這樣的情況。
自從安貴跟著大海去干活之後,崔氏就開始在村里的媳婦婆子中間鼓吹出去打短工有多好,一天管兩頓飯,還有幾十個大錢拿,雖然辛苦些,總比整日在家守著不知道還能不能打出糧食來的幾畝地好。
媳婦婆子听了回去便去攛掇自家的男人,一來二去,去找大海要同去打短工的人越來越多,大海心里覺得不妥,但是卻抵不過虛榮心爆棚的張氏,最後都一一應了下來。
到最後,在別的村子想辦法抗旱,想辦法救莊稼的時候,安家村出現了奇怪的一景,村里空蕩蕩,地里也見不著人影,大多數男人都早起晚歸,給人家干活去了。
安冬青最開始還挨家去勸說,卻沒啥效果,幾天的功夫,他就急出了一嘴的火泡。
後來沒有辦法了,還是去找了二祖爺爺,二祖爺爺也只嘆息一聲,「這事哪里是我一句話就能管得住的,他們是出去賺錢,又不是殺人放火,我能怎麼說!」
安冬青也嘆氣,確實就是這樣,他去到各人家勸說,人家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們又不是去做壞事,于族里又沒有損失,你就別管了。」
可是,不管能行嗎,眼看地里的苗還沒旱死呢。就要被雜草欺死了。
最後,沒有辦法,安冬青還是去找了覃初柳。
安冬青找到覃初柳的時候,覃初柳正和谷良在水田里拔草。水田里只一些窪地還存了些渾濁的水,其他地方已經露出了地表。
還好這是甸子地,本身就濕潤,地里的苗也只是有些蔫巴,還沒有枯死。
安冬青在埂子上搖搖晃晃走到覃初柳他們所在的池子邊,喚覃初柳,「柳柳,你怎麼就只有你們倆,你娘和戚叔他們呢?」
拔掉一株和秧苗長得有六七分相似的稗草,握在已經髒污的手里。又往前挪動了一步,覃初柳這才不緊不慢地回道,「我娘和戚姥爺、梅姥姥去拔旱地里的草了。」
安冬青不禁感嘆,「還是你們想的明白,這個時候咋能不管家里的地!」
覃初柳直起腰。有些無奈地看著安冬青,「我們家除了老人小孩,就只我娘一個壯年,難道還要我娘跟著他們出去打短工?」
「唉,柳柳,你咋不算我,我也是壯年!」谷良不樂意了。
覃初柳根本不搭理他。問安冬青,「表舅舅,你來這里可是有事?」
「這不,村里人都出去干活了,家里的地都沒人侍弄,我尋思也不是個辦法。想問問柳柳你有什麼好主意沒有?」安冬青蹲下|身子,手里不自覺地揪著埂子上的雜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覃初柳向遠處望去,這個時候地里有不少人在拔草,雖然他們知道最後這地可能顆粒無收。但是他們還在努力著。
再想想安家村的大多數人家,這時候女人在家想著晚上男人能帶回多少錢來,而男人也沉浸在一天賺到二三十個大錢的喜悅里,早把家里的荒地忘在了腦後。
「表舅舅,我也沒有辦法,這人心啊,最是難以掌控,你來找我想辦法,不如在家多求求老天爺,讓老天爺痛痛快快下一場雨來。」
說完,覃初柳又躬身繼續拔草。
安冬青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蔫頭耷腦地走了。
回家之後,安冬青還真按覃初柳說的在家支了個貢案,擺上貢品,開始在院子里祈雨。
說來也巧,安冬青誠心誠意求了兩天,天還真的陰起來了。
黑漆漆的雲彩從北面天空快速向這邊移過來,不大一會,就罩在了頭頂上。
這時候覃初柳還和谷良在甸子里拔草,見狀兩個人是又歡喜又著急,歡喜要下雨了,著急這指定是一場急雨,不知道能不能跑回家。
最後,他們還是挨澆了!
他們和元娘他們前後腳回來,都被澆成了落湯雞,但是心里都高興的不行,這些天的郁結之氣一掃而空。
這急雨持續了一刻鐘不到就變成了綿綿細雨,天空也由暗灰色變成了霧蒙蒙的淺灰色。
覃初柳和谷良蹲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雨幕,好一會兒之後,谷良才感嘆道,「這下,遼河郡總算有水了。」
覃初柳沒接他的話,想著自己的心事,下雨了,旱情緩解了,不知道安家村那些荒地還能搶回多少來。
這一場綿綿細雨整整持續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還開始放晴。
安家村的男人們也不張羅著出去打短工了,不是不想打,而是沒活干了。
之前他們出去都是去給大戶人家拔草、澆水,現下下了雨,地里太粘進不去,水更是不用澆了,哪還有人雇短工。
外面沒錢賺了,他們開始關心起家里的地了,只是,太晚了。
雨過天晴,地里卻粘的很,根本進去不,等他們能進去的時候,已經長到小腿高的荒草早把苗壓住了,等拔完了草才看到莊稼被欺的又矮又瘦,就算能緩過來,只怕也打不出多少糧食來。
看到那些一直侍弄地的人家的苗蔥蔥郁郁的一大片,再看自家又矮又黃,稀稀疏疏的莊稼,不知道有多少人坐在地邊哭。
安冬青又找過一次覃初柳,讓她再出個主意,讓村里人多少有些收獲。
這安冬青簡直把覃初柳當成觀世音菩薩了,他總覺得,上次下雨就是因為覃初柳的提醒,他才會求雨,最後才能下雨。
彼時,覃初柳正在一邊描紅一邊想新的腌菜或者是咸菜方子,听了安冬青的話。腦海中蹦出個主意來。
「表舅舅,我倒是有個主意,雖然不能讓他們把莊稼救回來,卻能讓他們賺更多的錢!」覃初柳放下毛筆。挪到安冬青身邊道。
「哦?快說說是什麼主意?」安冬青喜出望外。
「把地里的莊稼苗拔了,入伏之後種菘菜蘿卜,你放心,就是全都種上,我也能找到銷路!」覃初柳信誓旦旦道。
安冬青有些遲疑,「這能行嗎?若是有個差池,那他們可真就顆粒不收了。」
「那他們這樣下去能收多少?」覃初柳反問。
見安冬青面露為難之色,覃初柳嘆息一聲,最後說道,「要不這樣。你就去告訴他們,說這個主意是我出的,我自有辦法把菘菜蘿卜賣出去,若是他們信我,就暗我說的辦。若是不信,那我也沒有辦法了。」
其實,覃初柳也不想擔這個責任,這件事做好了別人不一定感激她,做不好指定是要落下埋怨的。
所以,就讓他們自己選擇,若是壓根不信她。干脆也別听她的,最後咋樣也跟她沒有關系。
安冬青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听覃初柳的。
當天,他就開始挨家挨戶地去說這件事。
最開始,大家自然都是不同意的,地里的苗雖然弱了些。但是也保不齊秋天能收一點兒呢,若是拔了,那可就一點兒都沒有了。
而且,菘菜蘿卜這些東西又不能當飯吃,若是真賣不出去。那豈不是都要爛在家里了。
其中,反應最激烈地當屬崔氏和小崔氏以及安祿一家子了。
小崔氏自冬日挨了家法之後,著實沉寂了些時日,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那樣的性子,在家著實是貓不住啊。
早前崔氏就去看過她幾回,她也給崔氏出了些餿主意,雖然那些小算計都沒有成功,但是崔氏和小崔氏的友誼卻還是牢不可破。
她們不光自己家里不同意覃初柳的建議,最後還攛掇起村里人來,往往是安冬青前腳從這家出來,她們後腳就去了。
什麼事情若是讓拎不清的女人摻和進來,最後的結果往往不大好。
果然,安冬青動員了一圈兒,村里真正決定按照覃初柳說的辦的,不過三四家,這些人家還都是往日和安冬青關系好的,安冬青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不吃虧,他們才同意的。
這些事情都與覃初柳無關了,她是承了上次安家村人肯為她出頭的情才決定給他們一條財路的,若是他們不想走,那也沒辦法。這就是覃初柳式的報答,左右她該做的都做了,接受與否都與她無干。
這些天,她的生活極有規律,早上吃完飯後隨戚老頭兒去地里轉悠一圈兒,回來後開始跟著梅婆子學針線,下午就練字讀書,晚上去學堂上課,日子平淡卻也豐富。
一晃便是一個月過去了,這日覃初柳剛和戚老頭兒從地里回來,鄭掌櫃就來了,且還帶來了腌漬好的糖蒜。
鄭掌櫃像是獻寶似的打開壇子,頓時面有一股濃郁的酸味兒撲鼻而來,這味道太熟悉,刺激的覃初柳差一點兒掉下淚來。
嘗了一個,覃初柳直點頭,「嗯,味道不錯,比我以前吃的都好吃!」
這可不是恭維,她是真的這麼覺得的。
怪不得鄭掌櫃這麼久才把成品帶過來呢,指定是永盛酒樓的大師傅們精益求精,直到作出最滿意的味道才拿過來的。
得了夸獎的鄭掌櫃先是欣喜,繼而又苦了臉,「柳柳,我原還想靠著這糖蒜翻身的,誰成想,竟然讓別人搶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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