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初柳始終注意著趙蘭的臉色,果然見她眼神微閃,繼而轉移了話題。
「大姐姐好不容易來一次,我哪能讓自己這筆丑字污了大姐姐的眼,」趙蘭反應很快,把覃初柳引到炕邊坐下,又給她端了糕點。
糕點是覃初柳常吃的那幾種,出自鎮上最有名的糕點鋪子,價格自然也不便宜。
她還記得以前趙蘭和趙蓮去她家,看到糕點直流口水的樣子,沒想到,一年不見,趙長松和趙家太太對她們的生活放松了這麼多。
趙蘭見覃初柳看著糕點不說話,臉色就有些不好了,她也想到了以前的事,那時的她是那麼的可憐、狼狽,在覃初柳面前總是小心翼翼。
為了幾個大錢,她願意為李氏做事,為了吃口飽飯,她要看人家的臉色……
不過,那又怎樣呢?事情已經過去了,她現在過得比誰都好。
她娘又懷了孩子,算命的先生早就說過了,娘這胎指定是兒子,等娘有了兒子,在家里的位置更穩固,她和妹妹的生活還會更好!
因為一碟子糕點,兩個人都陷入了沉思。
到最後,還是天真的趙蓮打破了沉默,她爬上炕,伸著小手去夠糕點吃,那糕點擺在覃初柳面前,她便向覃初柳求救,「大姐姐,糕點。」
覃初柳緩過神來,把一整碟子的糕點都推到趙蓮身前,「都給蓮妹妹吃,姐姐長大了,不喜歡吃這些東西了。」
趙蓮得了糕點很歡喜,雙手抓著就往嘴里送,吃相不怎麼雅觀,卻十分有小孩子的模樣。
趙蘭秀眉微蹙,訓斥趙蓮,「像什麼樣子。姐姐平素是怎麼教你的!」
趙蓮嚇了一跳,手里啃了一半兒的糕點「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蹩著嘴,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
覃初柳有些看不下去。剛要說話勸和,就听趙蘭突然對外面大喊,「小梅,死去哪里偷懶了,還不快把二小姐帶回自己屋去。」
被叫做小梅的丫頭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把趙蓮抱走了。
覃初柳挑了挑眉,心道這趙蘭可真有意思,以為穿上好衣裳,吃上可口的糕點就是大家小姐了嗎。
當真可笑!
殊不知就剛才她那幾句話已經暴露了她的世俗!
覃初柳忍不住出口嘲諷,「蘭妹妹這是何必。蓮妹妹還是個孩子,你像她這麼大的時候,興許也是這個樣子!」
趙蘭哪里听不出覃初柳話里的嘲諷之意,笑容僵在臉上,干干道。「大姐姐說的是,是我操之過急了。」
頓了頓,趙蘭的臉上又浮現出笑容來,「只是,我們趙家畢竟不是一般人家,二妹妹怎麼說都是趙家的小姐,以後指定是要說給鎮上的大戶人家的。若是不從小管束,讓她遙哪亂跑,上地下河的,以後還怎麼嫁的出去。」
這是在諷刺覃初柳這樣整天往外面跑嫁不出去啊!
覃初柳也不生氣,笑著應和她,「蘭妹妹說的也有道理。像我這樣的,指定是嫁不出去了。不過,只要女人自己有本事,就是不嫁出去也餓不死,還省得在婆家受氣了!」
她這番言論听在趙蘭耳朵里。可就有點牽強了,女人不嫁人,就是再有本事又能怎麼樣,還不是沒人養老,最後孤獨終老嗎。
趙蘭以為此番較量她已經勝出,遂不再糾纏這個話題。
她從梳妝台上拿出一個精致小巧的首飾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裝了不少東西,有顏色鮮艷的各式珠花,還有銀手鐲,銀戒子之類的東西。
「柳姐姐,這些都是我爹給我添置的,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看哪個好,就隨便撿一兩樣,算是妹妹給你的過年禮!」趙蘭把首飾盒子推到覃初柳面前。
覃初柳有些無語了,是不是好日子讓趙蘭變傻了,這般明顯的炫耀,傻子都看得出來!
其實,趙蘭哪里是變傻了,她是壓抑的太久了。
她一直覺得覃初柳壓她一頭,現在她自覺比覃初柳過得好了,自然要給覃初柳展示展示,也讓覃初柳體會一下她當初的心情。
只是,她到底是估錯了人心,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這些表面上的東西的。
覃初柳只略略掃了一眼盒子里的東西,就把盒子推了回去,「還是蘭妹妹自己留著吧,這些東西我可不缺!」
趙蘭不信,眼楮順著覃初柳的頭發往下看,還是兩根大辮子,什麼發飾也沒有,身上的衣裳也還是去年的那套棗紅色的襖裙,似乎還有小了,已經露出了手腕。身上更是一件首飾也沒有,這哪里像是有首飾的樣子。
趙蘭猜想,覃初柳指定是把她的珠花帶壞之後,就再沒有添置過別的。
正在她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的時候,二妮兒和元娘來了。
看到擺在炕上的首飾盒子,二妮兒和元娘臉上現出不同的神色。
二妮兒先是瞪了趙蘭一眼,然後才笑呵呵地對覃初柳道,「柳柳你莫見笑,蘭蘭還小,拿啥都當好東西,咱們柳柳肯定看不上眼!」
她剛剛瞪趙蘭那一眼,覃初柳和元娘都看到了。
本來一進屋元娘看到炕上的首飾盒子,心里還挺高興的,不是她貪圖那點兒東西,只是覺得倆姐妹處的好,以後覃初柳也能多一個常走動人。
誰成想二妮兒竟然是這個反應,她心里有氣,莫非二妮兒當她們是上門打饑荒來了!
元娘松開二妮兒的胳膊,上前把覃初柳從炕上拉下來,也同樣笑呵呵地說道,「柳柳確實看不上眼!前些日子我要給她打一套赤金的頭面,她說啥也不要,非說那黃澄澄的東西掛一身,就跟怕別人不知道自個兒有錢似的。她的首飾可不少呢,光是銀頭面就有三四套,她從來也不帶,非說累贅。」
元娘這話可一點兒都沒夸張,她確實要給覃初柳打金首飾,留著給她當嫁妝。覃初柳死活不要,後來元娘沒辦法,就給她打了兩套銀首飾。
除了這兩套,前些日子鄭掌櫃過來。捎來了百里容錦大老遠從京城送過來的年貨,其中還有一套首飾。
除了成套的,零零碎碎的首飾她也不少。
二妮兒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接元娘的話,她被臊的不行,恨不得現在就摘下頭上的包金簪子。
剛剛,她還特地給元娘看她這簪子呢!
趙蘭也白了小臉兒,覃初柳有三四套銀首飾,可是自己一套也沒有,原來她還是壓過了自己!
覃初柳攥緊元娘的手。心里樂開了花,她從來都不知道元娘說話這般的咽人。
「娘,榨油的錢是給二姨母還是直接給油坊的伙計?」元娘打了頭陣,她也不能示弱不是。
「不用,不用。都是自家人,要什麼錢!」二妮兒連連擺手。
元娘卻是不依,「以前都收錢現在咋能不收錢,我這次和往常一樣只榨了一袋子,就按往常的價錢給吧。」
又轉頭對覃初柳道,「柳柳,給你二姨母一百個錢!」
這可是赤|luo|luo的打臉了。二妮兒剛說自家人不用給錢,元娘就說以前可一分錢都沒少給,一下子就把二妮兒堵的啞口無言。
覃初柳大眼笑眯了起來,模了模自己的荷包,「從里面拿出一塊碎銀子,「二姨母。我沒帶零錢出來,只這塊碎銀子最小了,您就不用找了,剩下的銀子給蘭妹妹和蓮妹妹多添些首飾吧。」
說著,覃初柳把那塊碎銀子放到炕桌上。拉著元娘往外走。
二妮兒定定地看著桌子上那塊碎銀子,心里百味雜陳。
這塊碎銀子比她剛剛給覃初柳的那兩塊合一塊兒都還要大。
往家走的時候,覃初柳一直在笑,元娘知道她在笑什麼,谷良可不知道,一直追問她。
覃初柳笑夠了,把在二妮兒家的事情都與谷良說了,末了她還不忘夸一夸元娘,「娘剛剛特別霸氣,果然有錢氣勢就足了,以後娘也不用去罵街了,看誰不順眼,就用銀子砸他!」
元娘不怒反笑,直戳覃初柳腦門,幾個人坐著牛車一路歡笑地回了家。
很快就是新年,小河也回來了,這一個年,他們過得十分和樂。
出了正月,安家村不少人都開始忙活起來了。
每天都能看到以安貴為首的二十來個男人在大河邊挖水溝。
崔氏則整日在村里晃蕩,說自家的地到了秋天肯定比元娘家的收的多,還說覃初柳沒有好心眼子,讓他們用孬地種水稻,傻子才听她的話。
她話說的很滿,可是等到犁地的時候就傻了眼。
犁旱地的犁鏵在水田里總是卷泥,走上幾步就得停下來摳泥,又費時又費力。
犁地咬咬牙能堅持下來,可是,緊接著就是種子問題了。
上哪去弄水稻種子啊?
安貴去了幾趟鎮里,竟然都沒買到,眼見覃初柳家已經開始育苗了,她家的育苗棚子還沒搭好,種子也沒著落,具體要怎麼育苗更是一概不知。
這下,崔氏和安貴徹底急了。
兩個人幾天幾夜沒睡好,最後商量決定,去元娘家買種子學育苗。
他們還怕她們不肯教不肯賣,先去找了安冬青,安冬青也為難的緊,柳柳自然不是那等小氣的,只是,崔氏只想用十個錢買種子,這,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安冬青勸了安貴和崔氏許久,崔氏才松口,最後同意只要賣給他們種子,就可以一個月不用交孝順銀子。
當天,安冬青就帶著他們去了元娘家里,剛走到老房子那邊,他們就被眼前的情況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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