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只鹿被毒死之後,戚老頭兒就把鹿圈拆了,把院子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
現下,覃初柳家舊房子的前院里,或蹲或站十幾個人,他們把覃初柳圍在中間,透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還能看到覃初柳蹲在一堆土前,一邊給他們示範如何蓋土,一邊細致地講解。
原來,早在安貴和崔氏為了沒有種子,不會育苗而半宿半宿睡不著覺的時候,已經有人家主動找上了覃初柳。
來人態度很好,對覃初柳也客客氣氣,種子多少錢全憑覃初柳開。
覃初柳本也不是小氣的人,她早先就給旁人說過育苗的事情,只是不夠細致,想要實施起來還是有難度,現下人家主動上門來求,她也沒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
于是,她這才領著這些人來看了自家的苗棚,又用育苗剩下的細土給大家伙兒做示範。
崔氏和安貴一看到這樣的情況就氣得不行。她心想大家都是一塊兒改的水田,水溝也是一起挖的,為啥他們來學育苗沒叫上他們。
還有,覃初柳明明知道他們家也改水田了,教別人育苗怎麼就不想著連帶著他們一起教了?
崔氏越想越覺得是這些個人聯合覃初柳排擠自家了,登時就氣不打一處來,也忘了之前安冬青交代她的話了,幾步沖進院子里,直接扒拉開圍著的人,一腳踢在覃初柳已經鋪平整的細土上。
覃初柳講解的太過專心,根本就沒看到她過來,一個躲閃不及,竟被揚了一嘴一臉的土,眼楮也迷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安冬青和安貴根本來不及阻止,等事情發生了,他們趕緊跑過去,就見崔氏趾高氣揚的站在覃初柳身前。而覃初柳則狼狽地跌坐在地上,臉上滿是黑黑的細土,眼楮也睜不開。
安冬青急了,推開崔氏。「柳柳要是有個什麼,沒有你的好果子吃!」
說完,抱起覃初柳就往新房那邊走。
崔氏出了氣,就算是被安冬青說了她心里也痛快,只是緊接著,她就發現周圍的氣氛不對了,十幾雙眼楮直勾勾地看著她,看得她很不自在。
「你們這是干啥?那小潑婦給了你們啥好處,這才幾天你們就投向她這邊了!」崔氏猶自不干,叉腰吼道。
這十幾個人都是男人。本不該和崔氏計較,但是她做事說話實在過分,便有人忍不住道,「俺們早後悔听你攛掇去改什麼水田了,要不是今年已經來不及改回來。俺們老早就把地推平了。」
這人說完之後,還十分同情地對安貴道,「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家里還是由男人做主才行,我回家之後就把我家娘們兒拘起來,可不敢讓她跟那些個無德無行的人混在一起。」
說完之後,十幾個人便紛紛走了。只留崔氏和安貴呆站在原地。
被暗諷為無德無行的人的崔氏緩過神來就要沖出去找剛剛那人算賬,可惜卻被安貴拉住了胳膊。
安貴黑著臉,肅然道,「你還嫌不夠丟人?本來都說的好好的,你一來就壞了事兒,那水田咱也別種了。扔那得了!」
安貴一甩袖子也走了,崔氏有些想不明白了,她哪里做錯了,明明是覃初柳故意使壞不教他們,她這是戳穿了覃初柳。怎麼會做錯!
安冬青把覃初柳抱進家里,元娘一見覃初柳這樣就急了,趕緊打水給覃初柳擦臉,漱口。
迷了眼楮很不舒服,覃初柳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直到把眼楮里的沙土沖涮出來,她這才止了眼淚。
直到這個時候,元娘也想起來問緣由,安冬青心里有愧,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元娘著急,最後還是覃初柳把事情的經過一一說了。
元娘听後一巴掌拍在炕桌上,「這眼楮有多重要,若是有個什麼好歹可怎麼辦!她這也太狠毒了!柳柳,她以後要是找你買種子讓你教她育苗啥的,你就別搭理她!」
元娘這還是第一次如此說崔氏的不是,儼然已經把她當成了外人。
覃初柳就在想,若是這個時候崔氏在元娘眼前,說不準元娘就會不管不顧地沖上去與崔氏理論。
在元娘的心里,沒有誰會比覃初柳更重要了!覃初柳心里這樣想著,忽而覺得這次的事情好似也沒有那麼糟糕了。
「娘放心好了,其他人家我已經教的差不多了,今年是絕不會再教別人育苗了。至于種子,她有本事就讓她自己想辦法吧!」覃初柳說道。
安冬青也不好說什麼了,見覃初柳沒事就走了。
覃初柳說到做到,安貴、大海、大江都找過她,讓她教育苗,覃初柳都直接拒絕了。
安貴還不死心,覃初柳也只說一句,「你能讓姥姥過來給我誠心誠意地道個歉,我就教你們!」
結果自然是安貴說不動崔氏,都這個時候了,崔氏還不知悔改,嘴上直說自己沒有錯。
地已經改好了,總不能扔了吧,于是安貴就只得跟別人學,別人干啥他們就干啥,別人去東升米糧店買到了種子,他們也去買,這一去才知道,專門的種子竟然這麼貴,二百個錢才將將夠育苗的。
安貴自然不知道,東升米糧店里的種子,正是覃初柳放在這里寄賣的。
等到插秧的時候,安貴和崔氏特意偷偷地躲在大海家看覃初柳家的苗。
覃初柳家的苗綠油油的,又粗又壯,看上去十分討喜。
而安貴家的呢,因為溫度掌握的不好,澆水也不及時,結果好些種子根本沒發芽,就是長出來的苗,也都瘦瘦弱弱,焦黃焦黃的!
苗不好,插進地里還能好了?結果可想而知,等到別人家的苗都返青了,他家的苗還是枯黃枯黃的,整整比別人家完了大半個月返青。
這還沒完,好不容易盼到了水稻灌漿,又趕上了大旱。
今天的大旱比去年嚴重的多,去年是春旱,等到天最熱的時候就下雨了。
而今年卻恰好相反,春天還淅淅瀝瀝下過幾場雨,等入夏之後,就再沒下過一滴雨。三伏天,地上已經裂開了口子。
旱地里已經有不少苗枯死,水田更是,連續斷水兩天,必然絕產。
安家村不少百姓坐在地里哭,去年若還只是減產,那麼今年,就是徹底的絕產了。
覃初柳家里也不好過,幾畝旱田是沒指望了,水田也沒水可灌,只地里的土還有些濕潤。
元娘上火嗓子都啞了,覃初柳怎麼勸都不好使。
安冬青找來的時候,覃初柳正在給元娘沏敗火的茶,安冬青來了,就順便也給他倒上一杯,「這個是敗火的,我尋思表舅舅應該用得上。」
安冬青沒好氣地斜睨了覃初柳一眼,開口說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打趣我,再這樣下去,咱們村冬天就都要餓肚子了!」
說完之後,咕嘟一口把茶喝了。
兩年大旱,雖然之前想到有這樣的可能,卻也沒想到會這般的嚴重,好些人家的莊稼都可以割了拉回家當柴火燒。
覃初柳也無奈地嘆了口氣,「去年還能種白菜蘿卜,今天正好是入伏大旱,連白菜蘿卜都種不了!」
這也正是安冬青最憂心的,連補救的辦法都給堵死了。
覃初柳不想安冬青太著急,就道,「表舅舅也別太憂心了,秋收的糧食沒了,不是還有小麥,咱們種小麥的也不少,不是都收了嗎。」
安冬青晦澀的臉上終于露出一點兒欣慰的神情。
又喝了幾杯茶,安冬青才說起這次來的目的,「柳柳,你听說了沒?遼河郡那邊比咱們旱的厲害,莊稼卻都保住了。」
家里有個隨時關注遼河郡動態的谷良,覃初柳什麼消息不知道。
遼河郡去年大旱的時候,在四皇子的帶領下,老百姓幾家一組,在地邊挖了不少深井,雖然沒有把全部的莊稼都救回來,卻也保住了大半。
今天那井又派上了用場,從大旱開始,遼河郡的百姓就開始從井里打水灌溉了。
打水畢竟慢,有些百姓根本忙不過來,四皇子還派軍隊去支援,一口井分兩個兵士幫著澆水。
所以現下太平鎮滿目瘡痍的時候,遼河郡卻還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通過這件事,覃初柳對那四皇子的身份也產生了懷疑,她記得她對谷良說過可以打井救莊稼,不知道是純屬巧合還是……
「唉,都怪我,年前不下雪的時候,我就覺著今年會旱,那時候我就應該帶著大家伙去打井的,要不現在也不會這樣!」安冬青又開始自責了。
「表舅舅,這怎麼能怪你,誰也不想遇到這樣的天災的!」覃初柳安慰安冬青,「再說,遼河郡的百姓打井,那是郡守下的命令,有官家支援,若是咱們打井,就全都得靠咱們自己,縣衙指定是不會幫扶咱們的,難度太大了。表舅舅,有些事情,不是咱們想到了就一定能做到的,你且放寬心,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別的法子的。」
覃初柳說了這麼多,安冬青就只听進去「天無絕人之路」這一句,回家之後,安冬青便開始苦苦想減少損失的辦法。
與此同時,安家村還有一個人在皺眉冥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