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林家有女 第二十三章

作者 ︰ 橙子君

不幾日,兩艘船在午飯後不久就到了京都碼頭。

船只尚未完全靠岸,林絮她們便從舷窗紗簾後遠遠看見榮國府打發了轎子並拉行李的車輛在岸上久候了。林府這一群人想著終于結束煩悶的船上生活,固然都是高興的,但卻比不上賈家那群三等僕婦們那興高采烈程度的頭。

林絮看著賈家人那無處安放的都要滿溢出來的自傲自大感,由不得感慨道︰「要依我說,女媧娘娘當初造人的時候就該把某些人的尾巴留著別剁掉了,不然今兒這些個賈府的人也有個尾巴兒搖搖好助興,也能得瑟得更開心些兒。」

黛玉听得先是大笑,邊笑邊指著林絮拍手道︰「你們都听听!平素是誰鎮日里在暗地里嘀咕我,說我嘴刁促狹的?都過來听听,絮姐姐這話才叫促狹呢!我那些個話算什麼?在絮姐姐面前,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眾人都笑了,林絮將猴在自己身旁的黛玉揉開,也笑道︰「我這當姐姐的若促狹,你這當妹妹的自然也不差!咱倆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都是一家子出來的,誰也別烏鴉站牆頭笑豬黑。」

林絮這話一說,眾人更是笑成一團,王嬤嬤笑得拍大腿道︰「真真是姐妹倆!說話兒都是一樣一樣的!絮姑娘,大姑娘和您一起久了,嘴也是更厲害了!」

林絮瞥一眼窗外賈府岸上候著的車駕和下人,嗤笑道︰「嘴尖些也沒什麼不好,榮國府那些個做派,你們也都見著了,我和黛玉妹妹不過是算拜訪外祖,就是個尋常親戚往來罷了,他們這起子下人就當是咱們來投親吃白飯的了,背地里那些話兒也不避人說呢。若咱們都是些嘴笨的,還不知道得有多少閑氣要跟賈家這些個‘兩只富貴眼,一個體面心’的僕婦們生呢!」

眾人听著都笑不出來了,黛玉也挨著林絮,神情寂寥的靠在她身上︰「前兩天崔嬤嬤跟咱們說,榮國府里的這些個接咱們進京的,背地里都在說咱們是窮家破業想靠著賈家往上攀的。我初時還不全信呢,現如今看這些子人才一到京都就露出得瑟的模樣兒,唉!爹爹總是教導咱們平日里須惜福養身,不得鋪張奢靡,下人也務必要謙遜方可。可如今看看這外祖家,三等僕婦的吃穿用度都往咱們家一等上的靠,性子也是肆意張揚的多,長此以往,真的不怕樹大招風?」

林絮接話道︰「正是這話了,想咱們林家,亦是五代列侯過來的,義父又是正經書進學的探花出身,因此咱們家風雖不算上上,倒也算嚴謹。若論鐘鳴鼎食上,賈家自是宣揚奢靡的典範,但若論管家事務上,榮國府也不過爾爾。由此可見,這榮國府的上下人等的大體品性是如何了。」

黛玉皺眉道︰「雖如此說,這會子也已到京都了,看著也是要住上不少時候的,少不得要步步留心,時時在意的。」

林絮把黛玉摟進懷里安慰道︰「黛玉妹妹,何必去多操這種心?有絮姐姐在,你愛說便說,愛笑便笑,榮國府又不是龍潭虎穴,況且還有老太君在,她們敢吃了你不成?大不了也就是背地里說些酸話兒罷了!那些個酸話,听了也裝沒听見就是了,何必去計較。實在不成,咱們家不也還有舊宅子?讓雲管家他們收拾收拾那些舊房子,咱們家去就是!」

姐妹倆正說著呢,那邊賈家的婆子便來請兩位姑娘下船登岸,說是車轎行李都已齊備,只等姑娘們上轎子便可前往榮國府了。

林絮拉著黛玉的手行在前頭,似蘭、錦綾隨侍左右,若竹和雪雁則是帶著剩下四個小丫頭子,手里拿些車轎里用得著的碎物件,緊跟在後頭。另又有王嬤嬤和崔嬤嬤自去最前頭出面和賈府人等交涉。

賈府里派了周瑞家的帶人來碼頭迎接,周瑞家的穿戴甚是華麗,頭上斜插著新造式樣的喜上眉梢瓖珠金簪,腕上套著鏤空垂珠蝦須鐲,她也是坐了轎子來的,此時正在轎子旁等候。

崔嬤嬤既是賈敏的陪嫁丫鬟,自然和周瑞家的也是舊識,一見著她,隔著好幾步便笑道︰「哎呀,多年不見,周姐姐仍是風采依舊,不曾變化啊!」

周瑞家的是榮國府里二太太王夫人的陪房,當年和崔嬤嬤自有舊隙,不過此時也是笑意滿臉迎上來和崔嬤嬤寒暄,一派故人相遇喜相逢之姿。隨後的王嬤嬤看了,還真以為這兩人從前是極好的小姐妹呢,自然也湊趣說了幾句。

才說了幾句話,林絮和黛玉姐妹們便帶著丫鬟們過來了。

周瑞家的本來看見崔嬤嬤王嬤嬤素衣簡服,打扮素淨,心里狠狠的嘲笑了一回林家寒酸的。待看到林絮和黛玉兩個當主子的也是如此打扮,突然就回過味來,這是上下人等都為賈敏這太太守孝呢。賈府外頭看著赫赫揚揚,其實內里的規矩早松懈了,周瑞家的不得不暗自感慨一句林家規矩是比賈府好得多了。

周瑞家的請林絮和黛玉上了轎子,又安排了同行的林府眾人上了馬車後,便吩咐後頭拉行李的車子好好跟上,自己也就上了轎子。

林絮和黛玉同乘一轎,不時就著轎子紗窗看看街上行人景致。不多時,行至榮國府大門,車轎卻不曾停下,只繼續往著西邊而去,原來是要從西邊角門進府。

林絮指著榮國府正門的門匾讓黛玉看,冷笑道︰「這便是所謂世家大族了!咱們不過是來探親,人家卻是確確實實當咱們是來投奔攀高枝兒的窮親戚了!連正門都懶得為你我一開!」

黛玉也冷笑︰「這不是咱們早知道了的嗎?也罷,既是已到了這榮國府里,我也就是讓外祖母舅舅這些兒長輩安心便罷,其他人等,咱們自是視如浮雲就是了。」

正說著轎子便進了角門到拐彎處下了地,後面乘轎坐車的婆子丫鬟們都下來了。然後另換了三四個衣帽周全十七八歲的小廝上來,復抬起姐妹倆的轎子。眾婆子步下圍隨至一垂花門前落下。眾小廝退出,眾婆子上來打起轎簾,周瑞家的親自來扶黛玉下轎。

林絮從另一邊扶著崔嬤嬤的手下了轎,快步走到黛玉身旁,于黛玉並排而行,似蘭和錦綾也緊跟著上來,落後半步伺候著。周瑞家的無形被擠開,正自氣惱著,崔嬤嬤卻在一旁似笑非笑道︰「周姐姐如今是二太太面前的大紅人罷,我們絮姑娘和大姑娘跟著的丫鬟也不少,歷來不怎麼愛使喚婆子們。以後咱們這些個老婆子還得靠著周姐姐多多照應著哪!」

周瑞家的听著這話也不好說什麼,唯有暗自氣惱,崔嬤嬤再說其它話兒,她也只打個哈哈便算了事。

林絮和黛玉攜手進了垂花門,一路行至後院賈老太君日常起居的上房院門前。上房門前台磯之上,坐著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一見他們來了,便忙都笑迎上來,說︰「剛才老太太還念呢,可巧就來了。」于是三四人爭著打起簾籠,一面听得人回話︰「兩位林姑娘到了。」

黛玉方進入房時,只見兩個人攙著一位鬢發如銀的老母迎上來,黛玉便知是他外祖母。方欲拜見時,早被他外祖母一把摟入懷中,心肝兒肉叫著大哭起來。當下地下侍立之人,無不掩面涕泣,黛玉也哭個不住。

林絮也掩面做悲痛狀,帕子捂住的眼楮卻是在悄悄打量這屋內眾人。賈母摟著黛玉坐在上首的羅漢塌上,兩人皆哭著細訴些賈敏請醫問藥,發喪送殯的事情。賈母下首左右各坐著一個中年婦人,左邊這個臉上哀色虛假的想必是王夫人——她身邊站著那低眉垂眼一身素服的少婦必是寡居的李紈;右邊那個行動間縮手縮腳的必是邢夫人。

一時等得賈母和黛玉雙雙收淚,黛玉為賈母介紹了林絮,賈母招手把林絮喊過去。

林絮看間賈母摟著黛玉不放,自己也不便靠得太前,再度行禮後,度量著便在羅漢塌側旁的小繡墩上落座了。賈母一邊讓人去請三春姐妹來相見。一邊讓林絮上榻來到黛玉身旁坐下。林絮看著賈母說得不甚熱心,忙笑著婉拒,仍坐在小繡墩上。

不多時,三春姐妹被丫環婆子們簇擁著來了,林絮和黛玉站起來和她們彼此見過禮才又坐下。丫鬟們送上茶來,林絮細看是不適宜黛玉喝的削胃綠茶,悄悄兒輕踫黛玉,黛玉會意,將茶碗稍微黏黏唇瓣便放開。

探春最是心細,看見黛玉不過是作勢喝茶而已,便湊近些輕聲問道︰「林姑娘,這是茶水不合脾胃麼?要不讓丫鬟們重上一碗?」眾人也有听到了的,紛紛問黛玉是否身子不好,有不足之癥。

黛玉尚未答言,林絮卻握著她手,微微一笑道︰「黛玉妹妹並不是不足之癥,只是素日脾胃稍弱,喝了這茶于她腸胃不宜。自我們太太將黛玉妹妹交付于我後,一直都是我來照顧她的起居飲食。若是妹妹的身體情況,諸位問我還更相宜些。」

林絮說著就用眼角余光去看最先說起黛玉有不足之癥的王夫人,果然看見王夫人那微笑之下的眼中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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