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見狀,薄唇彎出明顯的弧度。
皇王的眼光仍舊沒有離開月思卿,目光變得深沉了幾許,似是感嘆道︰「月躍得此女,是蒼天有眼。」
他的話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
月無霸臉色也多了幾分感慨。
皇王又緩緩說道︰「孤記得,前王妃在時,曾經與月家定過婚約,說的正是月躍之女和孤的二子鴻兒。」
他說著,有些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月復。
那些外族之人倒還好些,對于上官鴻和月思卿退婚之事知情的不多。所以听得此話,眼中生出了幾分慕色。
誰不想將女兒嫁進皇室?
但月家人卻都吃了一驚,不敢接話。
上官鴻則闔下眼皮,沒有看任何人。
皇王繼續說道︰「這個婚事孤很滿意。」
月無霸眸光微動,算是懂了皇王的意思。
他不信上官鴻和月思卿退婚的事皇王會不知道,這退婚之舉若沒有皇王的同意,上官鴻也絕不敢亂來。
那麼他現在突然這麼說,必是想在其他人面前圓他月家一個臉,退婚之事可以不必提起,兩家還能重續舊好。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有了卡列國偌大皇家的支持,月家的家族地位將加以穩固。而卿兒也會有個好歸宿。
所以他裝聾作啞沒有說話。
上官鴻則抬起了頭,眼中流露出幾分震驚,看看皇王,又看看月思卿。
夜玄則緩緩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修長的手指雪白干淨,吸引了不少在場女子的視線。
長廊中一片安靜。
皇王的嘴角浮出一縷滿意的笑容,他輕啟唇,剛想說什麼,一道微冷的少女聲音響起︰「皇王,二皇子與我木子姐姐確實很相配。」
眾人一愣,望向說話的月思卿。
月思卿的眼光則淡淡投向月木子。
沒有人不知道月思卿與月木子的關系,月思卿這句「木子姐且」指的自然是她。
二者年齡到底誰大無人得知,但叫一聲「姐姐」總是尊重。
月木子正勾著頭,有些失神,整個人不在狀態。忽然被月思卿點到名,她愕然抬頭。
除卻月思卿,長廊內所有目光都或帶驚異或帶好奇或帶古怪地看向自己。
月木子也反應過來剛才月思卿說的是什麼。
她說,二皇子和自己是一對?
上官鴻的臉色剎時變得慘白。
他知道,月思卿是故意扭曲皇王的話。
她對自己當真就一點心思都沒有嗎?
一股寒涼的感覺自腳底升起,迅速彌漫了他的全身。
上官鴻從未覺得夏夜也會這般涼過。
皇王也是一愣。
長廊內這時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
最後還是夜玄開口替皇王等人解除了尷尬︰「皇兄,孩子的婚事就讓他自己去選擇吧。不是說要去湖畔走走嗎?時間也不早了。」
他那帶著磁性的年輕男聲,清凌地在廊內響起,如上緊了的弦輕輕摩擦,好听極了。
那些家庭小姐看過來的眼神又炙熱了幾分。
那張面具下藏著的到底是多麼傾國傾城的臉龐?還是說,有缺失呢?
夜玄淡漠而坐,對于這些眼光視而不見。
他的冷漠回應又讓這些少女芒心大跳。
月思卿听得他說出來的話,嘴角不由一抽。
孩子……上官鴻的年紀與他比起來也差不了幾歲,他的口氣倒是極其成熟。
皇王卻似十分听信夜玄的話,聞言點頭,笑道︰「也是,那過去吧。」
他說著起身,頗有深意的眼光在月思卿臉上留連少許,終是轉身而去,帶著他的人馬,消失在長廊那邊的涼亭內。
上官鴻也去了,那些少爺小姐也跟了過去,留下的僅是月家幾名小輩。
月木子腳步未動,眼光微涼地看著月思卿,說道︰「剛才為什麼要那樣說?」
月思卿還未回答,她卻已苦笑起來︰「月思卿,我以為你很清高,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個揀高枝棲的人。你根本就是打中武王的主意了,所以才拒絕了我師哥!」
月思卿冷笑一聲道︰「男未婚,女未嫁,有什麼不可以?我是什麼樣的人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說完她也揚長而去。
剛走出長廊,便听到有下人來報開席的事。
她便先去了大廳,過了會兒,皇王和夜玄幾人才從湖畔回來。
不需提,席上又是一陣觥籌交錯。
月思卿最不喜應酬,吃完自己的飯後便悄悄離了廳去月躍那里。
出了廳門沒走多遠,她便看到一道筆挺的身影站在前面一株大樹下,長發隨夜風微微吹起,一臉的孤寂蕭索。
那是上官鴻。
他的臉頰微微泛紅,似是喝了點小酒,正盯著她。
月思卿並不畏懼,叫了聲「二皇子」便欲從另外一條路上離去。
「站住!」上官鴻叫住她,幾步便躍到她面前,望了眼她身後燈光灼然的大廳,放低聲音,「跟我來。」
他快步扎進了樹影叢內。
月思卿唇角輕勾,什麼也沒問,便跟著過去。
到得無人處時,上官鴻停了腳步,從懷里模出一個金線荷包,解了袋口,向手心上一傾,倒出了兩塊玉。
月思卿不知道他要干什麼,靜靜地看著。
上官鴻兩手分別抓住玉塊抬起。
她才看得清,那是兩塊碎玉,合在一起則是一枚完整的藍玉。
藍色的晶玉,映著天邊淡淡月華,晶瑩透亮,反襯得少年那俊朗的臉龐越發蒼白。
他那略微沙啞的聲音從沒有色澤的唇中吐出來︰「這本是一塊完整的玉,可它現在碎了。」
月思卿一頭霧水,敢情這二皇子是在發酒瘋麼?
上官鴻凝望了她一眼,唇角的澀意越發濃了︰「你知道這是誰送給我的嗎?」
月思卿略一沉吟,答道︰「月木子?」
「不是她。是仰萍。」
上官鴻並沒再賣關子。
「仰萍?」月思卿眼前浮現了那個一臉嬌色的女孩子。
「她的意思你懂,可是被我拒絕了,所以她摔了玉走了。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件事。這玉,是她半個多月前送的,如果再早半個月,也許我就接受了。在學院競技場上看到你出現的瞬間,我就知道我做錯了。」
上官鴻說著,那笑越發蒼涼起來。
月思卿不語。
如果這是他的道歉方式,她接受。
但如果他想借著這事想讓她與他再次定下婚約,那她做不到。
上官鴻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對你並非全然圖利。即便與你再無可能,我也不會選擇仰萍。我現在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好了,我要說的說完了,你走吧。」
他說著,將那兩塊碎玉裝起來收好。
月思卿見他這樣,倒有些過意不去了,啟唇說道︰「二皇子,人這一生會遇到許多人,有時是在對的時間遇到錯的人,有時則是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但最終,能攜手一起的還是在對的時間遇到那個對的人。而我已經遇到了。希望你也能盡早找到,不要一錯再錯。」
上官鴻有些怔愣地看著她。
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
「你已經……」他明白了什麼,臉色一黯。
「我已經心有所屬了。」月思卿並不隱瞞。
上官鴻頹然倒在身後的樹干上。
雖然他不想為難她,傷害她,但心底還是存著一分希翼的。
而她的話,卻徹底打破了他最後的希望。
月思卿深知,感情的事,長痛不如短痛,所以她必須說清楚,而不能給他留一線希望。
「能告訴我他是誰嗎?」上官鴻定定地問。
「你會知道的,也許用不了多久。」
那人在輩份上是他的叔叔,這件事,上官鴻終有一天會知道。
月思卿說完最後一句時,身影已經走遠了。
她去的方向正是月躍的住處。
轉過花壇,在小道上走了十幾步後,驀然又發現有人站在前頭的路中央。
這次等她的卻是夜玄。
夜玄朝她迎來幾步,嘴角的笑意很深,握起她的手,低聲說道︰「思卿……」
這里離剛才的地方很近很近。
月思卿腦中光芒一閃,月兌口問道︰「剛才的事你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