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鳳英收了個干兒子,高興得不行,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拉著晏華去菜市場買菜,說是晚上慶祝。
尚文遠則是把母親背下來的地址記下來,在信封上寫好。原本他是想就投遞普通信件,讓余文這個新認的姐姐跑跑腿。不過,余舒同左右在家無事,就說他去郵局一趟,寄掛號信,拿著封好的信就出門了。
家里就剩余文和尚文遠二人。見大人一走,余文就跑尚文遠旁邊,捏著小文遠的臉蛋搖來擺去︰小弟,你咋這麼牛呢,還會寫文言文,姐姐都看不順當。
尚文遠給捏得呲牙裂嘴,可惜對面前這小魔女沒招,只能干瞪白眼。
「疼……疼、疼啊,別捏啦,姐,我跟你說個事。」尚文遠跑又不能跑,想轍忽悠小姐姐。
「我再捏會,嘻嘻,我再看看你小腦瓜子是咋長的。」余文不上當,這新認的干弟弟實在是太好玩了。
「停、停、停,姐,我給你唱個歌。」
「你還會唱歌?」
「會,你趕緊松手。」
「好,你唱吧,唱不好听,我再捏你。」
想了想,尚文遠發現,自己會唱的,合適的歌還真不多,他本就五音不全,也沒學過音樂,只是平日里喜歡听歌。唱麼,有點困難,簡單的可以,歌詞長的就記不住詞。
開始唱︰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
地上的女圭女圭想媽媽。
天上的眼楮眨呀眨,
媽媽的心呀,
魯冰花。
家鄉的茶園開滿花,
媽媽的心肝在天涯。
夜夜想起媽媽的話,
閃閃的淚光,
魯冰花
……」
所幸,這歌因為尚文遠前世因常年在外,想母親的時候,就听這歌,每次都听得熱淚盈眶,有時候一個人都能听得窩屋子里嚎啕大哭。所以,印象深刻,居然沒唱跑調。且童音唱出來,有點感覺。
余文還以為自己這弟弟最多唱個兒歌,卻不想是這麼一首。她自小都跟父母在一起,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自然體會不到這歌那種濃濃的思鄉念母的情感,她只是覺得好听,而且從來沒听過。
待尚文遠唱完,余文就板著弟弟的小身板問︰「你這什麼歌啊?我咋沒听過呢?」
反正沒大人在,尚文遠說老實話,這我自己想的,你沒听過很正常啊。
余文打死也不相信︰「那叫什麼歌名?」
「《魯冰花》,沒听說過吧。」
「魯冰花?什麼東西?」
「就我們山上的一種花,反正你沒見過。」
余文就不信,她從來沒听說過有這麼個東西,不過想想這也可能是山上的一種花,叫法不一樣。就想等會晏華回來再問。
但又纏著尚文遠把歌詞寫出來,她覺得這歌挺好听的,還讓尚文遠教她唱。
余文還有點音樂細胞,尚文遠只教了她兩遍,然後把歌詞寫出來,讓她對著歌詞唱。很快余文就學會了,高興得余文啵的一聲,就在尚文遠紅潤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
被大蘿莉給**了,尚文遠翻了白眼,不理自己這姐姐。又被余文捏著臉,**了一番。
姐弟倆在沙發上打鬧一番,等在郵局寄完信的余舒同回來,才都罷手。
見著姐弟倆能玩到一起,而且還挺高興,余舒同也是高興。原本家里一個孩子,一家人溫馨倒是溫馨,可總是覺得太靜了點。現在多了個小人,家里自然熱鬧得多,也有生氣得多。
等竹鳳英和晏華買菜回來,余文現學現賣,唱起了《魯冰花》。本就適合女生唱這歌,余文唱來,更是動听。余舒同兩口子听了,眉開眼笑,直夸閨女都能趕上歌唱家了,晏華也說,小文不僅長得好看,連歌也唱得好,不曉得以後便宜那家小子。
余文得了夸獎,自是對尚文遠挺胸昂頭,意思是︰比你唱得好吧。引得尚文遠又翻一陣白眼,余文大怒,對尚文遠嚷道︰不服氣還是怎麼地?
尚文遠只得投降,反抗只有臉腫這一條出路。
也不管小兒女打鬧,竹鳳英和晏華去廚房做飯。天黑盡了,一家人吃過飯,洗漱睡覺不提。
第二天上午,余舒同就自己一個人扛著小文遠去了醫院,原本晏華也要去,不過余舒同說沒必要,反正听老醫生說不礙事,有事情他回來通知就行。醫院里不還有一個童書權嘛。
晏華把錢給余舒同,也被余舒同給擋了回來,說先治著,完了再算。晏華也只得同意。
爺倆到了醫院,到童書權那取了片子,一同到骨科。
老醫生看了片子後,直接說沒啥大問題。然後,直接在小腿肚上開個小口,麻藥都沒打。老醫生一開口子,就噴出一股腥臭的白黃色的膿出來。醫用的面盤,流了大半盆,看得余舒同和童書權只呲牙。直到口子里流出來鮮紅的血液,老醫生才用藥紗布堵住口子止血。然後就是灌紗條,縫線,包扎。最後開了幾包消炎的藥,說不用住院,在家里養著就可以,只是隔三天來換紗布就行。囑咐了一遍不能吃發物,不能沾水,就算完事了。
余舒同就抱著尚文遠出了骨科,待童書權把3塊錢的醫藥費交到收費處後,就一同出了醫院。
臨上公交之前,余舒同對童書權說︰等小遠全好了,咱們聚一聚。童書權以為是余舒同要感謝他幫忙,忙說,假客氣。
余舒同大眼一瞪︰「你以為是感謝你呢,是為了慶祝我有了個兒子。」
「啊,你哪來的兒子?昨天我看你媳婦兒癟著個肚子呢。」童書權大吃一驚。
「去你娘的,你以為咱兒子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呢。是干兒子,沒看我抱著呢嗎?」余舒同大怒。
童書權秒懂,直說那沒問題,到時候我還送小佷兒一個禮物。
余舒同大笑,說那是必須的,就上了公交回家里去了。
待回得家里,竹鳳英和晏華都挺吃驚,這麼快就弄好了?
余舒同把老醫生的話轉述了一遍,就對晏華說︰先讓小遠趟會,剛做了手術,估計是麻了,等會疼起來,可千萬看住別讓他用手去撓。
晏華和竹鳳英自然省得,余文在旁邊不服氣,指著自己鼻子嚷道︰「擔心什麼,旁邊站這麼大個護士看不見嗎?」
竹鳳英笑著給了閨女一巴掌︰「就你能,那都有你。」
有余文這麼個開心果,整個家里隨時都挺歡樂,晏華月兌去身上負擔,也隨著歡聲笑語,開心起來。
時間過得飛快,尚文遠做完手術,在余舒同家里休養,一轉眼,十天過去了。
但尚瑞達還沒回來,尚文遠見著母親暗自神傷,不免對那個上輩子從記事起,只見了兩次面的親爹不滿起來。
尼瑪信上都說得清楚了,不耽擱你多長時間,從湘省到萬川,最多也就不過兩天時間,難道就不肯回來看一看?如此心冷如鐵?
余舒同當著孩子的面,不說什麼,但和竹鳳英一起說起干兒子那混賬老子,不免愈加氣憤,尋思著有機會見著這老小子,一定暴打狗日一頓。
其實,尚瑞達在余舒同寄出信的第四天,就收到信了。
讀完兒子的親筆信,盡管他覺得這是四叔尚新安托兒之名代筆的,但還是揪心不已。抱著信,躺在沙市一個小旅館里,淚流滿面。
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出來兩年多,沒掙到什麼錢,沒有臉面回老家。再有一點,他確實有點迷失在城市里的燈紅酒綠里,一想到回到那偏遠的小山村,就又回到無甚希望的日子,骨子里那股狠勁發作。就想找個機會,賺了大錢,就衣錦還鄉。
但象他這樣無頭蒼蠅般的在城市里亂闖,會有什麼結果?自然是踫得頭破血流。只是生了一張巧嘴,今天在這里混點吃食,明天再那個老鄉那里騙點散碎銀子度日。
離家兩年多,尚瑞達其實很是想念家里的妻兒,原本,他就打算今年再混不到門路,就回老家,老老實實的當農民。這次接到兒子親筆也好,或是四叔代筆的也好的掛號信,算是堅定了回家的念頭。
花了四五天時間,又在幾個已經被他敗光了人品的老鄉朋友那里,死皮賴臉的借了200多塊錢。他搭上了去萬川的輪船。
在對自己老子已經快絕望的時候,尚文遠在客廳里听到了敲門聲。余舒同和竹鳳英已經上班去了,余文也上學了,屋子里就晏華和尚文遠。
當晏華問了句,誰呀,放下拖把,走到門邊,打開房門。
抬眼就看到了那張熟得不能再熟的臉。
「阿華……」看著妻子兩鬢真如兒子信上所言,那幾縷白發,心里一酸,眼楮就紅了。正想說句什麼,「啪」的一聲,臉一疼,傳來一聲響亮的耳光。
「你還曉得死回來啊?」晏華憋了兩年多的委屈,一下爆發出來,沖出門去,用力的捶打著丈夫。
平時能言善道的尚瑞達,說不出話來,任有妻子無力的捶打著自己胸前,爾後,緊緊摟住闊別已久的那具身體。文字首發。
尚文遠听到那聲「阿華」,心里巨震。這聲音,他已經有30多年沒听見了。不管他對自己這老子怎麼看,但那種血脈相連的情感,卻是怎麼也割舍不了。
「總算是回來了,想必,那晦暗的人生軌跡被改寫了罷。」尚文遠暗想。
「小遠在里邊吧?別站外面了,別讓人看了笑話。」看妻子已經打累了,尚瑞達輕輕的在耳邊對晏華說道。
晏華轉身進屋,尚瑞達提著個包,也跟著進屋。
四下打量了一下,很漂亮的屋子。「可能這就是兒子說的,余叔的家吧。我要有這麼一個家,該多好啊。」尚瑞達暗自想到。
眼楮自然就看了坐在沙發正中,正盯著自己看的小家伙。
「都長這麼大了!」尚瑞達看著依稀熟悉的小臉,竟是不敢抬眼看兒子。
「坐下歇會吧。」已經平息下來的晏華,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幾上,讓尚瑞達坐在兒子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放下手里的包,尚瑞達慢慢的挪到沙發上,對著前面的小人,他竟出現從未有過的緊張。也不知道如何向自個兒子開口。
看著父親大人不敢凝視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樣,尚文遠其實差點笑出聲來。但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只是很淡然的對父親說︰「您先喝口水,坐的車還是船啊?」,又對母親說道︰「媽,您也坐下來歇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