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加鞭,不過也就二個來時辰就到了廣安城。蕭煦沒有回王府,直接進宮去了。過了華陽門,蕭煦快步向前一徑到了暢。
秋日的暢中草木繁茂,太乙湖里波光粼粼,處處皆是安詳靜謐的景致。蕭煦的目光在亭台軒榭間細細搜尋著,他想先找到南宮皓問個清楚,皇兄急召他回宮到底是何用意。可是,他目光所到之處皆不見南宮皓的影子。
他沿著太乙湖找了一遍,仍然沒看到南宮皓,想必南宮皓並不在宮中,他說皇上派了急事,定是出宮去了。
蕭煦健步向清心殿走去,穿過垂花儀門,便進入殿中來。院內值班的太監和宮女見了蕭煦進來,忙忙地退到一邊行禮讓路道︰「王爺吉祥」。
太監小夏子自紫光閣前台階迎面而下,躬身行禮道︰「王爺回來了,皇上讓您去見他呢。」
蕭煦站定看著小夏子道︰「皇兄這會兒和誰在里面呢?」
小夏子回著說︰「皇上這會兒正獨自在怡月堂呢。」
蕭煦沉吟著道︰「皇上不在紫光閣嗎?」
小夏子清楚地道︰「皇上不在紫光閣,這會兒正獨自在怡月堂呢。」
蕭煦悶悶地更無甚頭緒,匈奴正進犯邊境,皇兄不和朝臣商議對策,怎的獨自在怡月堂呢。蕭煦跟在小夏子身後,往西邊的怡月堂而去。
到了怡月堂前,只見太監總管魏子曹正打著簾子出來了,魏公公看見蕭煦迎面前來,不禁喜出望外道︰「王爺可算是來了,皇上正在里頭瞅著一副什麼圖,唉聲嘆氣呢,奴才也不管出聲多嘴,王爺快進去瞧瞧吧。」
蕭煦悶聲掀起簾子往里走。怡月堂修建得小巧精致,一共有四間屋,進門這間擺放著一張寬大的紫檀黑漆書案,案上放著文房四寶,並一套和田玉質地的筆架和筆筒。
書案後掛著一副六尺見長的水墨丹青帛畫。畫面截取了春日晨曦中太乙湖畔及飛羽園中景致為內容,又輔以宮中佳麗百態。整幅畫構景繁復,用筆清勁,色彩鮮艷。期間的林木奇石與飛檐宮闕穿插掩映,鋪陳出宛如仙境般的瑰麗景象。其中美女群像也是栩栩如生,神態畢現。
蕭煦一眼便看出這定是出自大晉朝最著名的畫師韓清和之手。皇兄極愛他的畫,專門為他在宮中開設了丹青閣,允他在宮中作畫。韓清和擅長畫山水景致,更善人物描繪,甚至連女子臉上的斑點都能描繪得分毫不差,他畫的妃嬪像與真人幾乎一模一樣。皇上平日里翻的侍寢牌像也都是他細細描繪畫就了的。
蕭煦抬眼望去,這間屋里並未有皇兄的身影。于是從左邊門進去,進了西邊的暖閣。這間房甚大,三面靠牆齊齊豎著一排排書櫃,中間用雕花屏風隔開,屏風一側放了一張躺椅。蕭煦一眼就看見蕭灝正斜躺在椅上,眯著眼楮對著一張寬大的圖畫瞧著。
蕭煦走上前去,躬身行禮道︰「皇兄,臣弟回來了。不知皇兄急召臣弟回宮有何要事?」
蕭灝放下手中圖紙,抬起頭道︰「六弟回來了,只你我兄弟二人在此,不必拘禮,坐著說話便是了。」說著,指著近旁的椅子又道︰「豫州采選如何呀?」
蕭煦答道︰「回皇兄,采選甚是順利,今天是最後一天,想必現在已經差不多了,皇兄就等著佳人入宮吧。」
蕭灝露出淡淡笑意說︰「六弟辛苦了。只是,現下匈奴猖狂進犯,朕也無心他事。」
蕭煦站起來顯出幾分焦慮道︰「匈奴又犯我邊境嗎?那候遠寧是干什麼吃的,竟如此縱了那幫胡人。」
蕭灝拿起那張薄薄的圖紙向著蕭煦道︰「候遠寧年事已高,朕也無奈于他。如今,匈奴鐵騎已活躍于雁門關附近一帶。據報,近日,已有匈奴騎兵進犯上谷、漁陽兩地。昨日,朕與丞相和太尉商議,命南宮皓為左將軍率十萬大軍抗擊匈奴。候遠寧雖年事已高,但戍守邊境多年,熟悉地勢和敵情,朕命他輔助于南宮皓,打完這一仗便可回家養老了。左將軍雖年輕驍勇,但畢竟初次統兵抗戰,朕擔心他不能穩定軍心。丞相建議,讓你北上督戰,替朕撫慰人心。將士團結一心,方可得勝,你意下如何?」
蕭煦听蕭灝說得如此聲情並茂,不好出言相拒,只得回道︰「胡人猖獗,身為大晉子民理當為國效力,臣弟身為親王,更當身先士卒,為民表率。只是臣弟一向懶散,在統兵作戰上一竅不通,恐怕有負皇兄所望。」
蕭灝听蕭煦這樣說,不免露出欣喜之意,示意蕭煦坐下說話,他也重新放下圖紙,回到躺椅上道︰「六弟不必擔心,你並不要上陣殺敵,只要穩定軍心便可,將士看見燕王親征,必會感服。朕再將尚方寶劍賜予你,你便可行天子之權,有臨陣月兌逃,抗敵不力者可揮劍斬之。如此,便可降服人心。」
蕭煦听得如此說,便知不可再推月兌,只得唯唯應允了。蕭灝遞過那張圖紙,蕭煦細看,才知這是一張手繪的大晉地圖,北邊那畫著紅線的那塊便是匈奴。蕭煦明白了皇兄為何躲在怡月堂這清幽之處,細細研磨匈奴與我大晉的邊界之患。從地圖上看,匈奴地廣,匈奴子民多血性,若不鎮壓住他們,真可危及江山社稷矣。
蕭煦邊看邊道︰「匈奴在我大晉之北,如此看來也是地之甚廣,為何要百般進犯我大晉呢?相安無事不好嗎?」
蕭灝沉聲道︰「六弟有所不知,胡人好掠奪,喜搶殺,他們還有赫赫鐵騎。父皇在時,已多有進犯,如今更是猖獗。那匈奴單于已至垂暮之年,可那左賢王穆連提不過與你一般年紀,正值血氣方剛。右賢王巴罕圖更是個暴性之人,眼看著單于之位即將落入穆連提身上,如何能服。因此帶著手下不斷進犯我邊境,只想著殺伐搶掠,好在王庭邀功請賞,樹立威信。」
蕭煦細細听著。想著,父皇已逝,自己兄弟六人,如今也只有二哥、皇兄、四哥和自己四人了。大哥二十七歲死于惡疾。二哥平王蕭凌雖是勇猛善戰之人,曾戰功卓著。可是,自皇兄登基以來,對前朝建有戰功的武將頗多忌諱。二哥棄甲歸書,現今也已年近四十,平日里,一味慣于詩書棋畫,不肯再提上陣之事。四哥成王蕭肅呢,雖說與自己年紀相仿,可性子極怪。從來不與自己和皇兄親近,只一味好吃喝嫖賭,名副其實一個富貴浪蕩公子。五哥呢,沒過十歲便早夭了。于是,皇兄在國事上可依仗的親兄弟,也不過就只有自己而已了。
如今,匈奴虎視眈眈。蕭煦想著,縱使自己和皇兄有諸多嫌隙,但面對外敵,還是要以江山社稷為重。于是,蕭煦微笑著對蕭灝說︰「如此說來,匈奴更像個心月復重患,匈奴不滅,我大晉就永無寧日了。」
蕭灝頜首道︰「你說的甚是。所以,此番出征必要得勝才好,不然,就更棘手了。」
蕭煦站起來道︰「皇兄放心,臣弟雖不才,但必定竭盡全力與左將軍等擊退胡敵,以壯我大晉皇威。敢問皇兄,大軍何時出發?臣弟即刻準備,與大軍一起北上。」
蕭灝也站起來,拉著蕭煦的手道︰「九月初二是個黃道吉日,大軍擬定那日辰時出發。這兩天你也好自歇息吧,北地極寒,多準備準備,」
蕭煦頜首應承著,也就告退出了怡月堂。
出了太極殿,蕭煦沿著太乙湖轉了一圈,還是沒有看見南宮皓的身影。此番出征,南宮皓是左將軍,自己是奉旨督戰,還有皇兄欽賜的尚方寶劍,或許,該是自己和南宮皓一起建功立業的時候了。
蕭煦邊走邊沉沉思緒著,不覺已到了暢門口。小海子早已等在那兒,迎上來道︰「王爺,可以回府了吧?奴才已回過府了,夫人知道王爺回來,正命人灑掃庭院,準備午膳呢。」
蕭煦猶豫道︰「就你多嘴,我還要到母妃那兒去呢,你先回去吧。」
小海子急忙道︰「王爺還是回府吧,太妃那兒等晚些去也不遲呢,夫人在家實在等得慌,才讓奴才來這兒等著,您就先回府瞧瞧吧。」
蕭煦正要開口斥責小海子,只見丞相王侍臣朝這邊走來。蕭煦和小海子都默然而立住。王侍臣走上前來,看見蕭煦便行下禮道︰「王爺回來了,想必已見過皇上了。」
蕭煦也謙和著道︰「丞相辛苦了,我剛見過皇兄。」
王侍臣微微笑著道︰「既如此,下官不叨擾王爺了,王爺早點回府歇息吧,別讓嬌妻久等了。」
小海子听王侍臣這樣說,便急急接口道︰「您看,丞相大人都這樣說呢,夫人也等得辛苦,您還是先回府吧。」
王侍臣轉過臉對著蕭煦道︰「王爺還有事麼?」
蕭煦不好意思道︰「沒有,只是想先去看看母妃,她還不知道我回來了呢。」
王侍臣道︰「王爺果真是個孝子,只是府中嬌妻也不可慢待了。正好下官等下要去太後那里有點事情,順便到太妃那里告訴一聲您回來了,晚點再去看太妃,想必太妃也能體諒,您看這樣可好。」
小海子听見王侍臣這樣說,像是見著救星似的,忙忙開口說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多謝丞相大人了。」說著邊拉著蕭煦往華陽門去。
蕭煦無法,只得對王侍臣道︰「那就有勞丞相告訴一聲我母妃,我晚點再去瞧她。」
王侍臣笑著頜首,看著蕭煦被小海子拉著朝華陽門而去。自己也匆忙進了暢,想著,這會兒,皇上差魏公公傳旨召見,不知又有何事呢。
蕭煦見王侍臣進了暢,摔了摔小海子的手,邊走著邊呵斥道︰「你真是越來越膽大了,在丞相面前也敢胡說,看我呆會怎麼罰你。」
小海子見蕭煦要回府,已是欣喜。至于罰麼,他也不是沒受過,頂多不過是挑些水,搬些石頭之類的。倒是剛剛見著夫人的情形覺著甚是不好。因此急急說著︰「王爺呆會再罰吧,只是夫人真的好像不好。奴才剛才去稟告夫人您回來的事,正瞧見夫人撫著肚子直嘔吐,臉色也是煞白煞白的,樣子像是憔悴了不少呢。」
蕭煦听聞如此,也不無焦急道︰「你為何不早說呢,她莫不是病了?」
小海子分辨道︰「不是奴才緊催著,王爺這會還要去瞧太妃呢,這會兒又怨起奴才了。」
蕭煦也不再搭理他。出了華陽門,蕭煦牽過韁繩,縱身上馬,打馬往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