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蕭煦就到了王府。
跨進府門,只見庭院內草木清新齊整,花朵艷麗嬌俏,一路皆是水洗灑掃過的痕跡。
穿過一悠長靜謐,垂柳依依的鵝卵石小路,蕭煦徑直來到了寧馨堂。
寧馨堂建在王府東側,四周牆壁皆用了漢白玉石砌成,飾以精細雕刻著牡丹、團蝠、喜鵲梅梢等吉祥寓意的暗紅漆木窗格。屋頂是鎏金色的翹腳飛檐,輔以金黃的琉璃瓦。
寧馨堂周圍種植了海棠和松柏,堂前花圃里植了各色花草,並幾簇茂密的翠竹,堂後是一個小巧的梅園。
遠遠望去,寧馨堂便掩映在紅花綠影里,襯著黃瓦白牆,別有一翻人間仙境的意味。
蕭煦走近堂門,早有伺候的奴才丫鬟行禮讓路。蕭煦步入房內,前廳里並不見王雁桃的身影,只有小丫鬟綠荷和幾個奴婢在擦桌抹灰,看見蕭煦進來,都齊齊地停了動作,行過禮,只靜靜站著等候問話吩咐。
蕭煦問道︰「夫人呢?」
小丫鬟恭謹答道︰「回王爺,夫人在房里呢,碧雯姐姐正伺候用清粥。」
蕭煦急急往東邊房里而去。剛走至房門口,就听見雁桃不斷干嘔的聲音,貼身侍女碧雯正急急地說著「夫人,這可怎麼是好呢,奴婢叫韓總管請太醫來瞧瞧吧。」
只听雁桃氣喘吁吁地說道︰「等王爺回來了再定奪吧,除了嘔吐不想進食,身上乏困外,也並無哪兒疼痛,想是不大要緊了。」
碧雯「唉」的嘆口氣,繼續道︰「王爺還不知甚時才能回府來呢,夫人再用點吧,您一口也未吃進去呢。」接著,是杯盞磕動的聲音。
蕭煦掀起簾子,步入房內。碧雯一眼看見是蕭煦,急忙放下手中杯盞,屈身行下禮去道︰「剛念叨王爺,王爺就回來了,王爺瞧瞧夫人吧。」說著,輕輕掩上簾子,走出了房去。
蕭煦走進王雁桃,只見她正半臥在床上,背後墊個蓬松的枕頭。雖說半臥著,可頭上的簪釵發髻絲毫不亂,身上的衣服也是井然得體。
雁桃自床上就要下來,邊掀起衾被,邊說道︰「王爺回來了,妾身懶怠失儀了。」
蕭煦忙著按住雁桃道︰「你還是快躺好吧,我都知道了,你身上哪兒不好,讓太醫來瞧瞧吧。」
雁桃也不逞強起來,只又回到床上攏好衾被道︰「也無甚大不好,就是直惡心,吃不進東西,身上乏得緊。」
蕭煦掖了掖被子,就著床沿坐下道︰「別是受了風寒了,讓太醫來瞧瞧吧。」
雁桃頜首道︰「王爺做主便是了。」
蕭煦立刻喊道︰「來人!」
門外碧雯掀起門簾進來道︰「王爺有何吩咐?」
蕭煦道「去叫韓德海請李太醫來替夫人瞧瞧。」碧雯答應著,去了。
太醫李銘輔是太醫院專門給親王貴冑們請脈的。碧雯讓韓德海去請了李銘輔前來。
這邊,小海子領著廚房丫鬟拿了糕點飯菜在臥房門來道︰「王爺,該用膳了,是奴才拿進來,還是王爺出來用了。」
蕭煦道︰「拿進來吧。」
小海子和幾個人端了食盤一一進來,放好就退下了。蕭煦用過飯菜,柔柔地對雁桃道︰「我喂你再吃兩口吧,幾日不見,清瘦了呢。」
雁桃凝視著蕭煦眼里的溫柔,露出甜甜的笑意道︰「妾身哪有這麼嬌弱,倒是王爺風塵僕僕的,還要為妾身擔憂,妾身實在慚愧。」
蕭煦轉過頭拿起羹碗來道︰「你我是夫妻,何必如此見外。」說著,遞過一羹清粥喂了過去。
誰知雁桃剛張開口想要吃進去,不覺胃里又翻江倒海地干嘔上來。雁桃俯子連連嘔吐起來,蕭煦頓時手忙腳亂,只得叫了碧雯進來伺候。
看著雁桃如此樣子,蕭煦不禁擔憂起來。想著,自己和雁桃結婚快兩年,雖說自己和她並不是傾心相愛,但雁桃除了命小廝們盯得緊了點,也還算順從柔婉。平日里,兩個倒也算是和睦相處。
雖說,雁桃的父親王文佑只是一個丞相府的兵曹,卻深得丞相喜歡。母妃對雁桃也是十分滿意,私下里又是王侍臣一力保的媒。因此,蕭煦對王雁桃也是極盡遷就禮讓的。
沒過多久,韓德海駕著馬車就將太醫李銘輔接來了。李銘輔進得臥房來,行過禮,細細問過一些雁桃惡心的癥狀,便請雁桃伸出手臂來請脈。
蕭煦站在一邊,只默默著,等著李銘輔的診斷。過了一兩分鐘,李銘輔請過脈,站起身子,躬身向著蕭煦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夫人有喜了。」
蕭煦聞得此言,只覺心中一塊大石驟然落地,頓時高興得哈哈笑起來道︰「太醫所言當真?如此,我就要做父親了。」
李銘輔看見蕭煦如此,也笑起來道︰「夫人確是喜脈,且已一月有余,恭喜王爺就要當父親了。」說著自藥箱中拿出紙筆來開著方子道︰「夫人體質虛弱,氣血不足。老臣開了些滋補安胎的藥,夫人按時服用了,不可勞動,多多歇息,保持心情愉悅,就無礙了。」
蕭煦喚過碧雯,命她好自伺候著雁桃。又喚來韓德海,命他抓藥,恭送太醫回去。
王雁桃听太醫說自己已懷孕,也是十分高興。想著,自己完婚快兩年,一直不見動靜,私下里也是焦急得緊。如今,已懷上了,只該細細保養了,等候生產便是。雁桃心中欣喜,正暗自神往。
蕭煦微笑著道︰「這下放心了,太醫說你身子太弱,以後要多多調養了,這樣孩子也長得壯些。」
雁桃嬌柔道︰「王爺放心,我必多吃多睡,和孩子一起長得壯壯的,但求王爺到時不要嫌棄妾身肥胖才好。」
蕭煦也溫柔笑著「無論肥胖,我必不嫌棄就是了。你快躺下睡一會兒吧。」說著扶著雁桃躺下,攏好被子,命碧雯在房里陪著。自己打著簾子出了房門。
眼見著,夕陽快要下山了。蕭煦出了寧馨堂,理了理衣衫,徑直向雨軒閣走去。
雨軒閣在王府的東北角上,里面藏有大量的書籍和古玩。平日里,蕭煦在閣里練習書法,處理政務。雨軒閣內還專門設有寢房。有時,蕭煦在閣里呆到晚了,也就睡在這里。
秋日的雨軒閣顯得清雅而幽靜。只見閣子廊腰縵回,兩旁山石林立,草木煙綠。
最最別具的是,古樸的閣子前面竟然修建了一個精致的小池。池子一側豎著一塊小巧的石頭,上面用朱紅筆墨飛舞著兩個遒勁的「月池」字樣。池子四周垂柳匝地,密密沉沉的,顯得安穩而寧和。此時,寧靜的月池映著天邊一抹夕陽,池水顯得更加凜冽而清俊。
蕭煦沿著月池走進雨軒閣,正要向寢房而去。只見小海子被虎追著似的,慌忙跑進來,叫著︰「王爺,王爺,您在哪兒呢?」
蕭煦緩緩轉身。「我在這兒呢,你瞎叫什麼,怎麼啦,著火啦?」
小海子看見蕭煦,上氣不接下氣道︰「不是著火,是……,是……,是南宮大人府上的王總管來了。」
蕭煦听得如是說,立刻抬起頭看著小海子,急急道︰「在哪兒呢?快請過來。哦不,還是我跟你去見他。」走著便抬腳往外走。
小海子跟在後頭,道︰「韓總管已請了他在蕙芷軒候著您呢。」
蕭煦听聞,小跑著前往永康殿去。
永康殿是王府的正殿。入王府大門,迎面一帶翠嶂,再進數步,漸向北邊,寬闊的彩石鋪就的中央大道兩邊,平坦寬豁,草地綿密而細綠,其中穿插低矮花木。層層台階拾級而上,便是永康殿。整個大殿坐北朝南,恢弘氣派。小海子所說的蕙芷軒便在永康殿內,是專供重要客人等候歇息的處所。
蕭煦步入蕙芷軒,南宮皓府上的總管王立全立刻迎上來,躬身行過禮道︰「奴才王立全見過王爺,王爺安泰。」
蕭煦與南宮皓極好,兩人對于彼此府上皆是極為熟悉的。蕭煦伸手拉起王立全道︰「王總管起來說話。」
王立全站起身子,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道︰「王爺請看,這是我家主子臨走前交給奴才,命奴才務必親手交給王爺的。」
蕭煦接過信,只見信封上端正寫著︰燕王親啟。蕭煦一眼便知,這是南宮皓的筆跡。蕭煦邊拆著信封,邊道︰「你家主子到哪里去了?」
王立全恭謹答道︰「我家主子昨天下午就出去了,說是皇上派了急事,具體去了哪兒,奴才就不得而知了。」
蕭煦也不深究,拆開信件,對王立全笑笑道︰「你辛苦了,小海子帶王總管下去好好招待了。」
王立全屈身行禮,說︰「謝王爺厚愛,可奴才還有些瑣事要辦,恐怕有負王爺美意了。
蕭煦道︰「既如此,小海子好生送王總管出府去罷。」
小海子領命,又拿了些碎錢賞了王立全,就領著出府去了。
這邊,蕭煦拆了信封,見他們都出去了,便打開薄薄的信箋,細細看了。只見箋上工整寫著︰見字速來,平陽醉翁樓,不可聲張!底下落款寫著︰南宮皓,三年八月二十八日。
蕭煦看著信箋,不禁思緒起來。難道昨日下午南宮皓到潁川找過自己後,就往平陽去了?他去平陽干什麼呢?而且,他還留了信讓自己也到平陽去。想必一定是有要事,不然,皇上派他去潁川召回自己,他定能悟出皇上些許意圖。出征在即,若無重要之事,他不會讓自己到平陽去,而且還特別囑咐「不可聲張」。
蕭煦覺得事情似乎有些復雜,一時也理不出甚頭緒。
想著,雖說到平陽,快馬加鞭,一個來時辰也就到了。可現在天色近晚,自己剛從豫州回來,還未見過母妃,況且雁桃又初孕不適。
遂決定了,明天天一亮便往平陽去。而眼下,早些用過晚膳,進宮看望母妃要緊。
蕭煦整理思緒,從永康殿出來,往後邊看雁桃,用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