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韓琦和劉修士分手後,花溪打算返回玄真派,她升上空中游蕩半晌後,發現自己居然迷路了。與韓琦和劉修士分手的時候為什麼蠢到忘記問了呢?她懊惱地敲著頭,看看四下的山川平原,有點無所適從。
正當她打算下去找個人問路時,終于收到鶴陽真人的回音。
心急如焚地捏爆那枚小小的傳音符,便听到鶴陽真人有如天籟般的熟悉聲音︰「你師傅在門派內的魂燈未滅,沒有危險。嚴平君修為深厚,多經挫磨,遇事自有機變,你不用擔心。」然後,又听到他欣慰的道︰「早已听你師傅說,你修為提高很快,師祖我甚感寬慰啊!」接下來鶴陽真人滔滔不絕地又發表了一大通贊賞激勵的話,听得花溪遠在息壤都快要忍不住地臉紅了,鶴陽真人最後才道︰「東都之濱將有琉華盛會,好徒孫,你就到那里去看看吧,你的師兄師姐這次也會去參加,我門派與琉華仙子也有些許淵源,你去她門下報上玄真派名號,她自會把你安置妥當!」
既然知道師傅沒有生命危險,花溪便放下了一大半的心,便想著去看看這麼多高階修士都頗推崇的琉華盛會。既然是在東都之濱,她就先駕輕舟向紅日升起的方向行進。
三個日夜的餐風露宿後,花溪終于遠遠看到一群修士正駕著各自的飛行器快速前進。他們服飾相似,似乎是同一個門派。
她忙跟了上去,很快追上了綴在最後面的男修。
這不過是個年紀很小的修士,看樣貌恐怕還不到十歲,臉盤圓潤白皙,長得清秀可愛。他們門派的飛行器都是厚底船形靴,需要邁步蹬動來飛行,他人小腿短,行走起來就頗為吃虧,被甩在了大部隊最後面。
小男修發現有人跟著自己,便回頭來看。他看到花溪,問她︰「你是誰?干嘛跟著我?」
花溪忙駕起輕舟到他身邊,笑道︰「小兄弟你好,我是去參加琉華盛會的,半途迷了路。請問你們這是去哪里?能不能給我指個方向?」
前面的兩個修士隔得不遠,听到聲音也回頭看看,見不過是個非常年輕的女修在問路,也不在意,繼續踩了船底靴大步飛行。
小男修先羨慕地看了眼她的飛行輕舟,接著奇道︰「你這般大的人也會迷路?」
花溪尷尬︰「是啊,小兄弟,你認識路嗎?能不能告訴我?從這里過去還有多遠呢?」
那小男修便道︰「你跟著我吧,我們也是要去參加東都的琉華盛會,若是我給你指了路,你自己又走丟了怎麼辦?」
花溪笑笑,松了口氣,謝過這小男修,便隨著這群修士繼續向東飛去。
花溪運氣好,東都之濱果然在正東面,前三個日夜她已行了大半的路程,跟著這群度山派的修士又行了半日,便看到了汪洋大海。落日余暉暈染了平靜的海面,給大海鍍上一層迷人的霓幻羽衣,令人心曠神怡。
岸邊是一座繁華的城鎮,街市上各種亭台樓閣鱗次櫛比,高矮不一,路上人頭攢動,喧嘩之聲遠遠傳了過來。
原來修士雲集之處也是這般的市井之象,花溪心道,生起了久違的思鄉之情。
「到東都了,」小男修見她不說話,靠近花溪,拿手拿戳戳她的胳膊,告訴她︰「喏,那邊就是,我們要去尚寧閣投宿,你要不要同去?」
花溪想起鶴陽真人的交待,想到能見到長庚和莫琳,心里一陣雀躍期待。她搖搖頭,笑道︰「我要去找琉華仙子,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嗎?」
前面兩個修士听到「琉華仙子」的名字,又回頭認真看了她一眼。那小男修羨慕道︰「原來你認識琉華仙子……她就住在東都城最高最大的琉華宮,你進去就看得到。」
花溪倒是沒想到琉華仙子這麼有名,看情形多半是這東都的城主或城主夫人什麼的。她搪塞兩句,隨著度山派的修士降落在東都城內,謝過了那熱情的小修士,便與他們分開。
剛入城,花溪便看到了那小男修說的琉華宮,瑰麗精致,果然是城中最高最大的建築,顯眼地矗立在都城臨海的一端,像朵瓖金瓖鑽的蓮燈浮在海面,無比耀眼。
花溪便順著彎曲的街市去琉華宮。
大如小山的海石、燃燒如火的護身衣、美貌的女傀儡、三只角的怪蛇、龍鱗……修士雲集的東都城內真是各色光怪陸離的玩意兒。花溪一路走一路看,甚是稀奇。
東都城的建築仔細看去也有特點,檐角下都懸掛著一種長了兩只大獠牙的怪獸獸頭木雕。
花溪看得熱鬧,描金浮凸的「珍寶閣」三字牌匾突然映入眼簾。
這不是三清門的地盤嗎?看上去人氣很旺啊。
珍寶閣做的生意與「珍寶」二字似乎頗有出入。初听韓琦提起時,她以為是賣煉器異寶之類的地方,現在看起來,不過是家飯館嘛!
珍寶閣足有四層,進進出出的修士很多,除了身穿三清門門派袍服的本門修士外,也有不少其他門派的修士,還有些看起來無門無派的散修。
花溪鬧不明白了,修仙之人不是提倡節制口月復之欲嗎?怎麼第一大門派三清門堂而皇之地做起了飯館的生意?前來捧場的修士還這麼多?
她站在門邊看著,甚是好奇,忽覺肩上被人拍了兩下。
轉過頭,眼前是韓琦微笑放大的臉︰「沒想到又遇到你了,看來你的事情已經了結了?」
要不要這麼有緣份……花溪撫額。
相請不如偶遇。花溪便應了韓琦的邀約,跟著上到珍寶閣最上面的第四層。
听韓琦介紹,這珍寶閣倒不是做尋常的吃食生意,而是提供富含靈氣的飯食,專為修士補充靈氣,因為調配得當,比一般丹丸功效還要好上幾分,因此倍受修士歡迎。
韓琦是三清門的高階修士,珍寶閣的伙計自然甚是殷勤,不待他吩咐,就熟門熟路地把店里最好的菜都一一送了上來,擺滿了一桌子。因難得見到韓琦大士邀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修一同上來用飯,還特別加送了份玲瓏剔透晶瑩粉女敕的九璃花給花溪,當作餐前小點。九瓣小小的花瓣水珠般盈盈欲滴地掛在枝干上,泛著誘人的光澤,花溪愛不釋手,忍不住把餐盤轉過來轉過去地賞玩。
韓琦看得失笑︰「不過是份吃食,」說著便要叫伙計再上一份。花溪連忙止住他,戀戀不舍地拈起一瓣花放進口中,入口清涼,瞬間即化,就像一滴水滴到舌頭上,倒沒什麼滋味。
花溪咂咂嘴巴,難道是因為自己吃得太快了?便又拈起一瓣九璃花瓣放入口中——還是沒滋沒味,不由嘆道︰「真是吃著不如就這麼放著好看啊!」
韓琦點頭調侃道︰「和珍寶閣其他的餐食相比,九璃花的靈氣是很稀薄的,我還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還能賣這麼好,現在總算知道原因了!原來女修真的會喜歡這樣沒什麼用卻外表漂亮的東西。」
花溪撇嘴。
再看另外幾樣餐食,卻果然都是真正蘊含了豐富靈氣的珍貴吃食了,只是賣相很不討喜。黑乎乎一團的靈菇、渾身長滿小疙瘩的塊睫、活靈活現似小嬰兒的不知什麼東西……花溪看得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猶豫著不願意舉箸。
「這些……要不要這麼原生態地端上來啊,」她月復誹,「這些修仙之人太不講究了。」
見花溪盯著一桌的吃食不敢下筷,韓琦覺得有趣,不由童心大起,故意夾起一小段根須樣的東西放到她的餐盤里,勸誘道︰「這個不錯,你嘗嘗。」
花溪狐疑地看看面前的一小截根須,似乎算是面前一堆稀奇古怪的吃食中賣相最正常的一種了,便夾起放入口中。入口化渣,充裕的靈氣瞬間順著舌尖滑到喉腔,滑向全身,七經八脈頓感舒暢。她愜意地眯起了眼,卻听韓琦「嗤」地笑出聲來。
韓琦終于憋不住了,促俠笑道︰「你知道嗎?這個是伏蛛的卵……」
不待他說完,花溪甩了筷子就開始扶桌作嘔,卻又什麼都吐不出來。她用憤慨的目光譴責韓琦,總覺得那一小截已溶化在胃液里的卵在隱隱地跳動,這樣想著,又是一陣作嘔。
「哎,這些吃食都經過了珍寶閣調制,不會有問題,」韓琦也沒想到這個玩笑會讓她反應這麼大,忙解釋道,看她一陣接著一陣反胃,想想又找出一枚清心丹遞給花溪︰「把這個服下。」
在花溪心里,韓琦的信用已經所剩無幾了。
她狐疑著打量一眼他手中的碧色丹丸,韓琦嘆笑︰「這次真的不騙你!」
花溪半信半疑接過,含進口中,一股清涼很快撫平了躁動不安的胃,心頭一陣舒爽。
韓琦再次向花溪誠懇道歉︰「對不住,沒想到你這麼反感這些東西!」
花溪搖搖頭,知道他也沒有惡意,何況這一桌餐食雖然形態丑陋,材制令人惡心,但卻都是對修士有實打實好處的餐食。韓琦的玩笑實在無傷大雅,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只是……
她撫著胸口,看著一桌靈氣豐沛的餐食,心理作用卻使她實在有些下不了口。果然沒到窮途末路就很難珍惜啊,她自己嘲笑自己。
「珍寶閣也提供住宿,就在後面挨著的小樓里,不如你就在此歇息,我跟掌櫃打個招呼,他會給你安排個利于清修的居處,」韓琦補償地對花溪建議道。
花溪還沒來得及拒絕,樓下突然鬧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