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蒼蒼 情始

作者 ︰ 拓跋江曦

江惜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她夢到去年她的成人禮那天,她站在高高神壇上接受達金族人的朝拜,她父王親手用發簪將她的長發挽起,那支發簪是用純金打造的,華美無比。她看到了所有人的眼中都流露出驚艷與艷羨。

所有人都齊聲高呼她的名字「江公主,江公主。」聲音仿佛要沖破雲霄。

江惜高興地看向他的父王,她的父王正在沖她開心地笑。

原來達金族全族被滅不是真的,那只是一場夢,

江惜正在慶幸的時候她的父王突然化成一縷白煙消失在空氣中。隨之消失的還有所有達金族的族人。

世界瞬間變成了黑色,伴隨著忽而閃過的猩紅和漫天火光。

江惜害怕極了,她在這無邊的黑暗中四處亂走,忽然間她看到一個淡青色的身影,瞬間便感到一絲心安。

「江惜,江惜……」那個身影一遍一遍地喊她,聲音像三月的風那樣溫煦。

她終于看清了那人的臉,溫潤儒雅︰「洛羽。」她喊了一聲。

隨之黑暗瓦解,陽光照了進來。

江惜睜開眼,陽光照的她的臉皺成一團。

「你終于醒了。」夢中那個聲音在耳邊響起,只不過,這一次的更真實。

江惜看到洛羽的眼里布滿血絲,下巴也長出了青色的胡茬。

「洛羽,」她從床上坐起,看到周圍的一切事物都是那麼熟悉,「這是我師傅的木屋?」

「是的,」洛羽從桌子上端起一碗粥,皺了皺好看的眉,「這這粥又涼了,你餓了吧,我去給你熱一下。」

江惜想叫住他,無奈他走的太快。她看到洛羽身後衣服的破洞「也不知他上了藥沒有?」江惜心想。

她掀開身上的被子下床,由于許多天沒有行走,她剛站到地上便腿一軟,倒在了地面。

膝蓋直直地與地面相撞,江惜一臉痛苦地揉揉膝蓋,雙手扶床,靠著手臂的力量使自己站起來,待腿稍稍適應後她扶著床沿一步一步向床頭挪去。

床頭有一個木櫃子,江惜打開櫃子,里面有一個紫色雕花木盒,她把它取出來,抱在懷里。

木盒旁放著一套黑色的衣服,江惜好奇,她師父平時只穿灰色,怎麼會有黑色的衣服。

她把衣服展開,想起來這是宮月的衣服,那次她和他一起來師父這里,師父給她做了一身衣服作為他成親的賀禮,最後走的時候忘了拿,就一直留在了這里。

「你怎麼起來了。」洛羽一進門,就看到江惜站在那里。

「嗯,」江惜轉身,「這盒子里有藥,我是……」

她想上前一步和洛羽說話,無奈腿一軟又跌到了地上。

洛羽急忙走到她身旁,將她從地上抱起︰「你身體還很弱,不要到處亂走,跌到哪里了,痛不痛。」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床上,為她蓋上被子。

「你還不是一樣,」江惜微瞪他「劍傷這樣狠也不知道找傷藥。」

「你好好休息吧,我無事。」

「怎麼會無事,」江惜將宮月的衣服放到洛羽手上「這衣服是我朋友的,你應該能穿,我的房間在隔壁,那里可以洗澡,換上這件衣服,回來我給你上藥。」

洛羽愣了一下︰「你好好休息。」隨後他走了出去。

江惜閉上眼,將頭靠在床架上,腦子里全是洛羽剛才擔心她時的樣子。

洛羽心里也在想著江惜,從他記事起,從來沒有人關心過他,他是第一個讓他又感受到關懷的人。

洛羽洗完澡端著粥進來時江惜正在擺弄木盒里的藥瓶。

「你來了。」

「嗯。」洛羽將粥放到桌子上。

江惜神秘兮兮地從木盒中拿出一個瓷瓶︰「洛羽,你猜這是什麼。」

洛羽笑笑︰「是什麼?」

「這是我師父自己研制的創傷藥,每年只能產這一小瓶,不知多少人想要得到呢,沒想到我師父就放在這里。」

她抓住洛羽的胳膊︰「轉過身,我給你涂藥。」

洛羽背對著她,解開衣衫,露出傷口。江惜的臉色立馬沉了下去。她沒有想到洛羽傷的這樣狠。

傷口又紅又腫,可以清晰地看到皮膚里的血肉,雖然已經不流血了,但傷口並沒有形成瘡痂。

江惜給他涂藥膏,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嗓子哽得說不出話來,她無法想象洛羽是怎樣帶著昏迷的她走到這里的。

涂完藥膏,在傷口上綁好紗布後,洛羽轉身,看到江惜眼里噙著淚水。

「怎麼了,」他問,眼底里帶著一絲笑,「給我涂藥,你怎麼就哭了。」

江惜把頭抵到他懷里,眼淚打濕他的衣衫︰「洛羽……洛羽……」

「好了,好了,」洛羽拍她的背哄她。

「謝謝,謝謝你。」江惜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洛羽沒有再說話,他望著窗外,日落斜暉,陽光將粉色的櫻花染成橘色,有風吹過,花瓣紛紛**,像極了一場櫻花雨。

良久,洛羽緩緩開口︰「江惜,若是覺得對我愧疚就隨我回竹西山莊可好,就當是……報答我。」

江惜抬頭看著洛羽,慢慢地點了點頭︰「嗯。」

「那好,」洛羽擦掉她臉上的淚水,端起桌上的粥放到江惜手上,「你將這粥喝了,然後好好休息,等養好了精神隨我回竹西山莊。」

「嗯。」江惜應了一聲,沖他笑笑。

「那我出去了。」洛羽看了江惜一眼走了出去。

夜色漸暗,江惜睡了三天三夜,哪里還能睡得著,她起身下床,這次感覺腿好多了,不像先前那麼無力。

她扶牆走到隔壁房間,發現洛羽並不在,她又走到廚房,那里也沒有洛羽的身影。

「洛羽。」她喊了一聲,沒有人回應她。

她忽然感到害怕,害怕他把她一個人丟在這里。

「不會的。」江惜甩了甩頭走回屋內。

她以前在師父這里學舞,一住就是幾十天,所以這里有她生活所需的全部東西。

江惜洗了澡,挑了一件紫色的衣服換上,此時已是星頭閃爍,洛羽還沒有回來。

江惜點燃屋內的燈。

剛才她洗澡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有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口和淤青,她想這是她有生以來傷的最狠的一次,以前學舞的時候也摔過,但沒有這樣狠。

江惜的頭發濕濕的,隨意披散在肩上,她坐到鏡子前,打開梳妝台上的一個長形盒子,里面有各種顏色的胭脂。江惜的右眼角有一塊疤,這疤不同于其他的疤,她臉上的疤是紅色的,在臉上顯得清晰可怖,所幸並不大,可以用胭脂蓋住。

江惜熟練地在上面畫了一支紫色的花朵,她撫著臉,嘴角流出一絲笑。

她走到屋外,屋的對面是石凳石桌,在往前是一棵粗壯的櫻樹,那是無尾櫻林里最古老的一棵櫻樹,樹下有一個木頭搭建起來的台子,是江惜平時學跳舞時用的。

房屋與舞台之間的兩邊有一排紅紗燈,江惜將這些紅紗燈點亮等洛羽回來。

紅紗燈照到地面,使地面上的白色櫻花瓣變成紅色。

對面的舞台上櫻花簌簌落到上面,此時的景色靜美無常。

江惜一步一步走向台子,台子上落滿了花瓣,踩上去軟軟的。

櫻花密集地像雨一樣落下,江惜伴著伴著花瓣起舞,她粉色的裙擺隨風飄飛,伴著漫天的花瓣,搖曳生姿,明艷傾城。

從江惜開始跳舞時,洛羽就已經回來了,他牽著一匹馬靜靜地站在一個紅紗燈旁看江惜跳舞。

他該用怎樣的詞語來形容現在所看的場景,風華卓然,美麗悠遠還是清遠深美。洛羽覺得用這些詞來形容現在的場景太淺薄無力。

舞跳到一半時江惜看到了站在紅紗燈旁的洛羽,燈光照到他的臉溫和儒雅如林間清風。

看到江惜停下來看著自己,洛羽笑笑,牽著馬向她走去。

「什麼時候回來的?」

「從你開始跳舞的時候,你的舞……很美。」

江惜害羞地一笑,低下了頭。

洛羽身後的馬忽然叫了一聲,江惜這才注意到他身後的那匹棗紅色的馬。

江惜的眼里瞬間充滿了亮晶晶的東西,她繞著馬看了一圈撫著馬身問洛羽︰「你從哪里找來的馬。」

「這里是達金族的邊境也是雙河城和露華城之間的通道,今日正好是雙河城商旅去露華城采購的日子,所以我就向他們借了匹馬。」

「露華城,就是那座以花聞名的城?」

「是啊,那里的花確實很漂亮。」

「怎麼,你去過?」

「我從小在那里長大,雙河城的老城主是我的外公,我是近些年才回到竹西山莊的。」

「我沒有去過,不過我小時候見過那里的老城主,很和藹,不過我听說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洛羽忽然變得沉默。

「對了,你怎麼知道他們今日去采購?」

「這里幾乎所有的商家都是都是竹西山莊的,他們的日程我當然知道,。」

「哦,」江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變得興奮起來,「洛羽你帶些我騎馬好不好。」

「可以。」洛羽翻身上馬,他伸出手「來,上來。」

江惜抓住他的手,他一用力江惜便穩穩地坐到了馬上。

江惜坐在洛羽前面,她的頭頂只到洛羽的下巴,馬兒飛奔,驚起無數落花,江惜窩在洛羽懷里,看著漫天的花瓣高興的直笑。

「江惜,你說我們現在去哪里。」

江惜扭頭看他︰「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竹西山莊嗎,那我們現在去竹西山莊好不好。」

「好。」

洛羽輕甩馬鞭,馬兒跑的更快了。

竹西山莊在露華城的東面,騎著馬半天多就能到。

江惜靠在洛羽懷里,很溫暖。

出了無尾櫻林便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隱約可以看到原先達金族王宮的斷壁殘垣。

洛羽明顯感到江惜身體一滯。

「江惜,你傷心嗎。」

「當然傷心,」她的語氣里竟沒有一絲愴涼,「但我會好好活著,我想這是我父王最想看到的。」

「你這樣想就對了。」

馬兒向前奔馳,宮殿漸漸看不到了。

江惜靠在洛羽懷里,抬頭看著滿天繁星,

「洛羽,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天都黑了,我讓你帶我去竹西山莊,只是想趕快離開這里,這個地方從此深深印在我的心里就好。」

「不會,現在趕到山莊也是好的。」

因為洛羽知道,現在的竹西山莊肯定已經亂作一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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