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克萊爾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沒有一絲光芒。夜幕降臨,黑暗粒子侵佔了這個房間,它淹沒了世界萬物,包括克萊爾自己。
女人朦朧的雙眼前,一個男子正坐在座椅上。他的臉頰不太能看清,窗外是深淵般的廣袤荊棘,光憑想象,克萊爾也能感覺到那下面有一種簡直能腐蝕靈魂的力量。
她深閉了一下眼楮,想要擺月兌頭腦渾脹的問題。在輕輕掀開被子的時候,坐在窗口的那個人仿佛雕塑一般的姿勢才被打破︰
「你醒了?」
「是啊,先生。」
「睡得好麼?」
「還行吧,應該可以投入接下來的工作了。」
「那太好了。」
他們的聲音都不算太響,但因為那寂靜到連貓頭鷹叫聲都听不見的空間,這場對話便成為了突兀的存在。
「現在幾點了,先生?」
「大鐘剛剛敲過九下。」
「對面有信號了麼?」克萊爾說著便走到了窗邊,面前時荒蕪之地,那間房屋便顯得尤為突兀。她還記得斯托納小姐的房間,所以將目光投向那個方向的時候,她發現無論是那間恐怖的房間,還是它旁邊她繼父的房間,現在都亮著光。
「他們才進了房。」福爾摩斯回答道,「也許輪到我們出場還需要一段時間。」
「啊,是這樣。」克萊爾點點頭。
「你可以先讓他們把飯菜重新熱了,在這之前把晚餐解決。」月兌離了長時間沒有對話後嗓子的干澀,他們之間的談話這才流暢起來。
克萊爾接受了福爾摩斯的提議,在轉身看到桌上已經冷透了的牛排後,她終于決定吃飽之後再投入工作。
進餐的過程因為只有她一個,所以顯得很迅速。等解決饑餓問題後,她也幾乎醒過勁兒來。
當大鐘敲過十一下的時候,坐在床邊的福爾摩斯忽然跳了起來,連他身後的搖椅也條件反射地搖晃起來。
「信號來了,克萊爾,我們得快點過去!」
「誒?啊!」女人听聞也立刻站了起來,當走到床邊時,她這才看到斯托納小姐的房間燈已經全部黑了,只有一盞煤油燈在正對他們的那扇窗戶邊游移著,似乎在召喚他們趕緊過去。
「帶上槍了吧?」
「是的,先生。」
「那麼我們走吧!」
簡短的對話之後,克萊爾便跟上了福爾摩斯的步伐走出了旅館。他同旅店老板打了招呼,說是今晚他們也許回不來。隨後兩人便走出了旅館大門,鑽入了黑暗蒼茫的田野。
他們面前是一片荊棘田,克萊爾抿著嘴唇,她不希望今晚的自己滿身是傷的走出這里,所以她咽了一下口水,然後緊緊跟在了福爾摩斯身後。
「速度快點,克萊爾!」福爾摩斯走在她前面,他們身處茂密荊棘叢的中央,克萊爾想這鬼地方還真是糟糕得讓她感到心累。
「別催我,先…先生!」他將自己被扎到的上衣口袋從荊棘上取下,心情不悅地回應道,「這種鬼地方下回我再也不要來了!」
「不會有下次了,如果這回你不毛手毛腳的話。」福爾摩斯帶著一點譏諷的意味,這讓克萊爾原本就糟透的心情更是被蒙上了一層陰霾。
「先…先生,話別說那麼難听,我打包票不會給您的工作造成一點困擾。」
「好吧,好吧!」福爾摩斯不耐煩地說道,「那你別老被那些刺兒扎到行麼?」他插著腰停下腳步,看著克萊爾艱難地將褲腿從幾條藤蔓中取出,不僅如此,她還拍打著上面的沾著的小刺。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不願意這樣,可是,它們實在太令人困擾了!」克萊爾焦急的聲音也有一丁點顫抖,這可能是夜幕下陡然降下幾度的天氣,也有可能是因為過急而造成的聲線不穩。
福爾摩斯實在看不下去,他走到克萊爾面前,然後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在克萊爾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卻已經伸出手臂,他的手指抓住了克萊爾的手腕,轉身向前走去的時候,克萊爾的頭腦一片空白︰
「抱歉,克萊爾,不過我還不想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兒,所以請原諒我的失禮。」
「……」女人沒有回答他的話,但腳下卻絲毫沒有停下,即便速度正在緩慢上升,克萊爾也能立刻跟上。
那之後,克萊爾沒有再被荊棘扎到過一次,他的失禮卻奇妙地成為了她的福音。
他們面前的荊棘田不多了,當克萊爾看著那棟房子愈來愈近的時候,她心中對于這個案件的不安也愈來愈濃。
福爾摩斯掌心的溫度穿過那件薄呢袖口,在自己皮膚上均勻散開的時候,克萊爾想,那大概是這寒冷空間里唯一一縷溫暖。
他們偷偷走進了那座莊園,在斯托納小姐的窗戶前停下,當福爾摩斯放開克萊爾去推那扇窗戶的時候,女人還下意識地扶住了那尚還留有余溫的手腕。嘴邊的白氣在干冷的空氣中散開,克萊爾望著斯托納女士在福爾摩斯的幫助下從房間翻出,然後重新翻入一邊的另一個房間。而自己則跟著福爾摩斯輕輕踏入了翻入房間,然後安安靜靜地在那位女士的床邊站定。
克萊爾一言不發,她知道自己應該保持冷靜的情緒以及敏銳的神經,但時不時的,方才他們奔跑在荊棘田上的身影依然會闖入她的頭腦,讓她不禁走神。
「我們得在這兒坐下,否則他會在氣孔中看到我們!」福爾摩斯氣聲說完,克萊爾這才終于回過神來,跟著他坐下的時候,她點了點頭,「還有,千萬別睡覺,否則你會送了命。克萊爾,你的手槍準備好了麼?」他一說完,克萊爾就伸手去模裝在腰間的那把手槍,然後將它放在了桌子角上。
他們坐在那兒,很久很久,即便睡意襲來,克萊爾也強制著不讓自己睡下。她發現一邊的福爾摩斯絲毫沒有放下盯著氣孔的眼楮,這讓她甚至有些敬佩起他的毅力。
直到時間來到三點,克萊爾才注意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濃烈的沒有和金屬的氣味,讓她感到不適。隔壁有人點起遮光燈,克萊爾听到有人輕輕移動的聲音,然後一切又安靜下來。可不久之後,一種非常輕柔的響聲,像是開水壺那樣的嘶嘶聲卻忽然出現。
福爾摩斯從床上跳了起來,點了一根火柴後,他竟然拿出藤鞭抽打起斯納托女士床邊用以召喚僕人的鈴繩。
「你看到了麼,克萊爾?看見沒有?」他大聲詢問著,而克萊爾卻並未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只是借著那根火柴,女人還是注意到他已經死人一般蒼白的臉,那臉上滿是憎惡與恐怖,「端起你的槍克萊爾!小心身邊!」他說完便繼續努力揮動鞭子狠抽。這時克萊爾才注意到她似乎听到了一種清晰的口哨聲。
但不久,福爾摩斯就停止了抽打。他喘了一口氣,空氣中安靜了兩秒,一個慘絕人寰的尖叫就從隔壁房間傳來。
克萊爾下意識地顫了一□子,她將急切地目光對向福爾摩斯︰
「這是怎麼了?」
「事情已經了結了。」卻沒想到對面的男子輕描淡寫地說了這樣一句話。克萊爾在詫異的同時,卻只好咽下口水不說話。偵探首先從床上下來,說要領克萊爾去隔壁羅伊洛特醫生的房間。
克萊爾完全不明白福爾摩斯的意思,當她跟著福爾摩斯走出門時,女人能感覺到他嚴肅地情緒。他們在那位繼父的門前停下,福爾摩斯敲了兩下,門內沒有回應,他便伸手扭開門把。
展現在克萊爾面前的是那位繼父已經死去的模樣。害人者必害己,這句話送給他真是再貼切不過,羅伊洛特死在了他自己手上,那條彎曲的毒蛇本應將睡在床上的斯托納小姐毒死,而現在,它卻咬破了他的頭頂,讓他一招斃命。而方才它正是沿著那通氣孔從醫生的房間游入了斯托納小姐的房間︰
「克萊爾,這保險箱正是用來存放這條沼澤地 蛇的。現在你應該明白保險櫃、通氣孔和繩子的用途了吧?」
「……」女人已經說不出話來,她想今夜一定是她見過的最恐怖也是最有戲劇性的一幕。
「就在剛才,它游進了我們呆的房間,我正是用鞭子將它驅趕了回去,而受了驚嚇的它,一定會襲擊它見到的第一個人。」他說著,終于深吸一口氣,當看到克萊爾吃驚又困惑的眼神後,他這才說道︰
「說實話,我是不會為這種事內疚的。」
※
這件奇妙的案子就這樣結束了,但尾聲卻並不很好。
福爾摩斯後來將那條蛇驅趕進了保險櫃,他通知斯托納小姐早上就去報案,女士也明白地點了點頭。
天亮之前,福爾摩斯與克萊爾還是暫時回到了旅館,撇掉了所謂的芥蒂,疲憊到極致的兩人幾乎是倒頭就睡。
直到清晨,女人被身邊的福爾摩斯推醒時,她才發現太陽已經升得老高。
克萊爾迷蒙著雙眼,當視線的焦距對準福爾摩斯後,她才發現男人的表情並不是昨晚破了案後的興奮,那種嚴肅的模樣,讓她隱隱感覺到什麼。直到他張開那對薄薄的嘴唇︰
「克萊爾,那條毒蛇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覺兩人的關系已經近了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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