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很快的扶住了陷入沉睡的莫靜好,然後娘使了一個眼色,對著黑的無邊際的夜空發出一種類似于鳥的叫聲,不一會,兩個瘦小婀娜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掩護下快速閃進庭院里……
「屬下冰枝/半夏,左右護法,拜見主上!」兩位長相嫵媚的絕色美女拜倒在母親的碧荷拖地長裙下,雙手抱拳,齊聲說道。
「冰枝,半夏,十幾年沒見了,你們都長大了,熒玥閣……還好嗎?」娘原本閃耀賦有光澤的雙眸在提到這里卻頓時黯淡下去。
「煩勞幫主費心了,一切都好,只是……」半夏回答時用余光瞥了瞥冰枝,倆人互相對視一眼,半夏才繼續說道︰「幫主只身在外,這十幾年來也不聯系屬下們,幫里的人都很擔心……」
兩人見娘並不言語,暗暗松了口氣,要知道,曾經的幫主可是冷血無情慣了,從不會懂得手下留情是什麼,只要她想要的,就絕對不會可能放手,所以,她更不會容許別人在他的面前說三道四的,稍有不慎,小命就沒了……
可這次半夏說了這麼多閑言碎語,幫主居然毫無反應,著實嚇到了當時的倆人。
娘好似看出了她們的疑惑,良久,才回了一句︰「一切都變了,自從我愛上刑天的時候就變了,曾經,我譚千蘭是如何的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人命這東西在我的手里就如雜草一般,想毀,便毀了。就這樣活了二十幾年,除了殺人,自私自利,使盡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我譚千蘭什麼都不會!可是就是這個男人,我身邊的這個男人,教會了我一切,我本應該明白的一切,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過平靜的生活……半夏,冰枝,你們懂嗎?」
銀月隱匿了蹤跡,四下里一片沉寂。
譚千蘭望了望依舊默不做聲的左右護法,心知他們也還是需要時間慢慢消化,畢竟都還小,想當初她們跟著自己時,不過才七八歲,也是自己重視,不然哪能代幫主掌權,而想必她們也沒愛過人,這些道理,卻是再懂人情世故也不能理解的。就算是譚千蘭自己也是花了數十年的功夫才逐漸參透,更何況她們呢?
這時在一旁沒有吭聲的刑天插了嘴,打破了有些許尷尬的沉默︰「二位,我們夫妻倆這次想把輕淺托付與你們,不知可否」刑天又看了看懷里嬌小的人,從小就被他慣得非常好,也不知道,輕淺以後自己的路能不能堅強地走下去,作為一國權傾朝野並且忠心耿耿的宰相,他卻生生搶了皇上最愛的女人,他隱瞞一同長大似親兄弟般的皇上,她為和他在一起吞下毀顏丹自毀傾城容顏,彼此的付出,只是為了能有一個安穩的家,本想早些告老還鄉,奈何皇上卻不同意,因為她的美麗即使在吞下毀顏丹後也只是消失了一半,如今風韻猶存,有那些時候,他甚至懷疑皇上早就查出了真相!只是苦于沒有堂而皇之的理由,可是,如果真如這般,那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局,一個陷阱,即使自己和千蘭步步為營,也有免不了的下場!
可笑的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顛覆不了的結果,卻是最開始的伏筆……
「大人別這麼說,折煞屬下們了,既然是主上的女兒,便也就是屬下們的少主,屬下們定當不負大人幫主之托!」半夏答應的很干脆,沒有一絲猶豫,當然,疑惑只能說是隱藏的很好。
「只是……大人…怎會有這樣的要求?」冰枝仰頭注視著正對自己的倆人,她明媚的薄荷色眼眸微微流轉,彎起眼楮充滿疑惑的樣子,就像是被籠罩在層層薄霧中的黑色郁金香,危險而神秘!
「本尊決定要跟他了斷一切,為了輕淺以後平靜的生活,就算是付出本尊的生命也在所不惜。」譚千蘭恢復了從前冷冰冰的風格,似命令卻有些無奈的口吻說著。譚千蘭她又何曾不想一直陪伴著自己的女兒,看她成家,看她生兒育女,看她幸福生活,這人之常情,落在自己身上,卻偏偏是不可的。現如今那人十有**是查出一切的,如果自己和刑天帶著詩茵逃的話,那人也決不會輕易放手,因為了解那人,所以明白,有些東西注定躲不過,自己本就應該是在十幾年前便死了的,但卻苟延殘喘至如今,和心愛的人有一個家,生下一個可愛頑皮的女兒,該滿足了,譚千蘭,該滿足了!
「可是…主上,熒玥閣也可以幫您解決這些問題,大不了我們所有人都一起離開這個地方,您不用……」
「半夏,冰枝,逃避的,總歸是要面對的,本尊不能再那樣自私的給已逝的母親耗盡一生拼下的熒玥閣帶去任何傷害,我只求你們成為庇護輕淺的力量,無論以後她做什麼決定,你們都不要讓她受傷害,就像我還在她身邊一樣。」
「主上,屬下們不敢保證少主一生安全,但只要屬下們沒死,就一定會盡力。」半夏和冰枝一說完就帶著輕淺消失不見了,黑色的天幕中,有一滴滴類似雨水的東西灑落大地,不知是誰流下了不舍的眼淚?
「刑天,你後悔嗎?」忍著滿眶晶瑩淚水的千蘭望了望輕淺她們離開的方向,悶悶地問道。
「不後悔,從來不後悔……」刑天也是悲傷至極的,卻還是安慰著眼眶紅紅的譚千蘭。
「可是我後悔了…如果我沒有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會變得這樣多愁傷感了,如果當初你沒有救我,狠心的讓我死在野外,那麼,那麼……我就不會連累你了……」
「千蘭,我不會放開你的,就算死,我們也一起!」
「如何生,如何死,如何過這一世?其實,我該滿足了」
「是呀,我們都該滿足了……」淺淺淡淡的話語,卻包含著讓人難以察覺的寵愛。
有的人雖然了解至深,卻怎麼也喜歡不起來,有的人,即便是初次邂逅,便已無法自拔……
輕淺醒來時,就看到矗立在自己面前的兩位絕子,年齡都不大,貌似跟自己差不多,只是周圍搖搖晃晃的昏黃的燭光,拽出一片斑駁陸離的影子,讓靜好感到異常的不安。
「你們…你們是誰?我爹娘呢?他們在哪里?」我一臉警惕的縮到了石床的最角落,目不轉楮的注視著隔我不太遠的倆人。因為光線的緣故,我看不見他們真實的面貌。
「不用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講個故事給你听,好不好?」矮個子的女生走近一些安慰著我,她的嗓音真好听,猶如清晨出谷的黃鶯,包含著對一整天的美好期望。
我仔細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壓根逃不出去,心一橫,俗話說得好,大女子能屈能伸……「不好,放我出去……求你們了,放我出去…」
「把故事听完,自然會放你出去的。」稍高一些的那名女子氣勢洶洶的說完,便自顧自的坐到了一邊。矮個女子女子只得尷尬一笑,輕輕側坐在我床邊,微微拉住準備逃開的我,湊近並且小聲的耳語︰「她就是這樣,其實人還是很好的。」
然後吐了吐舌頭,切入正題;「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江湖盛傳的非常厲害而且狠毒的組織,他們的首領名叫譚熒玥,她有一個女兒,傾國傾城,才情兼備,集萬千寵愛與一身,卻是因為一場意外愛上了當今的聖上,誰知…那聖上是個混蛋!剛開始,他被女子驚艷的外貌和絕世的才情所吸引,于是,後宮三千佳麗,他獨獨專寵女子,女子被他那情誼所感動,決心與家里的組織斷絕關系,助男子成就統一天下的霸業,可隨之時光的流逝,喜新厭舊的他與女子便回不到從前了,他的愛,那份脆弱的所謂的愛,又給了別人……「說到這里,面前的女子似有些隱忍,我倒是很奇怪,看這倆人的年紀不會是他們的事呀,那傷感個什麼勁?古代的人啊,真是搞不懂!;」這不是明顯的嗎?這世上又有誰真的愛誰?所謂真愛,都是暫時的,玩玩罷了,可是你們為什麼給我說這個?」
坐在遠處石椅上的高挑女子滿臉詫異的瞥了我一眼,絲毫不理會我的疑問,接著矮個女子的話說︰「可就在女子灰心喪氣準備離開時,卻突然發現自己懷孕了,一直深愛聖上的女子還抱有一絲用孩子讓聖上回心轉意的幻想,于是,女子忍了忍留下來了,起初,聖上還是偶爾過來看看,關系倒也融洽,可後來,稍微經其他妃嬪挑唆一下,便就認定這孩子不是自己的,哼,懷胎四月,一碗藏紅花,什麼都是過眼雲煙了…女子失去了孩子,很是傷心,也就是這時,女子斷絕關系的母親,派人傳來消息,要女子回去,一切都沒變,女子方才意識到,自己錯了,一開始就錯了,然後,在眾人的幫助下,她連夜逃出宮,回到那個充滿溫暖的家,繼承了她母親的位子,新一代尊主誕生了!」
「恩,還不錯,要寫成小說肯定暢銷,繼續啊!」我倒是沒什麼表情變化,心情倒是不知覺的放松了許多,就這劇情而看,一定還沒結束。
果不其然,幽幽的聲音很快又在耳邊響起,這次我沒有再打岔︰」平靜的日子並沒過多久,聖上突然派兵剿滅熒玥閣,主力雖都幸免于難,但因為潛伏在皇宮的臥底都在一夜暴斃,以至于被突襲,人力物力都大損,而女子獨自一人被逼到了樹木茂盛的大山里,從敵方頭領的嘴里知道,聖上,查出她的身份了,要她回去,回到自己的身邊,女子恍然大悟,一切都是借口,想逼她回去才是目的,人們啊,總是那麼狡猾,但俗話說得好,百密而有一疏,誰能想到,前不久出使東方國的右相大人正好經過林子,女子盡管將自己的武器忘在了宮中,但使出渾身解數,以一敵十,也總算逃了出來,可女子卻受了重傷,渾身是血,刀痕密布,跌跌撞撞的,女子被右相大人救了,溫柔以待,真心相對,後來,右相大人知道了真相,卻也依然對女子好,女子終于被右相大人的柔情給感動了,也自願服用毀顏丹,陪在右相大人身邊整整十八年,熒玥閣也從十八年前起隱匿于江湖之中……韜光養晦……只剩下傳言紛紛……後來的後來……女子有了一個十分可愛的女兒……」」等等!!!「我感到有些局促與不安,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明了,我為什麼在這?爹娘呢?他們為什麼又給我講這些?右相大人?嘩!心理碎了個洞,爹不就是右相!那我…難道就是那個…女兒嗎?但,但是怎麼會?這才是她們的目的?講這個故事的最終目的!是想要我意識到什麼?爹娘會有危險嗎??那我到底該怎麼辦??」爹娘在哪?他們會有危險嗎?快帶我出去!!「真不愧是全國十大成功企業家之一,我居然這個時候還能這麼冷靜,莫靜好,你要不在古代做點什麼,你都對不起自己……
「屬下半夏/冰枝,左右護法,拜見少主!」兩人拜倒在我腳下,面無表情的說著同樣的話,卻無疑是在我平靜無瀾的心湖里扔了一塊巨石,驚濤駭浪,不過如此……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很明顯意味著我的猜測是準確的,那這是不是也表示爹娘真的會有危險,不行,我一定要出去!!就算以我現在的力量不能挽回什麼,我也絕對不要坐以待斃!像個傻瓜一樣,任人擺布!
「這個游戲不好玩,你們別騙我了……」不知是不是因為突然了解了真相,反而使自己有些語無倫次,慌張的想逃離卻一下迷茫的想起自己根本清楚出口在哪,四面都是潮濕陡峭的石壁,黑漆漆的,昏黃微弱的燭光獨自搖曳,更加凸顯我慘敗無血色的臉,像個鬼一樣。
「我不玩了,你們放我出去!我……」說著說著就哽咽了,喉間一股酸澀涌上鼻尖,我想一定是由于多米諾骨牌效應,我的眼眶也逐漸濕潤,蓄勢待發的淚水,好像稍一個不經意,眼淚就會肆意流出,弄得我一時半會說不出一個字。
「少主,對不起,我們也不想看見這樣的結果。」矮個的女子半夏神情哀傷的安慰著我,而高個子的女子冰枝離我還是很遠,可能是這個類似石洞的地方實在是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那若有若無的嘆息聲卻使我不得不吊起了整顆心。
「少主!」冰冷異常的語調透著絲絲不易讓人察覺的同情,冰枝站了起來,緩緩向我逼近,出于一直對她的恐懼,我也直挺挺的穩步站住,目不轉楮地盯著她,生怕她接下來的舉動會讓我的生活變得更加不幸。
「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不會結束,但你,只能往前看,不是嗎?」她微微流轉的薄荷色的眼眸真是漂亮,就像她的風格,即使是那麼想關心人,卻還是低不下那顆高傲的頭顱。
可我到底該做怎麼樣的表情?吃驚?傷心?感動?還是不屑一顧?我不知道,現在的我沒有那麼多旺盛的精力來思考這些問題,甚至于我的未來,我都不確定,我只想再見到爹娘,看見他們平安無事,向他們撒嬌,听娘的嘮嘮叨叨,和爹串通一氣,為什麼這麼簡單的生活,你都不願意施舍給我?
想到這里,我不禁淚流滿面,滿是灰塵的小手不停地擦拭著眼淚四竄的面頰,越描越黑。
「少主……」他們想要說的話在我斷斷續續的哭聲中戛然而止,卻在不知不覺中溫暖了我孤獨寂寞的心,我渾身提不起絲毫力氣,想要站起來,卻軟綿綿的跌坐在潮濕骯髒的地上,哭的梨花帶雨,只是只字不語。
事到如今,已成定局,命運的無奈,只怪時光犯了最美麗的錯!
迷迷糊糊地,我似乎哭著哭著沉沉睡去,做了好多夢,一個接一個,我夢到了蘇亦瀟,他溫柔的在笑,看似頗近的距離,確是永恆的。
我的眼角似乎流下一滴滾燙的淚水,融化了那顆原本追求幸福的心。
「少主…少主……」
聞聲,我終于從那回憶的夢境中醒過來。
不是夢,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夢,我仍然身處黑暗的石洞之中,「放我出去,你們讓我見見爹娘最後一眼,好不好?」我緊咬毫無血色的下唇,想讓疼痛使自己盡量清醒一些,保持理智。
「好。」沒有什麼虛假的話語,簡簡單單的一個字,早已代表了一切。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心急如焚的出了密室,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麼來到往日充滿嬉笑的庭院的,我只看得見滿眼的鮮血,刺目的紅色放肆的蔓延著,眼底,心底,我身著的每一寸縷,都是紅色,都是鮮血,爹娘就那樣了無生氣的躺在血泊中,娘風韻猶存的臉上已不再有往日的紅潤,蒼白的雙頰還殘留著依稀可見的淚痕,嘴角卻有著淺淺的弧度,絕望?滿足?不再有答案,爹和娘的手緊緊相握,輕淺好似在那一刻看見了往日一家三口嬉戲歡笑的場景,只是再也回不到過去,再也看不見那些曾經觸手可及的東西,難道這世上的失去都是這般隨意?不用說再見,不會告別,永遠讓人猜不到的結果,真是恐懼!蘇亦瀟是這樣,爹娘也是如此,那自己到底還會失去些什麼?不對,是自己到底還擁有些什麼?如果擁有的結果便是失去,那人生…究竟有些什麼意思?四周便是尸體,一種名為絕望的情感不斷滋生,似是浩瀚大海,將我最後一絲理智淹沒的無影無蹤。
「啊!!!」女子充滿悲傷絕望的尖叫聲劃破了整個黑色的天際,眼淚混合著血絲順著白皙的臉龐滑落,滴落在滿地的鮮血里,發出啪嗒啪嗒的清脆響聲,這一刻的悲傷和仇恨,卻注定了一生血腥道路,已經…永遠不可能在觸模到的東西,感覺是雙手抓不住的,無奈的,原來弱小的自己,真的什麼都不能保護,幸福這個詞始終是那麼遙遠,看來我與它是無緣了,那就瀟灑的轉身吧,最起碼不會再那麼快的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