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天巴巴地望著香巧離去的背影,香巧定是去廚房端藥了。
過了不久,香巧的小身影重新出現,她小心地端著托盤,假山旁的兩個人緊張地緊盯她的舉動。果然,香巧將托盤放在石墩上,左右張望,這才照例從袖兜里取出一小包解藥來,小心地攤開,往藥碗里抖了兩下,想是解藥有多余,她又重新折好,將它放回袖兜里。
她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得意地笑了。
「香巧!」
凝天怒喝一聲,從假山後面竄了出來。如同晴日突遭一記悶雷,香巧驚駭地回過頭,凝天滿臉惱意地盯著她,他的後面款款步出一個人,面色凝重。
「小……小姐。」香巧魂魄飛天,撲通跪倒在地。
凝天上前,不容分說從她袖兜里取出那包解藥,朝她揚手︰「好啊,香巧,你想害死殷小姐不成?你對殷大人心懷恨意,可殷小姐沒招你惹你,你竟然將氣撒在她的頭上!」說完,憤懣地將藥包摔在她的面前。
香巧小伎倆敗露,已是無言以對,遭心目中的宋大哥如此質問,不覺絕望地嚶嚶哭起來。
死罪可逃,活罪難免,又是當場被抓,看來自己真的要完了。香巧哀哭著,小姐長長的裙幅在眼前晃動,聲音平靜如水︰「香巧,你與殷雪玫從小一起長大,她視你情同姐妹,你這樣害她,于心何忍?」
香巧聞言,驚詫地望定凝月︰「你是……你不是小姐?」
「我就是代替殷小姐進宮的那個人,凝天的妹妹。」
香巧恍悟,曾經半夜代替小姐的那個人竟然是宋大哥的妹妹,香巧心里又吃驚又酸楚,只是淒淒哀哀地抽泣著。凝月俯身將香巧扶起,不知為何,對這個多少有點邪氣的丫鬟,凝月從未有過一絲惡意,更多的是憐憫,她和顏悅色道︰「別哭了,香巧,就當這事沒發生過。以後別做傻事了,你心里有什麼委屈盡管跟我們說,也許我們能幫助你。」
香巧閃著淚眼,朝凝天叫了一聲︰「宋大哥……」
凝天覺得妹妹句句在理,氣也開始消了,臉色緩和下來︰「好了,你的事我會告訴凝月的,把眼淚擦了,別讓殷小姐看出來。」香巧听話地點頭,抬袖擦拭眼淚。
凝月見香巧這麼听哥哥的話,笑著安慰她︰「不早了,你先進去,省得殷小姐起疑心。這藥不能喝了,你把這個拿去給殷小姐,就說是宋先生要她服用的。」
說完,將隨身所帶的那包東西給香巧︰「里面是皇家貢品‘紫氣東來’,我已加了川貝母、萊菔子,你天天泡茶給殷小姐,可以清熱止咳,常服就不再咯血了。在我們溱州,可是難得的治肺癆的良藥,我還是信你,相信殷小姐的病會好起來。」
香巧臉上的淚水早擦得干干淨淨,閃著晶亮的眼眸,朝凝天忽閃忽閃的。凝天軟了口氣︰「快進去吧,好好伺候小姐。」暗中朝她使了個眼色。
「哎!」香巧心里一熱,清脆地應著,將碗里的藥往假山暗處倒了,蹦蹦跳跳跑向院門。
凝月一臉狐疑地看了看凝天︰「哥,你可別瞞我,是不是光想著帶她們主僕倆出去玩了?」
凝天趕緊舉手發誓︰「天地良心,我可是每日每夜鑽進書堆里了。」
「唉,香巧也可憐。哥,你快告訴我,她為什麼這樣恨殷大人?……」
兄妹倆邊走邊說話,聲音愈來愈遠。
樹蔭婆娑的榆樹下,閃出兩道人影,他們面朝凝天兄妹倆的方向,然後互相使了眼色,向宋鵬稟告去了。
宋鵬只是和凝月寥寥說了幾句,便催她上宮車回去了。臨行前用略帶不滿的口吻叮囑她︰「沒事少來宋府,小心暴露。」
對于這個小女子的內心,他一直琢磨不透,看來以前是低估她了。雖然這段日子她的表現讓他頗為滿意,事情正在順著他的計劃步步而入,可他深知一點,感情這東西,不像那些歪門邪術那樣可以隨意控制的。
听了手下人的稟述,一道寒意掠過宋鵬的臉︰「哼,‘紫氣東來’,想攪了我的事,王妃當得太舒服了是不是?」
「明日起大開偏門,那小子想帶殷雪玫多遠就讓他帶多遠。」他命令道。
手下人領命而去。
宋鵬一手撫弄桌面上雕刻精致的藍瑪瑙瓖金寶象,這是他準備送給丞相大人的。森森幽光映得他的神色愈發不可莫測,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地磨著︰「想就此一走了之,也未必天真了點。冷凝月,你的兩只腳已經踏上了宋某的船,休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