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晏白快要接近沈奕時，宵樓倏然回身，手中玉扇已化為銀色長槍，裹挾著凜凜戰意向晏白胸口襲去。
晏白側身躲避，長離一並橫至身前將銀槍格開，站定後漠然的眼一抬，視線落于已近到沈奕跟前的阿涼身上，再移至宵樓這時薄唇微揚，勾出涼薄且嘲諷的弧度。
勉強穩住身形的宵樓緊了緊在剛才一擊中被震麻的手，心下暗嘆。也幸虧晏白沒什麼修為，否則以他一人之力哪可能攔得住長離？不過這笑容……還真是礙眼啊。宵樓笑道︰「小兄弟，別想著什麼好東西都去搶，也要看有沒有那個機緣，你說是麼？」
晏白不應，將劍定在身前，雙手交握撐在劍柄上。霜色的光芒隨即宛若絲線一般自地面蔓延，讓原本堅固的結界有了絲絲裂縫。
這時，宵樓的笑容再不能維持。他很清楚一旦結界消去，他們的舉措自然會引起還留在城中的弟子的注意，魅羅軒暗中收集軒轅訣的事也勢必瞞不了太久。屆時不說修仙門派，就是仙魔也會介入其中，他們又哪里會有安穩日子！長槍破空一劃，宵樓急速向晏白而去。他千算萬算怎麼也沒想到晏白手中的那把劍會有如此來歷，想到這里，他不由再次咬牙恨聲。
清脆的一聲，結界霎時碎去。濃重的霧氣絲絲縷縷纏了過來，亂了前方的視野。
宵樓僵住身子，遞出的長槍堪堪在晏白身前停住。並非是他想停，而是傾盡全力也不能再近一分。
「我……殺了你！」
宵樓聞言震驚，本想回頭去看卻見一道紅影從身邊如風掠過。等他再定楮尋去，已有一血色長柄巨鐮落在晏白頭頂。他忙道︰「阿涼，不可！」
「螻蟻一般的人類，貪生怕死，愚昧無知，為了苟活不惜賤賣妻女，如此骯髒豈有資格觸踫軒轅！」阿涼語氣森然，猩紅的眼里滿是怒意，顯然已听不見宵樓的話。她微抬起血鐮變換了方向懸至晏白後頸，試圖能直接割落，然而那由長離築起的屏障仍舊在，「交出來，從我這里搶走的軒轅訣全部交出來！」
宵樓愣在原地，忘了動作。晏白卻將長離自地面上拔起，他微微啟口，清冽的聲音低緩道︰「那麼你們可曾想過，又為什麼會走到那一步？」
阿涼哪里還能回答，現在的她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殺了他！奪回他擁有的軒轅訣！感覺到那保護的弱化，她忙繼續前面的動作，可卻像是輕飄飄地劃過了雲層，什麼都沒傷到。
而在這時，後方忽傳來此起彼伏的慘烈尖叫。
「阿涼，快，離開這里。」宵樓也顧不得其他，上前拉著阿涼就御風離開莫觀城。沒了沈奕這個羈絆，滲霧也就不會繼續有選擇地傷害了。若是往日，他或許還會去救一救里面的人，可現在他得優先處理好他們自己的事，再殘忍點說，他甚至對這些人的死亡感到慶幸。待確定離了莫觀城的範圍，宵樓才停下。此時阿涼雙眼已恢復正常，那血鐮也退變成了金筆，迫人的威壓消散無痕。
宵樓暗暗松了口氣，阿涼那模樣雖然會是個強勁的戰力，但可控程度太低，與其要應付惹來的麻煩，還不如就讓她當個普通的小女孩。至于那個少年，既然他也在找軒轅訣，想必以後少不了繼續踫面……宵樓捏了捏眉心，真不是個好差事啊。
「啊啊啊，為什麼殺不了他！」阿涼抱著腦袋來回踱步，怨念深重。
此時宵樓已收拾好心緒，便笑道︰「他既有長離相護，這世間也就沒幾人能輕易傷害他了。不過他是以**凡胎驅使遠古神器，因而每一次使用都會傷其本源，用不了多久身子就會達到極限。那時甚至不需他人動手，內部的潰敗就足以將他毀滅。」
阿涼似乎是沒听見，依舊在那怨念地叨咕著。
宵樓無奈，只得道︰「梵音也快回來了。待將沈奕的魂魄送還給辛嵐，我們也該繼續去其他地方了。還是說你想之後的軒轅訣都給晏白拿去？」
「怎麼可能！」阿涼的動作一停，幾步到了宵樓跟前，「我們快走。」
「你那點氣力還是省著點用。」宵樓反手扣住阿涼，帶著她騰至半空御風飛行。他一人的術力不足以支撐阿涼施展瞬移，所幸這御風也算不得慢，將就將就還是能湊合的。兩人不發一詞地朝辛家趕，宵樓難得地生了幾分愁緒，他們真的還能繼續瞞下去麼？軒轅訣的散落已有十六年，而他們也只是在阿涼來了之後才開始收集，誰又能確定這期間沒有第三乃至第四個晏白？
短短一刻的時辰，莫觀城便再次成了一座死亡之城。前來試煉的弟子無一幸存，不管是之前已進入滲霧的，還是留在客棧之中等待的，便是隨行指導的長者也都被這漫天的霧氣吞噬無蹤。濃重的墨色中，白衣少年緩步走出，冷淡的神色像是他剛才走過的其實是楊柳堤岸，而非無情的死亡之地。
「為什麼不直接將那一頁搶過來？」戲謔的聲音陡然響起，「別告訴我你應付不了那兩個。」
晏白懶聲應道︰「怕麻煩而已。對了，你說阿涼是同輩，那是不是說明她其實也是……器靈？」
「差不多。」
「差不多？」晏白挑了挑眉，這算什麼答案？
「管她做什麼。有這個時間還不如想一想下一步去哪兒。再有幾個月拿不到東西的話，你也快撐不住了吧？」
晏白沒應，前行的腳步卻沉重了幾分。許是察覺到他心緒的變化，長離又道︰「也別太擔心了，據我所知那軒轅訣好歹有幾千頁，那丫頭不可能全部找完了。說吧，我們要去哪兒？」
晏白依舊沒應，就這麼一步步遠離莫觀城的範圍。直到被霧氣包裹的城池在他身後化成了黑色的一小點，他才再次出聲。
「去渡厄吧，那里應該有。原來，還是只有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