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鄉記事 第50章 逛大集

作者 ︰ 北風煙兒雪

周瓦三番幾次用「會被拐子拐跑,再也回不了家」嚇唬倆個把之前答應的條件扔到腦後的小子,終于讓他們安分了點兒。草靶子上的糖葫蘆最顯眼,給兩個孩子一拿上一串,周瓦一手拉著一個,再也不敢松手。

「瓦片舅舅,有栗子,」

「瓦片舅舅,那邊有燒餅,」

倆孩子拉著周瓦的手就向往那邊擠,被周瓦一使勁兒拉回來了,「手上有吃的呢,等會兒再去買,咱們先去找虎頭他爹,還有們小秦哥哥,他們昨天來了,知道啥東西好吃!」

集市上來往的,周瓦生怕一松手就把家孩子擠丟了。

領著孩子轉了兩圈,終于找到了正忙和著的李遠和小秦。兩個看見周瓦帶著倆孩子,都吃了一驚,顧不上手上的活,先把一大兩小讓到攤子後頭,讓他們圍著火盆烤火。小秦給周瓦找了個凳子,還拿了個蓋著干豆腐防止凍掉的棉墊子給他墊下面。

倆個小的就一左一右的蹲周瓦兩邊啃糖葫蘆。這可真是啃,天氣冷,糖葫蘆被凍得硬硬的。等李遠有了喘口氣的功夫,終于能問一句︰「林遠濤家的,咋帶著倆孩子來了?」

小秦也問︰「瓦片哥,林哥呢?」

周瓦火盆上烤著手︰「今天想著來集上看看,俺們家也得添點兒東西。一听俺們要來,這倆抱著大腿不撒手,這不就都帶了嗎?林哥先上楊家莊里正家去看看,一會兒回來找俺們來。們忙們的,帶著他倆烤會兒火,等俺們當家的回來就帶他倆逛去。」

正說著,那邊又有來,倆只好又去忙。李遠還叮囑倆孩子︰「老實烤會兒火,忙完了再逛去。」

生意一波一波的來,他們倆只能趁著空隙過來烤烤火,跺跺腳。

毛頭和虎頭樂意和小秦哥哥說話,還把糖葫蘆給他吃︰「小秦哥哥,知道哪家糖最甜不?來的時候看著有好幾家。」

小秦就跟他們倆湊到一起嘰嘰咕咕的說起了小話,說起哪家灶糖上粘的芝麻多,哪家栗子里頭蟲眼少,哪家凍梨肉最細,哪家柿子最香甜。

虎頭跟小秦說︰「剛才還瞅見賣南方來的蜜餞呢,顏色可好看了!」毛頭也眼巴巴的看著小秦,剛才他們看見了,賣豆腐的錢都擱一個木匣子里,估計李遠是不能給他們錢的。

小秦撇撇嘴,壓低了聲音道︰「倆傻小子,那樣的蜜餞有啥好吃的?真正好的不能擱這集上賣,想吃好的啥時候回城里給們帶。」

倆小孩癟著嘴「哦」了一聲,低著頭不吭聲了。

小秦模模他倆腦袋瓜子︰「別喪氣啊,們啊,還是沒找著好東西。告訴們倆,集上有賣蝦干啥的,還有蜆子干,那可都是好東西,做出菜來可香了。」想了想,小秦又加了一句︰「當零嘴也好吃。」

這下倆小的精神頭又起來了,又和小秦湊到一起。

李遠看著自己倆孩子,跟周瓦說︰「還帶著孩子來干啥?們要添置啥,說一聲俺們給帶回去,還特意跑一趟。」其實李遠對于林家兩口子嬌慣孩子有點兒看不慣,村里養孩子,誰家一天不打兩回?自己兄弟家因為是好幾年就那麼一個,舍不得下手。自家孩子要是犯啥錯他肯定不能手軟。李遠一直認為李達他們兄弟就是因為從小挨打少才長成這樣。

「們忙的腳不沾地的,還麻煩們干啥?」周瓦說,「天天起早,們忙完了也得早點兒回去歇著,俺們沒事就出來唄。」周瓦知道村里挺多沒有沒正經事還出來逛一圈的習慣,特別是家里的哥兒。這一點上,周瓦對林遠濤無比滿意,除了他身子不穩的時候,林遠濤總愛讓他出去走走,用林遠濤的話說︰「本來就比一般大氣,再多走走長長見識,那就更好了。可不能像有的似的,就盯著眼前一點兒小利,辦出事兒來讓笑話。」

李遠其實不咋願意跟周瓦說話,周瓦實是和一般不一樣,主意太正,現帶的虎頭他阿姆也開始有主意了。

周瓦跟李遠也說不到一起去,他本來就是個有主見的,林遠濤有啥事也都跟他說,跟他商量。這李遠可能是管教管教多了,周瓦老覺得別扭。

好豆腐攤上生意好,李遠也沒多少功夫跟他說話。

倆孩子啃完了糖葫蘆,已經有些呆不住了,因為李遠跟前,他們也不敢鬧騰,圍著周瓦一個勁兒的問啥時候能去逛去。

好,沒等太久,林遠濤就回來了,把馬車也放豆腐攤子後頭,讓李遠他們一起看著。

「這麼快就回來了?」周瓦還挺驚訝,又跟林遠濤說︰「可算是回來了,都要拉不住這倆了。虧著虎子爹這,他倆還有個懼怕。」

「怕等得著急,說兩句話就回來了。」林遠濤說,「約了年底下一起進城喝頓酒。」又模模孩子的頭,小聲說:「再等一會兒,等他們忙完這會兒打個招呼就走。」

果然,林遠濤跟李遠說了兩句「生意挺好」「們挺忙」的話,就和周瓦一拉一個,林遠濤還有一只手可以扶著周瓦︰「都拉住了,啥時候都不能松手,知道不?還給們留一只手吃東西呢。松手讓拐走可就找不回來了。」

不得不說,這兩口子嚇唬小孩都是這一套。

虎頭和毛頭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腦袋瓜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林遠濤也知道這會兒說啥他倆都點頭,听進去多少就不知道了。只好跟周瓦說︰「拉住了。」這才一行四去逛。

集上真挺熱鬧,有農戶出來賣自家的東西︰綁好的大公雞、鴨子、大鵝;也有找了屠戶殺豬,自己擺個攤賣肉的,多少比整豬賣出去多得些錢,為了這些錢,寒風里忙和也是願意的;各種糧食,苞米高粱大米小米的,還有各種豆類,啥紅豆綠豆黃豆的,也有更精細些的,像是芝麻花生瓜子的。和不一樣,同樣的東西有賣生的,也有賣炒熟的,還有架起一小盤磨,那給磨芝麻油,賣芝麻醬的,也是圍了不少等著,冰冷的空氣里能清晰的聞到香氣。

還有賣山里撿來的野物的︰曬干的榛蘑松蘑黃花菜,栗子、山里紅、大山楂,甚至還有兔子野雞綁著讓挑。還有挨著河的網了魚來賣,裝魚的大木盆里都結了薄薄一層冰,那魚還有蹦的,賣魚的手凍得通紅,眼見已經有了凍瘡,還是笑呵呵的給挑魚。

更別說賣灶糖的,賣凍柿子凍梨的,賣布料的,賣調料的,賣針線荷包汗巾子的,還有賣高粱糜子扎成的大大小小的笤帚,高粱桿子扎成的圓圓的蓋簾,捆成一卷的炕席,這就算是靠手藝吃飯的了。

倆孩子眼楮都不夠用了,不過東張西望瞧了一會兒,注意力就集中吃的上頭了。

林遠濤一邊看熱鬧還一邊留心這幾個呢,挺豪爽的一笑︰「想吃啥,說話!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倆孩子嗷嗷的奔著糖就去了。

臘月里賣的多的是灶糖,熬好的麥芽糖抻成管狀,中間不少蜂窩,外頭沾上芝麻,咬一口又甜又香,脆的一咬掉渣,這種貴一點兒。還有一種沒有蜂窩的,也不沾芝麻,這個便宜,不少買,賣糖的用菜刀剁了一塊給林遠濤嘗,林遠濤嘗了一下︰「吃這糖得牙口好!」

賣糖的指指倆孩子︰「就得這樣的才經得起孩子吃,要不這糖可留不到祭灶。家里孩子多的都買這樣的,要是嫌剁著費勁,還有糖瓜。」這賣糖的也夠實誠的。

林遠濤一樂︰「可別因為吃口糖把牙粘下來。那個帶芝麻的給包二斤,吃好了還來買啊。」

賣糖的答應一聲︰「吃著不好給拿回來!家這倆孩子還小點兒,剛才還有個小子一口糖粘了兩牙下來,這個哭啊,生怕過年沒牙吃不動肉!」邊上攤子的許是想起來了,也跟著笑起來。

周瓦嚇唬小孩︰「听見沒?吃多了牙粘下來,啥好的都吃不著了!」倆小孩捂著嘴,眼珠子溜溜的還盯著糖吶。

賣糖的包好糖,系上個繩給林遠濤拎著,還饒了兩根給虎頭毛頭拿手上。

灶糖,凍梨凍柿子,栗子花生瓜子,林遠濤和周瓦手里東西越來越多,最後林遠濤只好現買了個背筐背後頭︰「失策了,忘了拿家伙事,手里能拿多少東西。」

有了背筐,林遠濤一發不可收拾,跟倆小孩一樣,看著差不多的就想買,這麼大的了,還時不時就著孩子的手吃一口,也不嫌丟臉。周瓦嫌棄他,林遠濤就慫恿孩子給他喂食,看著小孩舉著的手,周瓦也只能咬上一口兩口的。

一行一邊吃一邊逛,小孩臉凍得紅紅的,精神頭比大還好。

轉到一邊的時候,林遠濤看見了賣蝦干、蝦皮、蜆子干的,立即停下腳。這可是好東西。

「這咋賣的?」林遠濤拿起一個嘗嘗,一股咸鮮味,蝦肉也勁道,這是海蝦的干。

「二十文一斤。」那見有問,趕緊答應著。

「這也太貴了,都能割三斤肉了。」周瓦說。

「那個小蝦皮便宜,十文一斤。」那生怕生意跑了,「這也不容易,這都是干貨,不壓秤。這還是大老遠來的,總得落個腳錢吧。」

「這是擱哪來的啊?」林遠濤問,這準是海邊上的才能有這些。

「下窪子。」那說,「這不今年地里又澇了嗎?糧食沒咋收,就指望賣點兒這玩意掙點兒錢了。」

周瓦一听下窪子,就不嫌貴了,那是個出了名的窮地方,十年九澇,因為離海邊不遠,不少就拿海貨來這邊賣,或者換糧食。

「下窪子啊,那可不近。」林遠濤說。

「離得近的都窮啊,誰能買?就得走遠點兒。」那道。

林遠濤就樂了︰「走這麼遠,找的這地方也不咋地啊。這是莊戶家的大集,有錢的都縣城里呢,要想賣得好,賣上價,得進城去。這可賣不上價。」

那有些愁眉苦臉︰「可不是嘛,這呆了兩天了,也沒賣出去多少。城里俺們這樣的能隨便進?生地不熟的,再遇上點兒事可咋整。」

林遠濤不管他,捏起個蝦干送到周瓦嘴邊︰「嘗嘗,覺得腥不?」周瓦吃了,點點頭︰「還行,不腥。」倆小孩就扒著林遠濤的腿也要嘗,林遠濤只好一一個給塞嘴里。

「林叔,這個好吃。」虎頭說,毛頭跟著他哥點頭。

周瓦也小聲說︰「要不咱買點兒吧,家也不容易。」主要是左一個右一個的嘗,不買多不好。遇見這樣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要是買不起也就算了,買得起就當積德行善了。雖然周瓦對于這個價格還是覺得有些肉疼。

「行,那咱就買點兒。」林遠濤痛快道︰「老兄姓啥?這個蝦干和蜆子干都給來點兒。秤頭給高點兒,不但買東西還給指個道。」

「一準兒給高高的。」那道︰「姓林,兄弟貴姓啊?」

「哎呀,俺們還是本家,也姓林。」林遠濤說,「這麼著,進縣城里跟打听,西邊老街上有個賣雜貨的,掌櫃的姓錢,就說李家村林遠濤讓去的,他能把剩下的都收了,這不省得干這等嗎?」

「啊?真的啊?」那顯然沒想到︰「要是真的這些就給拿走都行,也不要錢了。」

「那成啥事了?」林遠濤說,「只管去,他要不收找來,就留下。看著那邊沒?俺家那擺著攤子哪,不能唬。」

「哎呀,今天遇上貴了。」那也不管高高翹起的秤桿子,往秤盤子上又加了兩把︰「這可得咋謝謝好?」

「出門外都不容易。」林遠濤說,「還跟打听點兒事,听說今年們那邊有好幾撥當官的過去了?」

「可不是,圍著河口那轉,還說要修啥港。」那把蝦干啥的包起來,「修啥也沒用,除非把龍王爺請來,求他少下點兒雨,要不修啥地里也不能長好莊稼。」

林遠濤和周瓦滿載而歸,等回去的時候,李遠他們的豆腐也差不多賣完了,正等著他們一起回去呢。

小秦老是笑眯眯的︰「林哥,這是遇見啥好事了?瞅樂的。虎頭毛頭,買啥好吃的了?」

林遠濤道︰「買著點兒海貨,挺不錯的。」臉上表情可不像是這麼點兒事。

李遠把錢匣子包好放車上,︰「走吧,這也不早了。」

當天晚上,林遠濤跟周瓦說︰「明兒出趟門,三五天回來,別問就說進城了跟喝酒去了。」

周瓦皺眉問︰「又出門?要上下窪子?」

「嗯。」林遠濤把周瓦往懷里摟摟,「可真知道的心。」

周瓦道︰「集上就那麼追著問那個賣蝦干的,還給他介紹買賣,啥時候對個陌路都那麼上心了?一合計就是心里頭有事。」

林遠濤往他臉上狠狠親兩口︰「早就得著信兒,下窪子要修個港口,現平頭百姓的都知道了,得趕緊趕著年前官府封印前去尋模塊好地買下來,到時候等港口修起來,咱們吃租子都夠活了。給多備著點兒錢,估模著得打點打點才能辦下來。」

周瓦點頭︰「行,听的。非得這就去?」

「早到的吃肉。晚到的喝湯,再晚的連湯都沒了。」林遠濤說。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tifar扔了一個地雷

**又抽了,更新總是不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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