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寧不知道,有人夾在人群中本想適時開口幫柳三公子,卻不想被他橫來一筆,斷了結識柳三公子的機會。m就算他日後結識柳三公子,對方也不會像今日這般感謝他,對他推心置月復。
卻說殷玉寧回到府中,宮中早已遣了人在小客廳等候。
殷玉寧一看老臉笑得跟菊花似的陳公公,臉上微微展出三分笑。
這位陳公公是盛帝舊邸的老人,深得帝王寵信,除了季太後外,就數他能在盛帝面前說上幾句話。不過這位公公也是個聰明人,什麼話當說,什麼話不當說,他分得清清楚楚,從不越矩,才能在帝王面前二十多年榮寵不衰。
越是這樣,殷玉寧越是小心應付陳公公。惹惱了這樣的人,他笑嘻嘻的不知什麼時候給你捅一刀,死都不知怎麼死的。他前世湊巧給了陳公公一個他不能推托的恩情,盛帝在位時沒少給自己通風報信,避過了不少後宮爭斗。
「陳公公,可是要我進宮面聖?」
「面聖到是不必,皇上偶爾听得小王爺在街上踫到一些煩心事,特意著老奴來傳一聲,殺了便是,何必與這些賤民廢話。」
陳公公語中的恭敬只有聾子听不見,其他人心里可是清清楚楚,這位帝王面前的第一得意人,除了在帝後與太後面前,從不自稱‘老奴’。
殷玉寧笑說︰「這點小事也要皇上操心,真是罪過。」
前腳才發生的事,宮中就已經‘听說’了,不知是誰這麼緊張他的舉動。宮中那些不省心的主兒,手都伸到宮外來了。
陳公公陪笑說︰「不就是許侍衛失口說的嗎,皇上還緊張了一通,後來听到是個女騙子,才沒叫侍衛出宮。」
「這許侍衛又是何許人,我出入何處,他比我家的狗還知道得清楚。」
「不過就是蓮充媛族中的佷子,前些日子求了個恩典,皇上給了他五品侍衛的位子。」
宮中侍衛分七等,平日三品以下是不能在帝王身邊伺候的,一個五品侍衛怎麼見了帝王還說上話,真是令人尋味。
一個小小的九嬪之末已經敢在帝王面前玩手段,不必等他出手,自然有人會收拾她。
殷玉寧沒有再沿著這個話題追問下去,陳公公透露這些已經很冒險,他轉移話題說道︰「我前日得了些農莊送來的腌漬物,正好給公公品嘗。」
當今帝王有個小嗜好,只有近身服侍的人才知道,他少年龍游鄉野,吃過一次鄉里菜後,對農人家里腌漬的小菜特別感興趣。只是他身居高位,這麼寒磣的東西誰敢端上龍桌,也沒人想到皇上竟然好這一口。殷玉寧也是無意中發現盛帝吃飯偏向酸辣的口味,但是又吃不多,他琢磨著或許咸菜什麼的更合盛帝的口味。他把一罐風味閣的寶塔菜混在禮物中送給盛帝,果然一試成功,第二天盛帝召見他時,看他那目光說有多慈祥就有多慈祥,差點沒把他看毛。
陳公公也配合著點頭說︰「前些日子您送來的野菜挺合老奴胃口的,老奴斗膽,請小王爺再賞幾罐子。」
「公公喜歡就只管拿去,什麼賞不賞的,不過就是些尋常百姓家中之物而已。」
「如此老奴就謝過了。」
四福帶人把東西裝了小車送去,臨走時有把一封信悄悄塞給陳公公。
陳公公上了轎子才殷切地拆開細細閱。
陌生的字跡寫著一個女子的喜怒哀樂,陳公公一字一句地著,總是慣于端著奉承笑顏的臉部緩和了許多,露出一種柔和又滄桑的真切笑容。
陳公公叫陳棟,他娘早年喪夫,帶了一對兒女寡居,後來在長輩做主下再嫁。繼父對他們兄妹二人不好,卻不敢做得太出格,等他娘生了小弟後,更是直接無視他們的存在,好在二人從不曾期待過,倒沒覺得傷心。
舒心的日子沒過幾天,家鄉便遭了蝗害,家中揭不開鍋,繼父想把妹妹賣給一個喜歡玩小女孩的老爺。那時恰逢皇宮中差人出來買男孩,陳棟把自己的賣身錢全交給繼父,就求他不要賣妹妹,妹妹長大嫁人也不要他的嫁妝。
豈料那繼父著實不是東西,拿了銀子生出二心,一天夜里卷走所有的銀子,抱著自己兒子不知去向。
陳娘子氣急攻心沒緩過來,撒手留下女兒。他妹妹無依無靠,最後唯有賣身葬母,做人家的童養媳。她及笄完婚一年多,小丈夫和幾個街頭混子鬧事,被人失手打死,痛失獨子的婆婆指責媳婦為不祥之人,淨身出戶。
若只是這樣倒罷了,他妹妹那時有了一月的身子卻不知道,幾番周折後生了女兒,婆婆不認這個孫女。那時陳。棟已經改了名,被分到還不是帝王的四皇子府上,他妹妹托去尋他的人打听得不清不楚,回去只說他死了。他妹妹無人可投靠,唯有幫人洗衣和縫縫補補度日,獨自拉扯大女兒。
他這個外甥女很孝順,母親操勞出一身病,她遲遲不嫁,直到母親過世,守滿了三年孝才出嫁。不料自己選的良人卻不是個良人,那人在原籍早有婚配,行騙被揭露後,卷了家中所有的錢財漏夜逃走。
她淪落街頭時,卻踫巧四福到莊上辦事,听著可憐有心幫一把,就這麼打听打听,竟然抽絲剝繭找到了陳公公。
陳棟做了公公,本想著就是在宮中熬到死,沒想到因緣巧合反而成了四皇子的心月復。
隨著四皇子登基為帝,他也雞犬升天。
晉升為帝王心月復,有巴結他的人,自然也有想拿捏他的人。
他的親人就是他唯一的弱點。
陳公公原也以為小靖王會捏住他這外甥女要挾他,沒想到小靖王一句話都沒說,到叫他模不著頭腦。
後來還是從四福口中才套出,當時小靖王听到這件事,只說了一句‘同是天涯淪落人’。
陳公公是何等精明,略一思索便明了,這是說自己呢。
小靖王身上的恩寵是一把懸在腦門上的劍,帝王喜歡你時,自然是萬事無礙;厭惡你時,昔時恩寵有多厚,摔下來時就有多狠。他陳公公可說是天子近臣,所謂伴君如伴虎,他知道那麼多陰私之事情,只怕有一日他的下場連失了寵的小靖王都不如。
陳公公自問不是個好人,但是別人對他好,他也做不出以怨報德的事。對于小靖王,他是能幫就幫。而且有小靖王照顧他那可憐的外甥女,就算她找不到良人再嫁,也不至于一生貧苦。
他承了小靖王的情,由靖王府的老管家出面,說是自己的遠親老閨女,給了外甥女二十五抬嫁妝,體體面面的嫁人,如今剛得了個兒子,夫妻二人說好第一個孩子姓陳,總算是陳家有後了。
信末問他能不能來吃滿月酒。
陳公公抹抹眼角溢出來的老淚,為了保全他妹妹的一點血脈,就算他思念再深,也不敢去見外甥女,更不能公開認親。有個做太監的舅舅終究不體面,他身份又在此擺著,斷不能留下把柄叫別人有機可乘。
他把信放在貼心的地方,轎子一搖一晃地進了宮門。
^…………^
五月初一,皇宮設家宴。
殷玉寧依舊是一身寬袖窄身的玄色衣袍,這原是皇室正統的裝束,如今已經很少人還會穿得如此傳統。
他一進來喜樺殿,立刻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他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盛帝的三位皇子兩位公主也在場。
他這些許久不見一面的堂兄弟姐妹,目光有點滲人啊。尤其是三皇子殷筌,嘖,目光這般閃爍,不知是做了什麼虛心事。
季太後欣喜地招手讓他上前。
「阿寧,好些日子沒見,似又長得更好了。」
殷玉寧走前兩步,並沒有因季太後的寵愛而冒失越矩,規規矩矩地行禮問安後才站到季太後跟前。
靖王是季太後的小兒子,原本小兒子便是最得寵的,又因靖王夫婦都為了她的大兒子戰死,季太後對這從小失了爹娘的孫子特別上心。
要不是宮里規矩大容易生事端,她也舍不得將孫子早早放出宮外,平日見上一面都要折騰一番。
季太後拉著殷玉寧說話的時候,坐在末排的男人低頭飲酒,看似沒有注意台上的動作,其實有大半的精神都放在上面。
隔桌的弟弟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
「可瞧見我們這佷子?比起玲瓏園的杜錦如何?」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冷不淡地說︰「不過是個伶人罷了。」
「嘖,七哥,你還沒見過這個杜錦吧?比起當年的風芷可是妖姣多了,那腰有多細就有多細……」
在男人似笑非笑地注視下,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吞咽了一下,不怕死地又補一句︰「七哥可還是記念那風芷?」
「十一弟,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在皇宮中討論這種話題,要是那位听見了,你覺得會如何?」
他一下蔫了。
男人身後的侍衛在心底給順王畫了個叉,就這點道行也想跟他家主子斗,下輩投胎吧。
季太後身邊的女子都是受盛帝寵愛的妃子,蓮充媛赫然亦在其中。
幾位品級最高的妃子笑臉嫣然地與殷玉寧說了幾句,又叫自己的兒子女兒過來打招呼,堂兄堂弟堂姐堂妹的叫得好不親切。
大殿高處真是和和美美,差點就讓人相信他們是一家親。殷玉寧心中不屑地笑,前一世是他不想和這些女人斗,可不是怕了她們。後宮每一位妃子背後都代表了不同的勢力,帝王的寵愛也不過是用來均衡這些勢力。她們若以為有帝王的寵愛和家族的支持就能為所欲為,對付別人或許有用,若是對付他,呵……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季太後親熱地把他拉回身邊,說︰「這次家宴你的叔叔們都來,阿寧小時候見過他們,現在還記得不?」
除了知道他們的名字和封號外,殷玉寧還真的沒什麼印像。
前一世,除了靖王早逝,安王活到新帝登基,他那幾位叔叔都被盛帝不動聲色的整沒了。就是安王,最終也難逃一死,盛帝留他一命不過是讓新帝用他立威而已。若是靖王不死,季太後活著時還好,季太後死後就難說了。
殷玉寧搖搖頭,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季太後不用想也知道那年紀的女圭女圭哪記得人,當下笑咪咪地朝下面的眾位一一指過去。
「這是你的三叔,蕭王;五叔,平王;六叔,燕王;七叔,安王;十一叔,順王。」
說是家宴,除了安王無家室之累,順王早年和離不曾再娶,他的叔叔們全沒帶家眷。蕭王的正妃早年沒後不曾續弦;平王的妻子好佛,幾乎是半出家,不理俗事;燕王的正妃病了,都不約而同的缺席。
殷玉寧和叔叔們見禮,各王爺早有準備禮物,知道這位小王爺甚得帝王恩寵,禮物當然不會太差。
蕭王殷佶送了一把據說是西域的寶刀,刀身上瓖滿大大小小的寶石,手工藝確實不凡,刀刃寒光閃閃。殷玉寧看了一眼,便看出這刀華而不實。刀刃確實是好鐵,不過可能是因為原料不夠,刀柄之處的鐵是刀身鑄成後再加上去的,質地遠不如刀身這刀,用不了多久就會斷柄。難怪會用這麼多貴重的寶石裝飾,根本是不能用的廢物。
皇室中人說個話都能拐幾個彎,殷玉寧不知道殷佶清不清楚這刀中的乾坤,若是知道,還會拿這刀送他嗎?還是要告訴他,他就是個華而不實的小王爺,沒有實權,恩寵不過是水中花。
平王殷佐送了一匹寶馬,據說是他那匹第二代的血汗寶馬下的馬駒,隔了兩代,血汗寶馬的血統幾乎不顯,就是跑得比尋常馬快些。
無論這些禮物是否別有含意,殷玉寧都要收下,還要還禮。幸好這些都是老管家事前打點好的,足夠彰顯自己的身份又不會太出眾惹來非議,殷玉寧最討厭這些繁文禮節,前一世不喜歡參加宴會就是怕應付這些東西,對于一個隨心所欲慣了的人來說,皇家真是個可怕的囚籠。
燕王殷佚中規中矩地送了一套泉山詩集,殷玉寧前一世無聊時也看過,文筆不錯,就是有點無病申吟,著直冒酸水。
殷佚坐下後接下來的是安王殷倣,他不動聲色地打量一番。
盛帝排行第四,今年四十有一,兄弟之間的歲數相差不大,殷倣也不過三十九歲,身高七尺,體魄健壯,膚色略黑,一點也不像是個養尊處優的王爺,但也不顯老。他眉宇間有幾分神似盛帝,鼻子略尖唇薄,抿著嘴時會顯得陰沉,容貌並不出眾,放在全是俊男美女的皇室成員中幾乎可以當背景忽略。
殷玉寧對殷倣唯一的印像大概是他那可歌可泣的愛情悲劇。
市井間廣為流傳的版本是安王好南風,偶遇清風公子驚為天人,百般討好迎合,還把清風公子支持的皇子推上龍座,沒想到清風公子原是那皇子的枕邊人。結果人家事成之後秋後算賬,安王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最後還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人家根本不感激他的從龍之功。
今日一見,他很難相信殷倣是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痴情種子。只可惜自己上輩子足不出戶,消息全是由四福打听來的,也不知有幾分真,單觀其相怎麼也不可能是個感情用事之人。
殷玉寧微微走神了小許的功夫,殷倣已經把一串冰冷的東西套在他手上。
這是一串十八顆的碧珠,顆顆如尾指大小,圓潤剔透,色澤比他眼楮的顏色還更深綠些,用金絲串著,尾端束了一顆雷劈千年檀香木,蜿蜒凸凹的紋路游走全珠,看著像能工巧匠雕刻而成,實則是天然紋路。
殷玉寧作為重華殿主時看過無數寶物,區區俗物難入他眼,這串簡潔大方的碧珠卻是十分討喜。他模了一下圓潤的珠子,眼神柔和。
殷倣一直注意他的舉動,多少猜出之前的禮物他都不喜歡,對自己這一件小玩意卻是最為滿意。不枉他命人漏夜快馬把這串珠子從府中取來。
玄色衣袖襯托下的雪白手腕顯得更縴細,碧珠套在少年的手腕上,真是說不出的好看,令人忍不住想模一模。
殷倣細心地拉下他的袖子,抬頭笑道︰「不是什麼貴重之物,你喜歡就好。」他說的聲音不大,站在三步之外的殷倬卻是听得清清楚楚。
殷倬驚呆了,不是什麼貴重之物?這可是真正的翡翠心,而且顏色相似,像是從一塊翡翠中采出來的,不知廢了多少翡翠才能湊齊十八顆這般相近的翡翠心。他光想想就肉痛,這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東西。七哥這個敗家子,竟然用這麼貴重的東西討好佷子。雖然佷子很漂亮,但也只能望梅止渴,可惜了這串翡翠心。
殷玉寧輕輕一笑,真心說了一聲‘謝謝’。
殷倣沒想到這小東西一笑如此驚艷,眼尾如勾,勾得他心神蕩漾。總算他是經過風浪的人,沒有那麼容易在眾人面前失態,淡淡點個頭,從容坐下。
殷倣送完禮,輪到順王殷倬。
「叔叔家里沒什麼好東西,就是美人多,叔叔送你一個伶人,他可會伺候人了。」
殷玉寧看著殷倬不知所謂的笑臉,有一種特別想抽人的沖動。
他這個十一叔要說荒唐第二,絕對沒人敢說第一。前一輩子,殷倬愛玩伶人,還異想天開要納一位伶人為妃。這種事大慶國自開國八百年來不曾有過,在滿朝大臣、帝王和整個後宮都強烈反對下,那個伶人被賜死,殷倬沒多久就被診出染了髒病,不到半年便去和先帝團圓。他生前毫無建樹,死時還令皇室蒙羞,真是委屈了先帝賜‘倬’為名。
不過他記得,前一世他沒有來參加宴會,前面三位送的禮物倒是分毫不差,然而安王和順王的禮物都變了。莫不是他重生帶來的變動?
殷玉寧心中不以為然地冷哼,要是一成不變可就枉費了他重生的意義。
玩伶人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明知道盛帝視他們這些王爺為眼中釘,還有膽在盛帝的宴會上公然送伶人,這是要挑釁還是示威?殷倣知道他這弟弟不靠譜,沒想到他沒腦子到這種程度,真叫人懷疑他究竟是不是先帝的種。
他見殷玉寧臉色有些冷,本來該作壁上觀才是最安全的決定,他卻不由自主地站起來解圍。
「十一叔不過是開玩笑,喝了點酒就有些昏頭。那些伶人都是他的寶貝,怎會隨意送人。你之前不是準備了件禮物,還不許我看。」
跟在殷倬身後的侍從忙雙手奉上一個紅色木盒。
殷倬這時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補救道︰「呵呵,十一叔跟你開玩笑的,不要當真,不要當真。」
他打開木盒,里面是一塊沉香木水磨墨,優雅的淡香散發出來,若是文人雅士定會喜歡。
殷玉寧冷淡地道謝,由四福接過,徑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殷倣突然發現,五位王爺中,只有自己的禮物是殷玉寧親手接過的,雖然事實上是他趁人不備時硬戴上的。他臉上露出幾分悅色,殷倬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嘀咕著難不著七哥看自己吃了個冷臉就高興?那也太沒有兄弟情誼了。
這時太監高唱︰「皇上皇後駕到。」
盛帝和皇後一起走進來,見眾人起身迎駕,他笑道︰「都是自己家人,不用這麼正式,都隨意坐吧。」
他說隨意,卻把殷玉寧招到自己左手下角坐,誰親誰遠一目了然。
眾人虛偽地奉承一番,方才落座。
盛帝不是真的和他這些同父異母的兄弟有什麼兄弟情深,當年爭帝位,他們幾個可是死對頭,明里使絆子暗中下毒手的什麼沒有。就是現在他登基為帝,他這些兄弟也不見得是真心服了他。
設家宴不過是為了帝王的名聲,有個容不下兄弟的帝王,在史書上留這一筆就夠不光彩了。盛帝明面上對這些兄弟不錯,時有賞賜,偶爾召見一下,表面功夫做得漂亮,私下如何,那就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了。
先帝為免他們兄弟相殘,早早把這些王趕到封地上,就盼他們不要到盛帝面前招眼嫌,可惜,先帝還是低估了盛帝那點睚眥必報的固執。
殷玉寧前一世沒有參與政事,就算知道王叔們的死有盛帝的手筆,他並不覺得那和他有什麼關系,反正他只要過完那輩子就會歸位,怎麼也沒想到一杯毒酒把他送回十四歲。
盛帝此人治理國家不怎麼樣,倒是在處理兄弟們時顯出他過人的策劃能力,他的兄弟們一個個合情合理的死去,縱然可疑,到底誰也沒找出半點證據。
殷玉寧現在細想起來,前一世也有這樣一個家宴,盛帝給安王設了個套子,從這之後,他的王叔們就開始一個接一個的出事。
安王殷倣……他看向右邊倒數第二的那桌,殷倬胡攪蠻纏地拉住殷倣說話,殷倣面上雖然沒有什麼不耐煩的表情,他覺得殷倣心里是恨不得把殷倬綁起來再用裹腳布把嘴堵上。
碧珠當時戴上手的寒涼已經被他的體溫捂熱,他無意識地用指月復摩擦珠子。
殷倣在五位王爺中是最不出彩的,他母妃出身低下,到死都只是一個小小的美人,而他又因長相過于陰沉不被先帝所喜,封王所得的封地是全國最貧瘠的地方。其實光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他兄弟的名字都帶著祝福的含義,只有他的名字暗含貶義,總而言之,這位就是後爹後娘養的沒人愛的主。
殷玉寧記得很清楚,他被賜毒酒的那天,也是殷倣的罪狀被公諸于天下之時,估計他死後沒多久,殷倣也被賜死。
安王遇上清風公子便是在這個家宴上。
他一直很好奇,盛帝是怎樣把自己兒子的情人塞到自己兄弟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