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禾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有陽光透過薄紗的窗簾照進來,雖然春天剛走近,卻讓她有片刻溫暖的感覺。
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到床上睡了,明明是……自己又回到黃宅了。
敲敲腦袋,依然昏昏沉沉的難受,突然敲打腦袋的手停止了,依稀記得,是自己趴在黃睿懷里哭了,然後就是撕心裂肺的哭著,似乎黃睿也沒有推開自己,然後……
想到這,葉禾爬起來,昨晚應該不是夢吧,這麼久了,分分合合,愛恨交織,都說要淡了,可是自己還怎麼能認得黃睿的懷抱的,換了葉生,自己也會這樣肆無忌憚的哭嗎?
刷牙的時候照鏡子才發現眼楮依然是紅腫的,可想而知自己昨晚是多痛的痛哭,然後就想起霍長恭,想起他那句一定要小心朱麗,眼圈又開始發紅,這一切到底都是為了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把愛人變成死人才能稱心如意呢?朱麗,你這回如願了嗎?
可是我不會怕你的,如果你所為的愛就是要死人的話,也難怪霍長恭一次次要跑開你的身邊,為了霍長恭,我也不能怕你。
不知道葉生把一切都處理的怎麼樣了,霍長恭畢竟不是肖宸,葉禾痛苦的咬緊嘴唇,身邊的一個個無辜的生命,卻因為自己的緣故都倒下了,下一個會是誰?葉生?黃睿?還是黃浩?
想到黃浩,葉禾驚跳起來,她飛快的洗漱好,也不管自己的樣子有多狼狽,朱麗,你若敢動黃浩,我必要你拿命來換。
走出房門,發現左右站著兩個人,監視?還是保護?還是黃睿因為昨晚自己爽約了又想囚禁自己了。
「德里曼?」葉禾驚異的看著眼前的人,怎麼都回來了。
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葉禾顧不得多想,問道︰「黃睿在哪里?」
安德瑞回答道︰「黃少去公司了。」而德里曼只是略帶心疼的望著有幾分焦急的葉禾,這就是當初那個神閑氣定的女孩嗎?是什麼牽動著她的心,讓她如此慌張。
黃睿到公司以後,才知道霍長恭死了,當商祺告訴他所發生的事的時候,他才知道昨夜,葉禾為什麼那樣痛哭?說到底,霍長恭對葉禾還是有一份情的,就那樣看著他死在自己的面前,該是多麼痛苦的事。
舞房?
好好的,她為什麼要去舞房?
難道她真的被陌人玉刺激到了,還是說她對自己還是有感覺的?不過,黃睿暫時壓下那一絲興奮,他自然也是想到了黃浩,霍長恭死了,朱麗能饒的了葉禾,她最愛的人死了,她應該也會讓葉禾嘗嘗失去最愛的人的滋味吧。
黃睿同樣驚跳起來,誰都可以有事,兒子不能有事。
快速的想想,黃睿立刻叫商祺進來,附耳這麼一說,商祺猶豫著︰「要不要告訴葉小姐?」
「暫時不要告訴她,要迅速,兩件事同時進行。」黃睿悠悠的說道,他想像的到,如果黃浩出事了,葉禾一定也會倒下的,到時自己可就真是找不到地痛哭了。
「我要見黃睿。」葉禾竟然在一樓被攔住了。
「對不起,葉小姐,黃少今天有重要的事要辦,任何人都不見。」總台小姐明知葉禾是誰,可是黃少的直接命令不能不听,說白了就是針對葉禾的,他就是不要見她,這個時候想起他來了,兒子自己會保護好的,就讓她內疚,讓她直到知道自己是最好的,無論走了多遠,自己的目光永遠都只鎖住她一個人的,只是她體會不了自己的這片苦心,她不要自己,她寧願和她討厭的人結婚。
每每一想到這點,黃睿都恨不得掐死葉禾,她就那麼不待見他,就算冷衡死了,她還是背著冷太太的名分,而這一切,她都不願給自己一個解釋。
葉禾慢慢走出大樓,站在陽光下,她回頭再望一眼,似乎看到黃睿再對她笑,是得意的笑,如今我就是不要你了,你一個人折騰去吧。
沒等葉禾找到黃浩,葉生給她打電話了,黃浩出事了。
葉禾手中的手機滑落到地上,她渾然不覺,滿腦子都是兒子出事了,她唯一的兒子,她害怕的事終于發生了,而她,卻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黃睿也不見她,他知道兒子出事了嗎?
其實葉禾如果稍微集中點精神,就可以察覺德里曼一直跟著她的,只是她的心空蕩蕩的,哪還有什麼感覺。
見她晃晃身子似乎要倒,德里曼慌忙想上前扶住她,卻礙于身份,是的,只好攥緊了雙手,就那樣眼巴巴盯著她,看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看她強撐著攔車。
黃浩出車禍了,他本來是一直由專門司機接送上下課的,這個中午也是一樣,司機在學校門口等到黃浩,載他去黃宅。
在快到黃宅的時候,車子卻莫名撞向路邊大樹,接著起火爆炸。
安德瑞沖出去的時候,發現被甩在一邊地上的黃浩,看著半開變形的車門,可能是司機在臨出事把黃浩硬推出去的,也可能是爆炸把黃浩掀出來的,總之是全身沒半點好肉,炸的血肉模糊,但萬幸的是,他還有呼吸。
送到醫院搶救的及時,算是撿回一條命,只是渾身上下,包跟粽子一樣,只露出兩只眼楮,當葉禾透過重癥監護室玻璃窗看到兒子這副模樣的時候,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這麼小的兒子,靜靜躺著吸氧,從小就沒有得到過母愛,想到他在部隊那次說的話他應該早就知道自己是他的媽媽了吧,可是自己卻一直蒙在鼓里,自己才剛剛答應好好做他的媽媽,好好照顧他,他卻這個樣子了,這一切,都是自己造的孽,為什麼要她兒子來承受?
葉生摟著葉禾,再一次摟住葉禾,他心里卻只有痛,本來自己是為了給她一個美好的將來才這樣拼命,結果卻讓她一次比一次痛苦,早知道,還不如讓她依然做那個在垃圾桶邊被撿起的妹妹,也許他們過的比現在還好,不會有這麼多痛苦的事了。
「哥……「葉禾哭倒在葉生身上,這個時候,也只有哥哥才是最親的人吧,也只有哥哥可以依靠著。
感覺到葉禾在發抖,葉生更加用力的攬住她單薄的肩頭,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發抖的手說道︰」沒事的,昊兒一定會沒事的。」
可是黃睿呢,這麼久了,怎麼還不見他趕過來。
葉生充滿疑慮的目光轉向安德瑞和德里曼,他們卻低著頭,沒有接到黃睿的命令,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了,按道理黃少不會想不到保護自己的兒子的,或者一出事他就該第一個趕到現場的,有什麼事能比兒子的事更重要呢?
但是他們是接了死命令,要保護好葉禾,葉禾在他們在,葉禾要是出什麼事他們可以消失了,兩個人同時露面了,說明這次的嚴重性,畢竟,朱麗不是誰都得罪的起的。
任葉生怎麼勸,葉禾都痴痴的透過玻璃望著包的跟粽子一樣的黃浩,黃睿剛命令她好好照顧兒子,她還沒來得及帶兒子去歡樂谷玩一次,這是兒子的心願,兒子說,好想牽著爸媽的手,一起游玩……
她還記得兒子當時仰著臉望著她那期待的目光,自己忍不住點了頭,就等著有機會和黃睿說說一起去歡樂谷,不想霍長恭出了事,接著,兒子就出事了。
兒子,媽媽欠你的……
葉禾恨不得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她怎麼就慢了一步,沒想到朱麗的手這麼快就伸向她的孩子了,葉禾突然心驚肉跳起來,這麼久了,黃睿沒來,不管他們的關系怎麼樣了,兒子出事他早該來到了,莫不會……
葉禾整個人都軟了,她的手機已經摔壞了,她立刻問葉生要手機,當她哆嗦著撥通那個其實想了千遍萬遍的號碼時,卻只听到一個冷冰冰的女人聲音︰「你所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她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葉生這才看到葉禾在瘋狂的撥打著黃睿的電話,只是每一遍都是那個冷冰冰的女聲,葉生也皺起眉頭,黃睿該不會也出事了吧。
葉禾不知道撥了多少遍,直到葉生的手機被撥打的沒電了,屏幕閃了閃,就關機了,她才掙扎著要起身,腿早已經麻木了。
葉生將葉禾扶起來,和葉禾對視一眼,看到了她眼里的瘋狂,葉生嚇壞了,猛然抱住了葉禾︰「小禾兒,不要……」
「哥,你替我好好照顧昊兒。」葉禾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她到現在滴水未進,再加上心慌,明顯精神不好,但還微微浮腫的眼楮里卻燃燒著一團火,一團讓葉生都感覺陌生的火,他預感,葉禾要行動了。
盡管葉禾不是當年那個能夠用戰神之名讓眾人信服的葉禾了,盡管她經受過那麼多折磨,**上精神上的,可是這一刻,就在這一刻,葉生發現了,過去那個葉禾有回來了。
就連安德瑞和德里曼都發現了,葉禾變了,就在瞬間,她如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她背負著那麼多的傷痛和恩怨情仇,這一刻,卻又搖晃著站起來了,她絕美的面容閃亮了德里曼的眼楮,此後余生,德里曼都會情不自禁的想起這一刻的葉禾,盡管她的美不是為他而綻放,卻讓他終身難忘。
葉禾離開了,她走的急,走的快,她沒有回頭再看一眼兒子,因為她知道兒子還是安全的,有葉生在,她相信哥哥會像保護她一樣保護昊兒的。
她要趕著去救她的另一個親人,她一直深愛著卻不願意承認的那個男人,他們一直愛著,卻又一直誤會著,這一次為了他的安全,自己都寧願他誤會自己也沒跟他解釋假葉生的事,但是最終,卻還是害了他,早知道,就不鬧別扭了,也沒陌人玉什麼事了。
早知道,兩個人一起面對,會比她現在孤零零一個人奮戰要好的多,她就不賭氣了,夫妻之間鬧點脾氣是正常的,自己又何必那麼固執呢。
早知道,昨晚自己就不要那麼一直一直的哭著了,哭的他一句話都來得及說。
德里曼眼睜睜看著葉禾離開,他看向安德瑞,葉禾臨走時深深給他倆鞠一躬,雖然一言未發,他倆知道那是把黃浩拜托給他們的意思,只是,德里曼是要全心身保護葉禾的,他自然不放心她一個人前去。
葉生點點頭,他在外人面前還是不願意多說一個字,得到葉生的應允,德里曼的眼神亮起來,他再一次看向安德瑞,後者無奈,只好點點頭,然後就看見,德里曼的身影一閃,人就失去蹤影了。
葉禾在打扮,她回到黃宅,仔細把自己洗干淨,又吩咐佣人做好飯菜,精心打扮好的葉禾走下樓,一個人慢慢的吃起飯來,想起黃睿穿著圍裙為自己做飯的情景,想起在雪山兩個人生死相依的情景……不能想,再想眼淚又要掉下來了,如今不是掉眼淚的時候,黃睿你一定要沒事,你不許有事的。
想找朱麗不是很難,葉禾知道,朱麗時刻派人監視著自己的,所以她在繞了巷子轉了兩圈之後,打昏一個,然後捏著另一個的下巴一個字一個字說道︰「去告訴朱麗,我要見她,****廊,明天中午前讓她一個人來。」
那人張著嘴,跟著葉禾也一段時間了,從來不知道她的動作也可以這麼快,震驚之余只能被動的點頭。
看著他起身要離開,葉禾在身後又加了一句︰「問她想知道霍長恭臨死前跟我說的話吧?」
朱麗一定會來的,她對霍長恭是有感情的,葉禾看的出來,只是她能想到霍長恭臨死前最後說的是什麼嗎?
她的目光悠悠的望向巷子深處,仿佛那個大男孩就站在那里,對她在招手,用雙手籠在嘴邊用口型對自己說著︰「「記得……要幸福……要小心……朱……麗……」,他說他一直會在自己身邊的,一直會在……
葉禾回到黃宅,如今這里是她最想呆的地方了,一遍遍的看著,一遍遍的回憶著。
葉禾忽略了一個問題,白天她無數遍的撥打黃睿的手機,卻忘了夜晚再繼續撥打,其實只要她再撥打一次,就是通的了,而她,卻忽略了這點。
抱著腿蜷坐在牆角,窗戶打開了,有陣陣冷風吹進來,葉禾不是不冷,可是她要強迫自己的大腦冷靜下來,明天這一仗,要怎麼打?
德里曼靠著窗外的牆上,屋里沒有開燈,他也听不到任何聲響,但是直覺告訴他,她在沉思。
白天,看到她麻利的解決跟蹤的那兩個人之一,然後並沒有殺另外一個而是說了什麼,然後那個人就急急離開了。
他接著跟上去,不難從那個驚弓之鳥口中知道了,她要約朱麗見面。
她要去送死?這是他知道後的第一個念頭,她肯定是瘋了,偏偏自己一直沒聯系上黃睿,直到剛才,抱著僥幸的心理再撥打一遍那個今天被撥打無數遍的手機號碼,竟然通了,只是說話斷斷續續的,應該那邊的通訊信號不好。
他重復了n遍,剛感覺黃睿算是听完整他說的話了,那邊就突然斷線了。
不過黃少沒事就好,但是斷斷續續中,也听見黃少說他的事對葉禾保密,也就是說,不要把他平安無事的消息告訴葉禾,結果,這一晚,葉生,安德瑞,德里曼都知道黃睿沒事,正趕著往家里來,只有葉禾不知道。
黃睿終于趕在朱麗前面辦好了事,松了一口氣,著急的往回趕,偏偏手機沒電了,只好將飛機降落在山下的一個小村莊,找戶人家給手機充滿了電,
再開機卻因為未接來電太多而死機了,再開機見到無數個葉生和德里曼,安德瑞的手機號碼,怎麼回事?家里亂套了?自家人都亂套了,想必朱麗也迷糊了吧。
只是,山區的信號不好,給葉生回了話才知道黃浩出事了,斷斷續續中,他大聲喊著一定在天亮之前趕回去,知道是葉禾用葉生的手機給自己打了無數個電話之後,黃睿的心突然就不氣了,她還是想著自己的,她心里還是有著自己的吧。
只是德里曼的消息讓黃睿又驚又喜,葉禾竟然要獨自前去見朱麗,這不是找死嗎?她瘋了,為自己和兒子瘋了,想到這,黃睿又是滿心的歡喜,從前的葉禾只為葉齊天瘋過,他是見識過她的瘋狂的,如今,她也為自己瘋狂了,是不是代表,她的心里只有自己了。
只是,黃睿笑了,葉禾,你等著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說過,要保護你一輩子的,你放心,你和兒子都是我的心頭肉,誰會讓自己的心上少塊肉呢,所以,你們都不會有事的。
這邊,葉禾坐了一夜,快天亮的時候才去睡覺,為了中午那一戰,她還要保存體力的。
而德里曼,就那樣也站了一夜,直到听到動靜,听到葉禾****睡覺了,才松了口氣。他靠著牆,望著布滿星星的夜空,想起那次,葉禾從雪堆下扒出來的自己,也許,那時起,自己就深陷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