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辰︰「沈煦!」
沈煦上前一步,站在與他相隔十幾公分的地方,「萬辰,你的人生里可以沒有我,可我不行。我沈煦就是一根筋,喜歡就是喜歡了,沒想過分
手,也做不到分手。既然不在乎,當初為什麼要來招惹我。我不是你可以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人。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擋你的路。以後上了大
學,我也許會在那附近找個工作,咱們慢慢來,我有的是時間跟你磨。」
萬辰深吸一口氣,「一定要把局面搞到那麼難堪的地步?」說完,他點點頭,轉過身,「你想瘋隨你便,我不會再陪著你。沈煦,你的人生已
經完了,別再想來毀我。」
沈煦笑笑,對著萬辰挺直的背影大聲喊道,「那可由不得你。我這輩子都會纏在你身邊,大學,研究院,工作,一直到老,一直到死。」
萬辰的腳步停頓,冰冷的眼神漸漸被憤恨取代,他一點點收緊拳頭。
對沈煦的耐心,消失殆盡。
高三剩下的日子里,沈煦極盡所能地偎在萬辰身邊。
一起上下學,一起學習功課,一起上廁所,一起去圖書館。
萬辰把沈煦按在牆上,兩眼迸出凶狠的光,「沈煦,你到底什麼意思,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的關系是不是,非要毀了我是不是?!我說
過別再逼我,別再逼我!!!」
沈煦的解釋他一句也听不進去,曾經令他心動的臉龐已經變形成另一張可怕的令人憎惡的臉。
沈煦的所有行為,他只能用最邪惡的動機來定義。
所有的愛,頃刻變成了恨。
那個時候的沈煦,已經不再是萬辰所熟悉的。
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又和好了,雖然萬辰一直板著臉,雖然沈煦臉上像開了花般時刻笑著。
柳宣不太能理解這種狀況,萬辰有什麼好?除了臉和腦子,他有優點嗎?
肥妞把一根薯條塞在嘴里,在我們的眼里他沒有優點,是因為他和我們就不是一類人。
李達一腦門的問號,煦子一天到晚纏著他干嘛?還打算高考坐他旁邊瞄兩眼?
王棋抱膀子嘆息,別管他了,高三也沒幾天了,讓他折騰去吧!
黑板的一角用白粉筆寫下一行小字——高考倒計時,下面紅色的數字每天都有改動。
時間,一點點減少,一點點流失。
他們即將告別這最後的青春,讓人生朝著不同的方向大步前進。
柯齊偉出院回來以後,也發現這奇怪的狀況。
萬辰和沈煦?
沈煦眼神冷淡地瞟著他,到底沒再惹事。
為了緩解高考壓力,班主任決定開一次班會,不同于往年死板的教室茶話會,同學們一致提議在戶外舉辦,地點定在s市的一座公園里。
那天沈煦起得很早,一身運動衣原地踏步等在樓下,看到萬辰出來他小跑著上前。
「你怎麼什麼也沒帶啊?」
連日來的貼身相隨讓萬辰的神經也快崩潰,他盡量無視這個人,大步朝公交站台走去。
在公園集合後,沈煦獻寶般把自個帶的零食一股腦掏出來,柳宣的旅行包里也塞了不少飲料堅果果脯之類的,王棋問李達,他們這是來春游的
嗎?
班會開始,大家席地而坐,在綠茵茵的草地上圍了個圈,主持柳宣用她特有的甜美嗓音做了開場白。
今年的班會不再是開辯論、做游戲、排小品之類的,柳宣提議讓每個人都站在圈內說幾句感言,為他們精彩的高中,為他們激揚的青春,為他
們無限的未來。
這個提議得到大家認可,柳宣首先發表感言,以朋友為主題,即興作文。
沈煦在李達耳邊小聲說,這小妮子不得了,出口成章,該不會將來也是要干主持這一行吧!
肥妞拍拍沈煦肩膀,看在我們家宣宣對你一往情深的份上,就收了她吧,有個主持人老婆,多風光啊!
沈煦咧著嘴「哼哼哼哼」干笑一陣。
班長許猛把他的光榮事跡從頭說了一遍,得到吐槽聲無數;肥妞說她不美可是她很溫柔,將來誰有意願娶了她一定會很幸福,得到哄笑聲無數
;李達說我雖然不是個好學生,不過還是很珍惜咱們這段同學情誼,將來同學有難,他能幫一定幫,得到歡呼聲無數……
萬辰上台只說了一句︰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大家各自珍重。
柯齊偉說今晚由他請客,在歡天下豪吃一頓。
輪到沈煦上場,他還有點扭捏放不開,柳宣高抬手臂加加油,王棋對他豎豎大拇指,肥妞以手做喇叭鼓勵鼓勵,李達捂著肚子笑得像個白痴。
沈煦突然就輕松了。
這些,都是他的朋友們。即使畢業了,也會常聯系的朋友。
「大家都在回憶過去,干脆我就展望一下未來吧!你們也知道,我這破成績肯定考不上什麼大學,我盡力吧,不管上中專還是高技,將來出來
不都是為國家貢獻力量嘛!在我的理解里,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不是你上了名牌大學在外企當個經理什麼的,就比我修車的剪頭的跑飯館的
高貴到哪去。柳宣,如果你將來成了新聞聯播的主播,還會不會搭理我這個窮打工的。」
柳宣︰「當然會,讓我嫁給你都行。」
嬉笑聲過後,沈煦繼續說︰「真正的朋友、同學亦或是愛人,更不會有這種想法。我在努力,用盡我所能的去努力,可我的能力有限,即使你
是名主播是大老板是高官,我也不會產生自卑的心理,只要你願意,我們還可以是最好的朋友;雖然我成不了配不上你的人,可我,有這顆真
心就夠了。我沈煦,永遠為自己驕傲。」
一陣沉默過後,肥妞和李達大力鼓起了掌,柳宣大聲吆喝「愛死你了」,很快,所有的人都抬起了手。
在這個春日的早晨,在這個鳥語花香的地方,掌聲雷動。
沈煦和萬辰的視線相交,有一瞬間,沈煦真的以為他的心意已經傳達給了萬辰。
以為……他們真的會有不分高低貴賤,快樂相依的未來。
班會過後,是自由活動時間。
沈煦拉著萬辰去了別處,柯齊偉不知懷著什麼心思,悄悄跟上。
假山後面,沈煦緊緊摟著萬辰不肯松手,「別生我氣了,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嗎?你都對我這麼冷淡了,我還死皮賴臉地纏著你,你說我圖什麼
啊……萬辰,我不是喜歡你嗎,不喜歡你我至于這樣嗎……我錯了,真的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好不好……」
萬辰始終一言不發,他對沈煦的耐心也到了極致。
沈煦把人擠到岩石上,逮著嘴唇不客氣地吻起來。
剛才那段話也算他愛的表白了,不光說給萬辰听也說給自己听,害他現在有些激動。
「萬辰,萬辰,萬辰……」
沈煦的手漸漸伸向了……
柯齊偉後退時腳踫到了路邊的石子,發出的聲響足以驚嚇到三個人。
萬辰回過頭,柯齊偉難以置信的表情映在他眼里。
「萬辰,你……你們……」
萬辰猛地推開沈煦,憤恨地喘著粗氣。
沈煦沖著柯齊偉大喊了聲,「滾!」
柯齊偉走後,萬辰靠著岩石有氣無力地說︰「沈煦,你放過我吧!」
沈煦煩躁地抓抓頭發,「你閉嘴!」
這是沈煦有記憶以來,萬辰第一次示弱,卻是為了他們的分開。
高三的巨大壓力再加上沈煦魚死網破的糾纏讓萬辰神經一直緊繃著,直到被柯齊偉發現那一瞬,有什麼東西徹底斷裂了。
柯齊偉那種看怪物的眼神讓他受不了,他好像看到了無數的人在用同一種眼神同一種表情看著他。
「沈煦,我們走的路不同,你是不是真的要毀了我才能罷休?」
沈煦睜大通紅的雙眼瞪著他,「我怎麼毀你了?我他媽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歡你就是毀你嗎?姓萬的,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沒有,我不懂什麼叫良心,也不需要對你有什麼良心。沈煦,我自問沒有對不起你,也給過你太多次機會。可你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
的極限,把我對你最後的那一點好感也磨光了。對,也許你沒錯,只是咱們走的路不同,拴在一起便是死路一條。如果真的如你所說你愛過我
,就給我自由吧!」
沈煦把下唇咬出了血,硬是將不爭氣的淚咽回肚子。
萬辰的愛,最後的那一點愛,也沒了……
可他,他還是那麼地……
這種局面最是狗血,電視劇里都是怎麼演的。瀟灑放手還是繼續糾纏?
疲憊的萬辰抬手搭在眼楮上,無奈、絕望的嘆息從唇間吐出。
他太累了。
有這樣的愛人,真的太累,太累。
萬辰給他們的未來下了定義,死路一條,是看不見光明、未來的絕路。
可沈煦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他從地上跳起來,狠狠吸了吸鼻子,「什麼叫死路,什麼叫給你自由。萬辰,沒你想的那麼簡單,這麼容易放棄那你當初為什麼要來招惹我!」
「我他媽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就是招惹了你!」萬辰站起身子,激動地對他大吼道,「我沒想到你是個這麼混蛋、無賴的人,垃圾一樣,非
要把我拉進你的世界,讓我做個和你一樣的混混!沈煦,你根本就不配提愛這個字,你愛誰?這世上,你只愛你自己。別再跟我提這個惡心的
字,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不想再看見你。」
沈煦的心里攢著一團氣,頂著他身體不住輕顫。
萬辰的話尖酸、刻薄,萬辰的指責殘忍、卑鄙。
面前人憎惡的臉漸漸模糊,他用手掌緊緊按了按雙眼,抹掉該死的液體後,他昂起頭用不容忽視的語氣說道,「是嗎?那你可糟糕了,別說這
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賴定你了。不想看見我?我偏要天天出現在你面前,上了大學也別想甩掉我!我會每天去你宿舍找你,不見我我
就站在樓下喊你的名字,讓整個s大都听見!萬辰,我不會再隨你心意,也不會再對你客氣,以後,以後的以後,將來的時時刻刻,我都要你記
著沈煦這個人!你說我要把你拉到我的世界?一個垃圾的世界!哈哈,你說對了,我就是垃圾也要把你染黑染臭,到老,到死你都別想甩了我!」
萬辰的情緒失控,沖著他歇斯底里喊了一聲,「沈煦!!!」
沈煦轉過臉不再去看他痛苦的表情,他的痛苦,撕掉的是兩個人的心。
「不相信你就盡管試試,我說到做到。」
沈煦走了,那些狠毒的話卻一直回蕩在萬辰耳邊。
他瘋狂地跑出公園,跑在車水馬龍的大路上。
鳴笛聲、叫罵聲他一概听不見,眼前閃現著沈煦邪惡的笑臉,那些擊垮他神經的話一遍遍回響著。
我要讓整個s大都听見……我就是垃圾也要把你染黑染臭……到死的那一刻你都別想甩了我。
萬辰離理想那麼近,近到觸手可及。
可有一雙手,一雙發黑的手緊緊勒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拉離那個光明的世界。
三年前,他錯過,為了沈煦,他放棄了xx高中。這一次,他不會讓沈煦再毀了他的大學。
他一口氣跑回家,奔上三樓沖進小屋掏出鑰匙打開緊鎖的小抽屜,掏出隱藏在最里層的一個小黑盒子。
顫抖地打開盒子,他拿出里面的底片盒。
心髒不住狂跳,頭腦中有一個揮之不去的聲音在告訴他,這是他唯一剩的一條路。
他的右手哆嗦地快拿不住底片盒,雙眼緊緊盯著那小小的東西。
呼吸聲在耳畔放大,他感覺心髒快從嘴里跳出來了。
在記憶深處有一個男孩微笑著把底片盒交到他手里,把最重的信任給了他。
他用力閉上雙眼想把那個影像消除掉,他不能,不能,真的毀了他!
緊攥著底片盒的手一點點靠近抽屜時,沈煦惡毒的話卻突然響在耳畔,一字一句,那麼清晰,像一根根鋼針重重扎在他的五髒六腑。
不相信你就盡管試試,我說到做到。
萬辰睜開雙眼,窗玻璃上映著他猙獰的面孔。
下一秒,他沖出了小屋,將那雙危險的手伸向了無法回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