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不太清晰的記憶，走錯幾次路之後，終于抵達那座熟悉又陌生的閣樓。
如果不是先前看到門口上掛著的「公爵府」的牌子，奧維斯絕對會認為自己不小心進錯了地方，然後趁著被扣上私闖民宅的罪名之前趕緊開溜。
這里沒有任何一件東西能襯得上「公爵」的名義，破爛不堪的圍牆，枯萎的植物，發黑的水池……有個鬼跑出來奧維斯也不會驚訝。
他直接推開閣樓的大門，走了進去。
「嗯？有什麼事能幫助您麼？」一個睡眼惺忪，頭發花白的老頭沿著樓梯走下來，他穿著一件凌亂的睡衣，須發上有些黏糊糊的物質……奧維斯大老遠都能聞到一股酒jing味。
「這就是你的歡迎方式麼，真是如以往那樣另類。」奧維斯仿佛已經習慣了這一幕，此時倒也不驚訝。他把行李放了下來，慢慢走向老頭，用一種懷念語氣說道，「尼爾茲克公爵，距離上次見面已是三年前了。」
公爵尼爾茲克瞪大那雙灰藍se的、渾濁不清的眼楮，「噢，奧維斯，很久不見。」他干巴巴地笑了幾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嚨里面，那聲音沙啞難听。
奧維斯神se黯然，即使先前已經做好看到這一幕的準備，但當此刻面對時，還是感覺有些難過。在帝國，公爵的地位不可謂不大，在他們管理的地方，甚至連領主的命令都沒有他們有效。然而，尼爾茲克公爵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步，這絕對是驚駭世俗。
「是來視察的麼？護衛隊隊長也要做這些工作？」尼爾茲克看到他沉默不語，只能自己挑開話題，「現在是非常時期吧，你亂跑真的好麼？」
奧維斯沒有回答這些問題，只是搖搖頭表示否決。「公爵大人，現在還是威爾斯在幫助你管理政務麼？」
楓月鎮的居民都知道，他們的公爵只是個虛有其表的老頭，真正管理政務的是一位叫做威爾斯的年輕人。有很多謠言說，威爾斯是尼爾茲克的私生子，現在他老了，所以要把自己的職位交給兒子。
對此，無論是尼爾茲克還是威爾斯，都沒有表態，仿佛就是默認了這種說法。但是，奧維斯知道，尼爾茲克公爵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並且在十六年前的昨天已經去世了。
「當然是他，」尼爾茲克點點頭，「真是個有為的年輕人，你看，現在的楓月鎮比往年更好了，如果給他點時間，肯定能把這里變得更加繁榮。」
奧維斯聳聳肩︰「公爵大人不邀請我進去坐一會兒麼？我可是很累了。」
尼爾茲克看到了他放在地上的一大堆行李，眼中流露出一絲疑惑，但卻沒有發問。「沒什麼能招待你的，不過如果你願意來閣樓坐一會兒，倒是有一杯紅茶解解渴。」他干咳了幾聲，笑道，「這里還熟悉吧，你應該不會陌生，十六年前一直都沒變。」
「那是自然。」奧維斯點點，跟著他走上閣樓。
閣樓外是一個陽台，那里放著一張破舊的小桌，只有兩把椅子，看來只有兩人經常來這里。此時，遠方的天際已經染上墨一般的黑，不斷翻騰的烏雲像軍隊一樣展開沖鋒，有種壓抑到極點的氣息從那里撲面而來。
奧維斯顯然不在意現在的天氣，坐在小桌的一邊。尼爾茲克把一套茶具拿過來了，是一個普通的白瓷茶壺，杯子也只有兩只。
「平時只有威爾斯來陪我，嗯，有句話是怎麼說來著……」他倒了兩杯茶，坐在奧維斯的對面。「即使身體死了，但如果活在別人的記憶中，這也是一種另類的永生。我的身體沒死，但沒人記得我了，所以我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
奧維斯皺眉。「威爾斯不是記得你麼？還有我也是。」
「你們那不是記得我，」尼爾茲克喝了一口茶，淡淡地笑道，「只是偶爾翻開記憶的時候，忽然‘噢，我想起一個叫做尼爾茲克的老頭啦’這樣而已。你們都知道，我已經死得很徹底了，早在十六年前的昨天。」
奧維斯看向院子下方，那有一座衣冠冢，上面擺放著新鮮花朵。那是院子里唯一一塊干淨的地方，有經常清掃的痕跡，可以說是縴塵不染。「昨天是祭ri呢，我都忘了。」他嘆息道。
「不僅你忘了吧，連那個男人也忘了。」尼爾茲克面無表情，「這只是小事而已，每天死的人那麼多，他怎麼會記得這一個呢？」
奧維斯搖搖頭︰「領主大人每天都在想念利亞斯特，對他來說，每天都是祭ri。」
尼爾茲克沒有說話，冷哼幾聲。
…
緋夜喝了幾口酒，看著窗外yin沉的天空，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道︰「耶梅爾，你是十六年前昨天出生的吧。」
「昨天我剛過生ri。」耶梅爾點點頭。
緋夜笑道︰「時間過得真快呢，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的樣子，轉眼間你都可以結婚了。」
「緋夜見過小時候的我？」耶梅爾臉紅之余還有些驚訝。「可我不記得。」
在她的印象中，跟洛斯特緋夜第一次見面是朋友們首次帶她到極夜之森的時候，好像是一年多之前。那時她還不知道緋夜的全名，都是跟朋友一樣，叫他洛斯特哥哥。從那時開始，她就對溫柔的洛斯特哥哥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了，那也許就是「愛情的萌芽」。
然後，一個星期前，巴格拉博問她最近去哪玩了，她就說去極夜之森，那有個寵物店，老板是一個長著紅se眼楮的哥哥，還很帥，我們都叫他洛斯特。當時巴格拉博听完之後忽然渾身顫抖起來，甚至還流出眼淚了。這可把耶梅爾嚇了一跳。
然後巴格拉博把事情告訴她，洛斯特哥哥的全名叫什麼，他是什麼人，他做過什麼事情。听完之後，耶梅爾頓時感覺很開心，原來自己心中的英雄和自己心動的對象竟然是同一個人。
「當然，那時候你才1歲。」緋夜懷念著，「我是騙你的父親的，我早知道他有女兒了，而且還趁他見到你之前去看過你。」他笑道，「不過，當初你第一次到極夜之森的時候，我確實沒能認出你來。雖然十五年前，我去看你的時候你還沒有名字，但就算當時我知道你叫耶梅爾，也不會在那天你來極夜之森的時候想到‘噢，這是巴格拉博的女兒’。因為很難想象，巴格拉博那個大塊頭會生出這麼漂亮的女兒。」緋夜看著滿臉驚訝的耶梅爾，笑著說，「十五年前我照顧你一天時間，你還算听話，無論是吃東西換尿布還是洗澡，都是安安靜靜的。」
「是……是這樣？」耶梅爾的臉頰紅得滴血了，雙手緊緊抓著裙擺，不知所措。原來自己的**都被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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