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十九年五月初五
大齊國大軍時隔數年後再一次開赴南疆，這一次容忱也在其內。
容忱離開前去看望了前太子，隨後回府直到出征前一日去了丹陽公主府之後，就再也沒有去過其他人那里。
何季同看著手中這些日子關于容忱的消息，抿了抿嘴︰「趙陽的事情做得怎麼樣了？」
身旁一短須的人笑著說道︰「趙小侯爺既然想要參軍，少不得要打開方便之門。況且小侯爺想要瞞著府里人，大概是想要給他們一個驚喜，我們自然要幫著一些才是。」
趙陽不知道抽了什麼神經，也要入伍。
勇毅侯府夫人自然舍不得這麼一個心肝寶貝去當什麼兵，這可是要命的事情。上一次南疆戰爭的慘劇，可還沒有讓人全部忘記了。
勇毅侯夫人讓人去阻攔趙小侯爺。
為此，趙小侯爺氣得幾日不回家。
勇毅侯夫人雖然心疼，但也不想孫子不懂事為此會去斷送生命，與此相比，餓上幾天也就不算是什麼事情了。
這件事情，正巧被何季同知道。
這才有了暗中的幫忙。
等勇毅侯府反應過來時，這名字卻是板上釘不能更改了。
「這一次的南疆戰事……」
「怕是真的能鍍一層金回來。」
何季同眯了眯眼楮，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是那趙小侯爺真能活下來，那就是他的運氣。不過這容忱……、
何季同這些日子反復查看了他的行蹤，除了去拜訪前太子有些許可疑之處，別的地方卻是中規中矩，讓人挑不出錯誤來。
如今今上的身子越來越差了。
何季同偷偷地知道了最近的脈案，既然他知道了，何季同不懷疑那些皇子也都是清楚這麼一個情況。
如今……卻是要選擇站位的時候。
「容忱那邊還是讓人盯著，小心一些……」畢竟是同丹陽公主府有關系，丹陽公主的那些後代在何季同看來更多的都是文士，喜愛讀書，且不愛仕途，對于何季同來說一點威脅性也沒有。但是容忱不同，從看到他的時候，何季同就有一種直覺，這人會威脅到自己。
丹陽公主曾經的威望到如今還是在，在軍中不難說還有人脈存在。
眼下看來能繼承的人只有容忱一個。
若是日後兩人選擇效忠的對象是相同的，那先是助力後才是威脅。
但倘若兩人效忠的對象不同，那就是一場廝殺。
正思忖間，外面突然有人在說話。
何季同看了一眼，走到門邊，開了門，在外頭的人反應之前，把門關上。
「什麼事情？」
何季同面色一沉，不悅地說道。
書房重地，早就同人講過，若是自己在，輕易不允許別人打擾。
何季同自認為御下不錯，應該沒有人敢不听自己的話，但眼前這個人過來，必然是有要事要說。
這也是何季同沒有直接讓人把他拖了下去，而是按捺著怒氣問話。
「世子爺，大喜事啊。」
何季同眯了眯眼楮，等那人繼續說。
「六姨娘方才暈倒了，叫了大夫過來說是有了身孕了。」
何季同一怔。
隨後越過那人徑直往外頭走去。
何季同姨娘不少，通房也是有的。二姑娘嫁進來之後身子一直不好，汝陽伯夫人自是心疼自己的兒子，沒少給他安排女人。
何季同每一次去了之後，都會讓人安排湯藥，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何季同依然沒有孩子出生。
只是六姑娘那一次，卻是去顏府前何季同去了她那里……
沒想到盡然有了。
何季同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世子爺。」
「夫人呢。」
「在暖閣呢。」
何季同听了往前走的腳步一轉往右去了暖閣。
「娘……」
何季同一進門就看到汝陽伯夫人坐在那里茗茶。
「季同啊，來。」
何季同上前隨意尋了位置坐下。
「這孩子……」
「不要。」何季同道。
汝陽伯夫人微楞，半晌後道︰「雖說沒有在嫡子之前不適宜生了庶子，但這些年讓你娶正妻你也不肯，況且府里前頭已經有了二姑娘在先，這孩子就算留下來也是沒關系的。一來，子嗣是個大事，你到現在一個孩子都沒有，你父親那里也有意見了。二來，也算是給顏府的人一個甜頭。」
何季同臉上有些不耐煩，腦海里拂過一個人影。
「娘……」
汝陽伯夫人看著他。
「那就留著吧。」
汝陽伯府人笑了︰「這樣才是，你父親的意思是，等你有了後，就上前把這爵位給了你。不過……關于你的婚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到時候府里總不能沒有一個女主人。」
「不是有娘你嘛。」何季同站了起來道︰「我先去看看。」
汝陽伯夫人見好就收，知道何季同不滿了，也不再多勸。
至少如今府里也算是有了孩子。
何季同嘆了一口氣嗎，沉著臉出去。
原先他還只覺得六姨娘運氣，才能有了孩子。現在看來怕是母親在動手腳呢。何季同一直知道雖說自己生下來就是汝陽伯的世子，且在府里只有自己這麼一個孩子。但是汝陽伯在外面也是有庶子的，只是教育不同沒有帶回府里來，反而讓他們自力更生。
一方面是杜絕嫡子收到庶子的陷害，一方面是借此激勵那些人。
若是有個萬一……
嫡子沒了，還是要庶子替補的。
這是汝陽伯府幾代的傳統，日後何季同生了孩子也是會如此的。
六姑娘正一臉欣喜地模著小月復，母以子貴，日後的生活可以想見。在听到世子來了，六姑娘忙起了身。
「世子爺。」
何季同進了屋就看到六姑娘含淚望了過來。
「嗯。」其實六姑娘生得不錯，也是個漂亮的人，特別是眼里含淚更是惹人憐愛。但何季同看了一眼只道︰「幾個月了。」
六姑娘一怔，很快笑著說道︰「已經是兩個月了，世子爺你要當父親了。」
何季同微微頷首，視線落在六姑娘的小月復上頓了一頓。
「好好養胎。」
六姑娘忙不迭地應是。
何季同心中煩躁，沒呆多久就離去。
……
六姑娘有了身孕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顏府。
「這可是真的，老天保佑啊。」顏老太太先是一愣，隨即雙手合十高興地說道︰「這可是咱們府上的喜事啊，我就看六丫頭是個好的，如今……這可是汝陽伯世子頭一個孩子啊。」
歷來都是嫡子繼承位置，但庶子出挑也不是沒有。
不管怎麼樣，顏老太太只覺得這是一個好消息。何季同妾室不少，現在又沒有正妻，如今是顏府出去的六姑娘有了孩子，以後少不得可以借機套套關系。
四姑娘看著顏老太太的樣子目光一黯，心里涌出嫉妒地情緒。
「這……果然是好事。」大太太臉上掛著苦笑。
顏老太太只瞥了她一眼，就讓王媽媽去庫房里拿了藥材擺件，準備讓人送到汝陽伯府去。顏老太太想著六姑娘若是聰明的話應該明白有了孩子是好，但也要看能不能存活下來，就她一個人孤身肯定不行，若是個聰明的肯定知道要借助于顏府的力量。
如果不懂，那也沒關系，王媽媽過去了的話少不得要同她分析一番。
大太太看著顏老太太興師動眾的樣子，想到死去的二姑娘又氣又恨，面上卻是絲毫不能顯露出來，反而陪著說笑了幾句，就照著理由告辭。
顏老太太也知道的確難為了，見她沒有在自己面前鬧事，也就睜一只眼楮閉一只眼楮隨大太太去了。
隨後二房的人也離開了。
大老爺和王媽媽套了馬車一起去了汝陽伯府。
二太太回到屋子沒有多久，就接到消息。
「你放心，娘不會讓你委屈的。」二太太看著四姑娘。
四姑娘抿了抿嘴巴，默不作聲。
「你先回去吧。」二太太嘆了一口氣擺手道。
等四姑娘離開後，二太太才把手中的杯子砸向了一旁坐著的二老爺。
二老爺被唬了一跳，忙大喊著避開。
「你這瘋女人，你是想干什麼？」
「干什麼？」二太太撲過去抓著二老爺打︰」你不是說搭上上面的人了嘛。我給了你多少錢銀了，現在人呢？」
二老爺目光有些躲閃，嘟囔道︰「這事情哪有這麼方便，需要慢慢來地。」
「你……」二太太大怒︰「你得意了吧，你的什麼六姑娘有了身子，你高興了吧，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喜歡四丫頭。」
「沒有的事情。」二老爺剛張了最，就被二太太劈頭蓋臉地罵道︰「沒有的事情，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的拿著錢銀去給她，不然她在汝陽伯府人怎麼生存的下去。我想著你說過要為女兒牽線搭橋，才當做不知情。但是現在呢？銀子搭出去了，人呢？若是知道有這麼一日，當初我就給把四丫頭嫁到汝陽伯府去。」
二太太罵罵咧咧地，已經全然忘記六姑娘只是去做個妾室，根本不是嫁過去，就算換成了四姑娘，也不過是一個妾室。
汝陽伯府斷然不會同意讓四姑娘成為世子夫人。
二老爺听著也是惱了，又說不過二太太，只甩了袖子出門。
氣得二太太又是一通亂砸。
二房發生的事情很快傳到了榮壽堂，胡老夫人听了只是冷冷一笑，隨即開始想著四姑娘的婚事該如何才好。
至少也要能為府里做些貢獻才不算白白養了她一場。
顏府的熱鬧，身在程府的清歡並不知情。
丹陽公主那邊卻是有些郁郁寡歡。
這一次大軍開拔比原定的時間提早了許多，打了許多人一個措手不及，同意丹陽公主那邊也一時沒了個準備。原想讓舊部下跟著容忱一塊過去，避免同上一次一樣，卻只能無可奈何。
等到了五月中旬，清歡才帶著蔓草等人回了顏府。
顏珺被留在了程府。
顏府里的人因著心虛，也沒有人去提起這個問題。
回府的第一天，大太太找到清歡。
「大太太，您坐。」清歡親自端了茶水放到她的手里。
大太太放下茶盅，不贊同地看向清歡。
清歡不解地看著她。
「听說你把柳姨娘除籍了？」
雖是問句，但同大太太的神色里明顯是肯定的。
清歡根本就沒有隱瞞的意思，更何況柳姨娘是三房的人，大太太他們也是管不到的事情，索性點了點頭道︰「柳姨娘對我們姐弟二人的恩情，別說只是除去奴藉，就算是奉上家財萬貫也是值得的，大太太，您說呢？」
「是，是這個道理。」大太太的笑容有些勉強了。
清歡也不去理會，只問了六姑娘的事情。
「前些日子你沒有回來，汝陽伯世子陪著來了一次府里，回去之後一個月就有了身子。」大太太道。
清歡一驚，她是不知道六姑娘有了身子了，方才那麼一問只不過是上一次自己沒有回府，想問一下她回來的情況。
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孩子了？
清歡突然覺得有些心寒。
「你怎麼了？」大太太看清歡的臉色委實有些不好，不由得有些擔心了起來。
清歡扯了扯嘴角︰「昨夜睡得有一些晚，累著了。」
「那你先休息。」大太太見狀起身就要離開。
清歡想要親自去送。
大太太攔了下來︰「你身子不好，還是好生休息才是，我們之間還需要這般客氣嗎？」
清歡點頭稱是，但還是讓零露送大太太回去。
「姑娘，你沒事吧？」不只大太太，蔓草也看出清歡在和大太太說話的時候，臉色突然變得難看了起來。
蔓草自然不會相信她方才對大太太的解釋。
清歡搖搖頭，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你去一趟五姑娘那里，把去瓊花宴的事情和她仔細說上一遍。五姑娘第一次過去，有些事情不懂。」
蔓草知道姑娘這是想一個人靜一靜了，忙應了一聲出去了。
離開的時候，蔓草反手關上屋門，又悄聲喊來香濃和幼圓好生看著，里面若是有個什麼動靜，也好警醒一些。
清歡在屋里听到門外的對話，只是笑了一笑，隨即去了床上躺著。
汝陽伯世子……
清歡只記得上一次何季同一直沒有孩子，這一次沒想到是六姑娘有了。那個時候雅歡多想要懷上孩子，為此吃了心甘情願地吃了不少苦藥。
但從那個時候開始，那藥湯就被人換了。
說是能調理身子的藥，不如說是一步一步摧殘雅歡性命的藥湯。
直至雅歡死去，想要一個孩子是她一直以來的願望。
沒想到，六姑娘這麼容易就達成了。
清歡也不知道要用什麼心情來面對這種事情，只能慶幸至少不用去面對六姑娘。不然她也怕自己忍不住對六姑娘惡語相向。
實在是當年的雅歡太讓清歡心疼了。
那麼風光霽月的一個姐姐，幾年間從期望到希望，再到失望和絕望，每一步走下去，都是清歡看著的。
蔓草去了五姑娘院子一趟，很快府里的人都知道這一次瓊花宴府上的七姑娘收到了請帖，不少人都是羨慕嫉妒的很。
只是稍微一想，那夏媽媽同七姑娘關系不錯，清歡還曾經去過丹陽公主府，又覺得有了請帖並不是什麼台讓人吃驚的事情。
因而府里如今風頭最盛的是五姑娘。
這些年，五姑娘越發的低調，除了那身邊的人，就是連她自己院子里的人經常也忽視有這麼一位主子，更比說顏府的其他人了。
很多場合里，幾乎听不到五姑娘說話。
但是沒想到……這一次瓊花宴五姑娘能一起去參加。
有心人想了想，很快同七姑娘初入顏府的時候曾經同五姑娘關系很好的事情聯想在了一起。
「許是真的是這個緣由。」為了瓊花宴請帖的事情，顏府里的大小主子們都到了榮壽堂里，顏老太太也听到了府里的傳聞，想了想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只是後來關系淡了一些。
如今看來卻是不盡然。
「四丫頭，你同七丫頭的關系？」顏老太太問。
四姑娘為難地說道︰「我同七妹妹自然是和五妹妹一樣的，只是……想來從前我也是去過一次了，只是五妹妹沒有去過，這才……」
言下之意，並不是七姑娘同清歡的關系多好。
只是清歡可憐五姑娘沒有去過，才帶上她一起。
縱然大太太對四姑娘這個說話嗤之以鼻，毫不相信，也只能笑了笑，不去多想。她如今身邊是一個女兒也沒有了，五姑娘勉強還要叫她一聲嫡母，若是日後真有了出息，也是她的光榮。
況且……
大太太無聲地笑了笑。
這瓊花宴不是還有一個名額嗎？
一張帖子能讓三個人過去，如今清歡佔了一個，加上一個五姑娘，不是還多出一個？大太太知道四姑娘如此沉穩，肯定也是明白這個道理。
就憑顏老太太的心思，就算四姑娘不提。
顏老太太也會到了清歡面前提起這件事情。
「對了，不是听說還有一個名額嘛，干脆咱們府里三個姑娘就是正好了，姐妹們一起去也好一塊照應著。」果然不出大太太所料，二太太很快說起這個事情。
顏老太太眼楮一亮，顯然也是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