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種錯覺,還是太過于緊張了。清歡走上高台的時候,感覺四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
似乎只听到自己走路的聲音。
清歡微微側頭往後看去,香濃正抱著包袱跟在身後。
清歡無聲地笑了笑,果然自己緊張了。
丹陽公主勾了勾嘴角,興致勃勃地看著樓下的高台上的人。
「你說……她會有什麼表演呢?」
夏媽媽抬頭看了一眼,搖頭笑道︰「我是看不出來的,那孩子似乎曾經喜歡過古琴,記得听珺兒說過一次……」
但是明眼人一看就不是古琴,畢竟那包袱里面不可能放上一只琴。
丹陽公主道︰「看著吧。」
夏媽媽低低應了一聲。
丹陽公主的位置最好,次一些的就是那幾位公侯的夫人。兩人聲音雖然說得小聲,但還是讓人知道丹陽公主很是關注現在出現在台上的人。
有心人立馬仔細往下面看去。
案幾很矮。
香濃從包袱里拿出一只綿墊子放到案幾的後面。
清歡收了收袖口的帶子跪坐在上面。
又過了一會兒,香濃從上面掏出文房四寶。
下面的人低聲議論了起來。
清歡不去理會。
幼圓捧著一壺清水走了上來。
「我來吧。」香濃準備磨墨。
幼圓見狀就去鋪放宣紙,又放好筆架。
「書法?」
夏媽媽搖搖頭,心里嘆氣,果然不看著不行。看來清歡這孩子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的話听進去,明明讓她弄個好的才藝,還特地擺在最後一個,就是為了讓她驚艷全場。
如今看來……還不如她那個五姐姐呢。
丹陽公主噗嗤笑了︰「有點意思。」
夏媽媽暗地里做的事情,丹陽公主自然知道。但就是清歡這沒有听從的樣子,反而讓丹陽公主喜歡。
至少才藝是準備了,表明還是個乖順的。
但又是個有主見的,像今日的場合,雖說瓊花宴說白了就是男女相看的宴會,但這里來的都是家世顯赫,亦或是書香世家,幾代名門。
成為這些人的媳婦,最要緊的是規矩。
不是墨守成規的規矩,而是該有的禮節,該有的道理要懂得。
誰也不喜歡媳婦是個輕佻的人。
就好比那五姑娘出場,牆壁那一面的確被吸引了眼球,可是樓上後面坐著的這些夫人太太卻是板著臉什麼也沒有說。
當然心理面肯定有想法,但在丹陽公主面前就算是不喜那些人面上也會做到位,只是淡淡地並是了。
夏媽媽昂首往下面看,只見那叫香濃的丫鬟走到後面去。清歡起身拿了兩只毛筆沾了墨,一手一只,在宣紙上書寫了起來。
「雙手書法?」秦夫人嘆道。
「可不是……沒想到她左右手都能寫字,也不知道寫得好不好。」
丹陽公主微笑︰「夏麥。」
夏麥上前︰「公主殿下。」
「去。」
夏麥低聲應是,走到樓梯口,下去後來到高台前面站定。
香濃注意到夏麥過來,心中一驚,不知道她是為何而來。
清歡專心手中的毛筆,並沒有看到有人過來。
這左右書法,可是無聊時候之作。左手一直練了一種字體,右手倒是會好幾種,寫得最好的就是楷體。
左右手的毛筆大小不同,寫出來的字體大小也是不同。
一心二用,最重要的是心靜。
也不知道多久,清歡終于停下筆。
香濃和幼圓上前接過毛筆放好,準備清理案幾。
夏麥見狀走了上來。
清歡微怔。
夏麥笑著說道︰」公主殿下在樓上看得不甚清楚,想看一看薛姑娘的書法。「
這自然是可以的。
清歡點點頭,想要去拿。
夏麥忙道︰「我來就好。」
清歡揚了揚眉頭,退到一邊去。
夏麥拿走寫好的兩張宣紙上了樓上。
清歡帶著人走回位置。
一路行來,眾人的目光都盯著清歡身上。
清歡抿了抿嘴唇。
從夏麥出現後,清歡早就想到會如此,面上淡淡地,目不斜視地走了回去。
「呀,你寫字啊,你左手也可以寫嗎?」宋玉蘭拉著清歡坐下後,就嘰里咕嚕地問了起來。
清歡笑了笑︰「嗯,會寫一點。我又沒有別的才藝,笛子也不好,古琴也一般,干脆就寫字了。」
宋玉蘭點點頭︰「還是自己擅長的好。」
清歡笑而不語。
自己還真沒什麼擅長的。
前一世直接墜水沒了,以靈魂的狀態跟在雅歡身邊能學到什麼?
這一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顏府了。
顏家又怎麼可能會發心思教導你什麼呢,不把你帶壞帶紈褲就算是好的了。而小時候,三老爺只會教清歡姐妹讀書習字,作詩學畫。
但那個時候清歡還小,畫技只是一般。
倒是雅歡習得一手好畫。
清歡捧著茶輕輕啜了一口,注意到身邊五姑娘旁邊的空位上還不見許嵐回來,心里一沉,這瓊花宴沒過多久就是賞燈,只會就要結束了。
許嵐即是自己帶過來的,自然也要把她帶了回去。
「香濃。」清歡喊了她過來。
香濃低頭。
清歡耳語幾聲。
香濃往旁邊瞥了一眼,頷首表示明白。
香濃往後面走去,找了一公主府里的婆子問了路,很快消失在清歡的視野中。
「你別擔心了。」宋玉蘭道。
清歡放下茶杯。
「你沒看少了好些人嗎,公主府那邊肯定有人注意到了。」
「嗯,不過畢竟是跟著我一起進來的,若是……有個什麼事情,舅母那邊也不好交代。讓香濃去看一看也好。「
宋玉蘭頗同情地看了清歡一眼︰「你就該向我一樣,誰也不帶,就輕松了。」
清歡微笑。
自己不能,顏家和程家那邊就不好交代。
有了這名額,程家那邊舅母和表嫂,顏家那邊的人都會提起。
清歡沒有像宋玉蘭這麼自在,父母均在,身份有高。清歡必須交好程府的人,就算那是自己的舅家,該有的人情也必須給。
若是條件可以的話,清歡自然也希望能夠向宋玉蘭這般自在地哭泣,自在地做著喜歡的決定。但是她不能……
至少現在不能。
至于以後……
清歡目光微黯,或許自己這一輩子都不能如此了吧。
嫁人之前都如此了,又何況嫁人之後呢。
外祖父沒少讓舅母想法子給自己相看,清歡又不是不知道。況且舅母那樣的心思,故意讓人暗暗泄露過來,就算想不知道也難。
不過程氏這樣的做法,清歡也是歡喜的。
總比日後隨意定下一個人之後,清歡自己反而毫不知情。
突然一陣喧嘩聲響起。
清歡和宋玉蘭抬頭看去,夏麥身後跟著幾個丫鬟,每個人手里都捧著一只托盤。幾個人走走停停,把托盤里的東西送到幾個人手里。
不多,但五姑娘有,清歡也有。
清歡微怔。
夏麥笑道︰「姑娘的一手書法,殿下也覺得甚妙,幾位夫人也覺得如此。」
所以給自己的是一柄玉如意?
清歡雖不知道這玉如意的價值,但上面隱隱的宮造的字樣卻也是看到了的。
夏草笑了笑,帶著人回去。
宋玉蘭好奇地看著清歡面前的托盤。
「想看就拿過去看吧。」
宋玉蘭眯著眼楮笑了笑,她到不在乎這些獎勵,反正也不缺,至于婚事什麼,清歡有一點說對了。雖然她不喜歡,但似乎和那孔雀男的婚事跑不掉了,所以今晚這場才藝的表演,對宋玉蘭來說是可有可無的。
「呀……」
清歡看了一眼。
宋玉蘭忙閉上嘴巴。
清歡自然知道她也看到了那個字。
「五姐姐,恭喜。」
五姑娘扯了扯嘴角,想笑又想哭的模樣。
「萍兒。」清歡喊了一聲。
萍兒忙遞了帕子過去︰「姑娘,是不是風沙迷了眼楮。」
五姑娘拿著帕子,半晌後才低聲回道︰「是,可不就是迷了眼楮了嘛。」
她的托盤上是一只芙蓉石的花開富貴的擺件。
五姑娘終究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
清歡低聲嘆了一口氣。
……
何季同斂了微笑,轉身打算離開。
「等等,你要走了?」
何季同微微頷首。
孫宜春往對面看了一眼,轉身跟上︰「等等我,我和你一塊走。」
何季同沒有說話,但還是慢了幾步。
「要不要去喝酒。」
何季同揚了揚眉頭。
孫宜春大聲說道︰「你那侍妾有喜了,難道不值得去喝一杯嗎?」
何季同目光一沉。
孫宜春一愣,不知道他怎麼了。
「想喝酒就說想喝酒嗎?我怎麼會不奉陪呢,快走。」
前頭傳來何季同的話,孫宜春笑了笑也上前。
仿佛何季同方才的表現,只是他的錯覺罷了。
駙馬府同公主府比肩而建。
何季同在大門口停了一停,往公主府大門看去。
孫宜春駕著馬靠近。
何季同一甩韁繩,馬立時沖了出去。
孫宜春一跨馬月復,也追趕了過去。
對面的人似乎稍了一些,清歡眯了眯眼楮。
看了好一會兒,才確定何季同已經離開了。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
清歡心里松了一口氣,她真是怕了。
何季同的目光太過于嚇人了,好像要生剝了一個人隨後吃下肚去。
離開的好。
清歡可不想等一下還會踫到他。
沒多久,就有一群人走了進來,每個人手里都捧著燈籠。
五花八門的,荷花燈,鳥籠形狀的燈籠,龍燈都有。
清歡看了一眼,不由得贊嘆,果然是好工藝。
「姑娘。」幼圓上前。
「什麼事情。」
「香濃在那邊等著。」
清歡往後看去,果然在不遠處看見香濃著急地等在那里。
清歡皺眉。
「我離開一會兒。」
宋玉蘭正看著精彩,聞言一愣,往後看去也發現了香濃,旋即小聲問道︰「要不要我跟著你一起去。」
清歡心中一暖。
這種情況,一看就是許嵐那邊出事了。
清歡不相信,勇毅侯夫人讓她過來的時候,沒吩咐過宋玉蘭不要去理會這種事情,但是宋玉蘭卻是能這樣說。
清歡心中歡喜了一陣。
「不用,我去看看就是。」見宋玉蘭皺起眉頭,清歡壓低聲音說道︰「若是都走開了,可就不好了。」說著往旁邊看去。
宋玉蘭這才點了點頭。
清歡起身對五姑娘道︰「我去淨手,五姐姐要一起嗎?」
五姑娘微微一笑︰「之前更衣的時候,已經去過了。」說完想了一會兒又問道︰「要不我陪你過去。」
清歡搖頭︰「這是公主府又不會有什麼事情,五姐姐還是在這里看花燈吧。我帶著幼圓她們去就是了。」
說完,清歡又吩咐萍兒好生伺候好五姑娘,這才等著幼圓往香濃那走去。
五姑娘抿了抿嘴唇,突然回頭望清歡方向看去,神情若有所思,目光閃了一閃,又轉過頭去認真且專注地看著花燈。
「姑娘……」香濃焦急而又無奈地喊道。
「出了什麼事情?」清歡皺了皺眉頭。
香濃看了看四周,還是有不少人站著,低聲道︰「姑娘跟著我去看一看吧。」
清歡挑了挑眉頭。
香濃帶路,作彎右拐很快到了一處小院。
「這是給姑娘們落腳的地方。」香濃解釋道。
清歡微微頷首。
公主府前面也不是誰人都能過去的,這麼一處小院怕是專門讓人過來出恭淨手更衣的地方。但許嵐既然在這邊,總不至于出事吧。
清歡可是看到大門口站了不少下人,神情肅穆的。
香濃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引著清歡往里走。
清歡心里咯 一聲,暗叫不好。
小院不大,但是房間很多。
香濃去了右廂房那邊,很快到了倒數第二間。
一路走來,房門都是緊閉著的。
香濃敲門。
「是誰?」
里頭的聲音慌張而又警惕。
但的確是許嵐帶過來的丫鬟的聲音。
「開門。」清歡道。
屋子里面安靜了一會兒,。
忽然一陣腳步聲靠近,門刷地打開,從里面出來的正是許嵐的丫鬟。
「薛姑娘……」
清歡沒有理會她,直接往屋子里面走去。
「你怎麼了?」
許嵐躺在床上,全身都在被褥里面。
清歡很快又皺起眉頭,來了這里又不會真的歇下,這些被褥大抵是不會有人用到的,但是許嵐……
「關門。」
幼圓飛快地關門,又拿了條木放好,外人過來是推不進來的。
「你……」
許嵐被清歡的眼神嚇了一跳。
清歡伸手刷地掀開被褥。
「怎麼回事?」
清歡不悅地說道。
「沒……」許嵐低下頭,不肯回答。
清歡怒火一下子上來,氣不打一處出來。
許嵐身上只著了一件里衣,外頭的外衣早已不見。
清歡轉身在屋子里看了起來,果然在屏風的後面放了那外衣。清歡走過去,拿起來一看,衣衫破舊,看樣子就是被拉扯壞的。
不用想都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情。
清歡面色一沉,這種事情不是自己能管的,也不是自己應該知道的。
「香濃,你去幫我把夏媽媽請過來。」
香濃應聲。
「不行,不能去。」許嵐大喊大叫。
清歡喝道︰「閉嘴,你怕沒有人听到過來看熱鬧嗎?」
真是蠢不可及。
「那你也不能……」
清歡打斷她的話︰「那你要怎麼辦,一直呆在這里,還是讓人回去許府給你拿了衣裳過來,還是你要告訴我你今日帶了備用的裳裙。」
自然是沒有的,不說清歡看到沒有。
若是有的話,許嵐早就讓人去拿了。
許嵐低下頭。
香濃見狀忙跑了出去。
幼圓再一次關上房門。
屋子里安靜了下來,許嵐一抬被褥把自己整個人裹到里面去。
清歡也不理會,徑直走到桌旁。
幼圓倒了茶水。
清歡捧著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幼圓又倒了一杯,往許嵐那邊走去。
「不喝。」許嵐被拉開被褥,一看到幼圓剛想揮手去摔了那杯子。
「那是我的丫鬟。」
許嵐身子一僵,生硬地說道︰「我不喝。」
清歡挑了挑眉頭︰「你自己喝吧。」
幼圓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茶杯放回桌子上。
清歡見了也沒有多說什麼。
大概等了三盞茶的時間,外頭有人走了過來。
「去看看。」
幼圓走到門邊,問了幾句話,這才開了門。
領頭的正是夏媽媽,身邊跟著的還有夏麥。
夏媽媽進屋一看。
清歡起身︰「夏媽媽。」
夏媽媽嗯了一聲,直接走到床邊。
清歡什麼也沒有說。
「你先回去位置上吧,那一邊的燈會也快結束了。」
清歡低低應了一聲,毫不猶豫地轉頭走人。
有夏媽媽在,清歡不希望沾手。
許嵐這幅模樣還不知道是誰造成的,若不是因著舅母的原因,清歡真不想去理會,但如今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到了。
剩下的還是交給公主府里的人吧。
況且就是如今自己找了一套衣裳悄悄讓許嵐換上,那些今日來的人里面哪一個不是有心的人,看一眼就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唯一能做的還是讓公主府里的人來處置。
清歡返身回到位置上的時候,果然燈會已經快結束了。
宋玉蘭打著哈欠。
清歡走了過去︰「怎麼?很無趣?」
宋玉蘭忙閉閉上嘴,微微一笑︰「你回來了啊。」
「嗯,不是快結束了嘛。」清歡說話的同時往四周看了一看,其他人都已經回來了,只除了……許嵐。
「許嵐呢?」宋玉蘭問。
清歡笑道︰「嗯……肚子不舒服,在躺著呢。」
宋玉蘭听了沒有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