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做了很多準備,也有了一些想法。但在大開了盒子看到里面的署名之後,清歡自己也分不清楚是什麼滋味多一些。
一份是何季同送過來的,一份是趙陽。
清歡根本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把何季同那份放到炭盆上,直到化成了灰。
是的,就算是他化成了灰。
自己也永遠不會忘記他曾經的嘴臉的。
至于……
清歡微頓,指月復輕輕摩挲著上面趙陽的名字。
這是第一次看他的字跡。但清歡就是確信是出自趙陽之手。
字如其人,如他本人那樣。
趙陽,趙陽。
陽光美好的一個人呢。
所以……自己不配的。
清歡開了信封,良久後松了一口氣,朝外面喊了一聲。
外頭立刻就有了回應。
蔓草從外頭進來,目光在炭盆上的灰燼停了一下,很快上前道︰「姑娘。」
清歡略略點了點頭。
「收起來吧,分開來……算了一起放著好了。」
蔓草看了一眼兩只錦盒,也拿不定主意姑娘有沒有看過里面的東西,只是大約知道她現在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蔓草輕嘆了一口氣,命人收拾好。
又隔了幾天。
清歡姐弟二人,在新買的宅子里請宴。
容忱作為顏珺未來的姐夫,清歡的婚約之人,自然義不容辭地出現在大門口招待客人。顏府那邊,清歡也是送了請帖過去。
不過……大概來的人……
程府的人是盡數全到了,連程悅也邁著小腿在屋子里跑著,間或要了一塊小糕點吃著,不哭不鬧,很是可愛。
「你若是喜歡,自己日後生一個啊。」李婉音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把清歡弄了一個大臉紅,雙手雙腳都不知道如何擺放。
清歡不自然地看向另一邊正和程景新還有顏珺說話的容忱,容忱臉上有些傷疤,不算好看的男人,卻是讓人很有安全感,飽滿的額頭,眼睫毛非常的長……
似乎注意到有人在注視著他,容忱準確無誤地轉過頭。
「怎麼了?」程景新看好友奇怪的動作,碎好奇地問道。
容忱輕輕笑了,搖搖頭,繼續說道︰「你考試的時候,我來接你。」
顏珺想要拒絕。
容忱不容置疑地說道︰「不管是容大哥,還是……你姐夫,難道你要不認我嗎?」
語氣嚴肅而又堅決。
顏珺忽的眯著眼楮樂了。
「臭小子。」程景新模了模他的頭發。
顏珺皺了皺鼻子。
容忱朝一邊努了努︰「顏家就來了他?」
容忱說的人正是端坐在椅子上捧著茶有一口沒一口在喝著的顏瑋,整個顏府就他一個人過來了。
為此,清歡雖大失所望,但也松了一口氣。
日後,動起手來,也少了許多為難。
當然這些都只是後話。
顏瑋坐在那里喝著茶,心里卻是尷尬得很。
清歡和顏珺只是小輩,顏老太太和顏大老爺他們作為長輩自然不用親自到場,但若是來了的話也只會被人說是疼愛小輩。
可顏家卻只是派了顏瑋過來。
不……其實還是有其他幾個小輩。
只是他們一致看不上三房的人,誰也不樂意過來,就是王薔也在忙個不停,竟是沒有陪著顏瑋一起過來。
「大哥……」
顏瑋一愣,抬頭,表情迷茫地看著顏珺不確定是不是他在叫自己。
顏珺招了招手,想了想又走了過來。
顏瑋忙起身。
顏珺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拉著他到容忱身邊。
容忱在軍中歷練過,那股氣勢讓顏瑋很是不自在。
程景新是多年的朋友沒什麼感覺,顏珺更是不會覺得怎麼樣。
在面對容忱的時候,顏瑋說話有些結結巴巴地,整個人都不知道怎麼擺正才好。
容忱看著好笑,問道︰「有一個知縣的位置,你看著要不要去籌謀一二?」在容忱看來,顏瑋大概只能當個死讀書的書生。
進了翰林院,一輩子做個學士是最好不過的。
可容忱並不想把他留在顏府。
在整個顏府里面,唯一他看得上的人就是顏瑋一個人。
至于說這麼一個事情,也是看在清歡和顏珺姐弟二人的份上。
顏瑋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個事情。
天上掉下了餡餅,他要不要去接呢?
顏瑋有些猶疑不定。
按照他的想法,他是樂意去的,可府里的人。
容忱看著他的反應,心里立刻明白了幾分,索性本來就知道他的性格,也沒有想過讓他立即答應。
「你考慮考慮,不過那地方並不怎麼富裕,過去的話算是比較清貧的。」
顏瑋並不在乎這些。
身為顏府的嫡長子,老太太,大太太私底下給他的產業和銀子是只多不少的。這一、兩年同王薔成婚後,兩府也一直在給他謀缺,只是大老爺那邊停滯不前,他這邊也是根本進不去。別說是翰林院了,就是個不入品的官職都沒有。
一下子來個正七品的。
顏瑋有些坐不住了。
顏珺看出他的心思,笑著說道︰「大哥,你回去問問大太太,若是同意的話,少不得要早點琢磨開了。」
顏瑋雖不好意思,也沒有繼續退讓,告罪一聲離開。
或許在他心里,也有著想離開顏府,離開這個地方的想法吧。
宴席過後,姐弟二人送客人離開。
容忱身上還有差事,只是看了清歡一眼,就轉身離去了。
那一眼只把清歡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怎麼了。
顏珺送了清歡回後院。
路上,說起了今個日同顏瑋說的事情。
「是誰的意思?」
顏珺咪咪笑︰「我提了一提,沒想到姐夫這麼快就有準備了。」
「你啊……」清歡無奈。
但心里也高興,自己的弟弟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清歡想著是不是要找個時候,把自己這一房的事情同他說一說。只是清歡自己卻是沒有準備好,很多事情臉他自己也不能說。
總不能說她是重生的,上一輩子是她死了,跟著雅歡幾年。
那這一世為什麼死得不是她呢?
這個問題要讓清歡怎麼回答?
「姐姐?姐姐?」
清歡回過神,看到顏珺正一臉擔憂地望著自己,隨即笑了笑。
顏珺松了一口氣,問︰「姐姐是怎麼了?」
清歡道︰「我是想著要怎麼加一把柴火,不然你以為那些人會肯讓大哥離開?」顏瑋在怎麼樣也是顏府的嫡長子。
誰家嫡長子不是留守在府里,有府里出面謀劃錢程的。
一般被放出去的,都是嫡次子,庶子這些人。
不過……
還是出去了的好。
……
搬入新家之後,春枝和冬木一直被冷在一旁。
清歡身邊的丫鬟也不缺。
她們就是想做個什麼也沒有事情做,平日只是在屋子里做一些針線。
早在她們被送給三房的人後,兩人就有了準備,日子倒不算是很難過。春枝嘆了一口氣,推開門進屋。
里頭的冬木正在繡著一只帕子,听到聲響抬頭看了一眼︰「有人欺負你了?」
「哪能呢?」春枝扯了扯嘴角,搖搖頭。
不說這府里的下人都還是不錯的。
雖奇怪她們兩個人似乎不受重用的樣子,但一來清歡給她們在府里的待遇和蔓草等人差不多,只是不近身罷了。
那些下人縱使心里奇怪,也不敢輕易做什麼事情。
且如今才是新到了府里,還不知道主子們是什麼脾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倘若是因此惹了主子們生氣,那可就是真的得不償失了。
對于這一切,那些下人是很好的分辨清楚利弊。
顧而春枝和冬木二人在府里的日子還算是不錯。
冬木听了只是點點頭。
她本來就是問了一問而已。
春枝看著冬木垂頭似乎沒有想和自己繼續說話的樣子,心里越發得覺得煩悶。
「你說?」
冬木繼續低著頭,沒有搭理她的話。
春枝抿了抿嘴角,隨意拿起一邊做了一半的荷包。
心道還是老老實實的呆著吧。
七姑娘性子是不錯的。
柳姨娘都能得了她的心思,被人嫁去做正頭娘子,還是個舉人太太。
春枝不渴望被一同對待。
但想著,日後總能比在顏府里面好一些,她也就知足了。
正想著的時候,門被人敲了幾聲響。
冬木抬頭看了看。
春枝道︰「我去開門吧。」
冬木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兩人中她蓋著被褥,靠左在窗邊,而春枝就只是坐在床邊,鞋子也沒有月兌。
讓她去也是最為便利的一件事情。
開門看到是蔓草,春枝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驚訝還是覺得理所當然,只是微微一怔之後,請了她進來。
蔓草朝里面看了一眼,笑著說道︰「我就不進去了,兩位姐姐,姑娘請你沒過去一趟呢。」
春枝一听忙要走。
蔓草攔道︰「很不用急,姑娘這回才剛午睡醒呢。你們收拾一下,慢慢過去就行了。」蔓草心里能夠明白她們二人的心思。
就好比當年她們主僕幾個人剛到了京中去了顏府之後,心中也是忐忑不已。
生怕一步錯,連累到姑娘。
當然她們是怕自己做錯了。
但大致的心情應該是一樣的。
春枝和冬木換了一身干淨的衣裳。
等去了清歡那頭的時候,里面的人正在說笑。
冬木請了小丫鬟去通稟。
隨後零露出來。
「兩位姐姐來了。」
零露笑著說道。
春枝道︰「姑娘醒了吧?」
零露點頭,旋即笑道︰「是蔓草說的吧,她肯定是早去叫你們了。姑娘也是剛醒沒有多久。」頓了頓又道︰「兩位姐姐自己進去吧,我正好也要去一趟前頭。」
春枝雖說在這府里只是做做針線,可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
如今府里,沒有一個正經的女主子。
按理來說,該是清歡負責中饋。
但她的事情也不少,婚期的時間也不多了。再則她留在府里的時間也沒多少,接手之後沒多久就要換人。
顧而搬家之後,她只是大面上看著。
主要還是幾個丫鬟在看著。
夏草和蔓草、零露管得比較多。
春枝還听說清歡是中意夏草做了管事媽媽,到時候讓她名正言順的打理內院的事情。說起來,春枝是羨慕的吧。
這種權力比從前在顏府的時候更好。
春枝有時候再想夏草當初樂意去三房,是不是預見了什麼。
當然……在听到夏草日後要成為管事媽媽的時候,春枝也是驚訝的。原本以她的想法,覺得夏草許是被開了臉放在四爺身邊。
沒想到……
清歡感覺胳膊突然一痛,回過神的時候發現冬木正不留痕跡地瞪了她一眼。
春枝這才反應到自己已經進了屋,只是訕訕地笑了一笑。
「怎麼了?」
冬木抿了抿嘴。
屋子里香濃看到二人進來,忙去搬了兩張小杌過來。
兩人忙要推辭。
清歡道︰「你們坐著說話吧,站著我也看得累。」
都這樣說了,再推卻就是不知好歹了。
兩人不用怎麼斟酌,就知道如何選擇才是最好的。
見她們坐了下來。
清歡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心里的不快倒是少了一些。
「姑娘,我去收拾一下箱籠。」香濃見機說道。
清歡擺了擺手。
香濃離去前,反手關上了門窗。
屋子里安靜了下來。
清歡看著眼前的兩個人,腦海里一下子就想到別的地方去了。
對于春枝和冬木,清歡其實一直也沒有想好怎麼對待她們。
「你們的話……」
春枝和冬木目光一亮。
清歡忽而笑了起來。
「冬木,你的婚事……」
一句話尚未說完,冬木突然跪了下來。
春枝張大了嘴巴,一臉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狀況。
清歡先是一驚,隨即揚眉︰「你是不樂意?」
冬木沉默半晌後,點了點頭。
「想要我幫你?」
冬木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一樣︰「是,求姑娘幫忙。」
清歡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笑著說道︰「好,我幫你。但是……」
……
屋子里面,除了大太太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人。
崔媽媽守在門外,不讓任何人進入。
大太太面色復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顏瑋。
良久後才嘆氣問道︰「你自己決定了嗎?」
顏瑋低低地說了一聲是。
「你可知道你是嫡長子。」
「是。」可那又怎麼樣,顏瑋知道自己當年的污點只要自己在京中就不會消退。除非他有本事做出更大的事情抹去當年的事情。
可是顏瑋也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不過是個死讀書的。
能有什麼本事,哪有什麼作為。
說來說去,不過是靠家業庇護的一個人。
可若是……
顏瑋雖不知道容忱為何幫忙,但心里隱隱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他不想放棄。
「起來吧。」
大太太說道。
顏瑋沒有起身,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大太太嘆了一口氣︰「我同意了。」
不同意又能如何。
大太太其實對這府里也是恨得緊,如果能讓顏瑋離開她也是願意的。只是她並沒有什麼本事,沒有路子。
如今既然有人幫忙……
「兒媳那邊?」
顏瑋道︰「我會和她說的,只是……」
顏瑋忽而紅了眼界。
大太太冷笑一聲︰「哭什麼,既然選擇了,就要做下去。若是半途而廢的話,你只別和人說你是我的兒子。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就算是缺了你們,難道還沒有別人伺候我嗎?」難道那些庶子是白吃府里的飯嗎?
折騰他們。大老爺許是會有意見。
但是一個婆婆要對付兒媳婦,大老爺還能干涉不成?
顏瑋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不意外地看到王薔等在門口。
不等他走近,王薔已經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去找母親說什麼了?」目光卻是一閃一閃地︰「是不是七妹妹那里有什麼事情?」
顏瑋覺得有些心煩。
「不是。」
「那是什麼?」
顏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王薔被看得有些奇怪。
「你……你怎麼了?」
「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什麼?」王薔怔忪住了。
沒頭沒尾的話,卻偏偏讓她嚇了一大跳。
顏瑋拉著王薔回到屋子里去。
想了想,把同大太太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母親是同意了的,我明日就去答應下來。估計二月份的話就要走了,只是可惜……看不到四弟下場考試的成績了。」
「不過這樣也好,日後我們兩個人出去了,也是自由一些,到時候你當家,我听你的。」顏瑋把一切想得很好。
王薔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
直到……
「我不同意,你問過我了嗎?」
顏瑋臉色一僵。
王薔道︰「好好的為什麼要走,一個破落地方的知縣能有什麼出息?你可是顏府的嫡長子,你走了之後,這府里怎麼辦?我不同意……」
王薔同顏瑋成婚,未嘗不是沒有看上他顏府嫡長子的身份。
可顏瑋若是走了。
幾年之後,回來了。府里還能有他的一席之地嗎?
顏瑋是什麼性格,王薔早就看透了。
根本不覺得他日後會有什麼出息,遲早過不了苦日子要回來。可到時候和現在能一樣嗎?其他人哪一個不是對顏瑋的位置虎視眈眈著。、
王薔怎麼想都覺得不劃算。
心里不由得恨上了大太太,恨上了開口的容忱,更是恨上了清歡姐弟二人。
若不是他們……根本不會有這麼一件事情。